“原来是你。”
霍锦惜从李三爷那儿听说过此人。
拐子李并未多言,只道是有人托他引荐,想见一见龙王爷。
她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但她心里一清二楚。
霍家已经查到,李三爷借齐铁嘴之手,向洛玄推荐了第六门的新候选人——老朝奉。
不出意外,眼前这位青年,就算不是老朝奉本人,也必是其心腹之人。
不过,这事霍锦惜不便插手。
无论是五脉,还是老朝奉。
谁能获得洛玄的器重,最终还得看他们自己的本事。
在这种事上,她不敢贸然干预。
在九门眼中,洛玄的地位,与皇帝无异。
任何可能影响洛玄判断的事,即便是拐子李和张启山,也都会刻意回避。
“今天这吴靖文与五脉之间的事,”霍锦惜随意说道:“我已经看明白了。”
这显然是老朝奉布的局,为的就是将五脉逼入两难之境。
无论选择虚抬价格、损害声誉,
还是得罪吴阎王、面临枪决,五脉都可以说是走到了尽头。
“这么一想,”霍锦惜睁开眼:“那许一城,我恐怕救不得了。”
老朝奉与五脉斗法,布下这致命一局。
若五脉无力破解,那也只能说明他们不配进入九门。
九门根基深厚,地位超然。
无能之人,凭什么与他们并列?
“大爷爷。”
许一城走到沈默等五脉门主身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警卫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将他推进了吴靖文所在的房间。
“唉。”
沈默长叹一声,只觉心头沉重难当。
“药爷!”
黄克武对着药慎行喊道:“这就是您想的办法?您这不是让白门断了后路吗?”
到了现在,众人才真正理解许一城之前的苦心。
世道变了,早已不是讲道理的时候。
若依附九门,可保五脉安稳,只要不涉盗墓,想来祖宗也能体谅他们的选择与苦衷。
“吴靖文要我们五脉替他鉴定估价,明摆着,是要我们昧着良心抬高价格。”
“我们若真做了,五脉的名声就毁了。”
“可若不做,吴靖文只需动动手,我们谁都活不了。”药慎行也是无计可施:“所以谁都不能进去。”
“可让一城进去,这不是让他送命吗?”
黄克武心里过意不去,总觉得愧对许一城,愧对白门许家。
如今白门只剩许一城一人。
他若出事,白门便真正断了香火。
“许一城虽是五脉中人,但他不愿接手白门生意,便不能算古董行的人。”
药慎行心中自有盘算:“倘若他为求自保,说几句违心之言,也不至于撼动五脉根基。”
“大不了,从此断了与五脉的往来便是。”
听罢药慎行一番言语,专精字画鉴定的红门掌门刘十三姑冷冷开口:“世人常说妇人心狠,可与药爷相比,那也不过如此。”
“那你有何高见?”
药慎行亦是左右为难之人,他本性高傲,若非万不得已,怎会将许一城推上风口浪尖。
“如今也只能舍他了。”
若说先前对五脉加入九门之事,药慎行持反对之态,如今看来,五脉怕是要反过来恳求九门接纳了。
世道变了,手里握枪的才是话事人。
钱财何足挂齿?
“可一城乃是罕见奇才。”
沈默始终不愿见许一城远走他国,更盼其重返五脉。
“三岁启蒙,十余岁便通读群经。”
“经史子集,天文地理,无不通晓。”沈默言语间满是惋惜,“鉴古之道,尤有独到之见。”
这般人物,正是五脉重振的希望所在。
沈默年逾八旬,时日无多,原指望许一城统率五脉,光大门庭。
如今却被推出,做了替罪之人。
“若一城遭遇不测。”沈默低叹,“我又有何颜面见士琦于地下?”
“有趣。”
霍锦惜轻啜一口茶,暗运内劲,耳力倍增。
楼阁之中,许一城与吴靖文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看来你在五脉,处境不妙啊。”
“一群老人,把你推出来当替罪羊。”
吴靖文手中匣子枪轻轻一转:“坐下,陪我下局棋。”
“这棋……”
许一城望着桌上象棋,心中已有所悟,顿时有了主意。
“喂,跟你说话呢。”
“吓懵了?”
吴靖文虽急于脱身,此刻却觉许一城颇有趣味,便有意逗弄一二。
“切。”
见许一城毫无反应,吴靖文讥讽一笑:“难怪人家容不得你,脑袋不灵光。”
“呵。”
许一城微微一笑,坦然道:“我虽被推出,也不怨天尤人。君子安于本分,静候天命;小人铤而走险,求侥幸之机。”
“什么君子小人的?”
许一城随手拈起一枚卒子,打破常规,直接置于吴靖文的红帅近前。
“啪。”
吴靖文一看这步棋,满脸不悦:“你是真不懂棋,还是故意耍我?当这里是跳棋吗?”
“吴厅长。”
许一城却不慌不忙,面带笑意:“若再迟疑,您的大帅恐怕就难保了。”
吴靖文听出其中另有玄机,眉头渐紧:“你这话什么意思?”
“吴厅长,你我如今,都差不多。”
许一城意味深长地说道,“都只是,一枚被舍弃的棋子。”
吴靖文眼神微沉,沉默了好一会儿。
许一城在下注,他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只想找一条出路。
“你这话,什么意思?”
“咱们先想想,接下来该怎么走。”许一城说,“我和你不同,我的棋已经走到死胡同了,可你还有的转。”
“只有你活了,我才有活路。”
说完,他静静看着吴靖文,等他做决定。
“砰!”
吴靖文突然抬手开了一枪,楼下的众人顿时惊慌失措。
“你疯了?”
许一城回头看了一眼被打碎的花瓶,心中一紧,旋即又放松下来:“可惜了,那是个粉彩镂空转心瓶。”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吴靖文用枪指着许一城的脑袋,“装神弄鬼?别在我面前耍花样,老子请你们来是为鉴宝的!”
“好。”
许一城笑了笑,目光落在桌上的象棋上:“那就从这副棋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