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着药筐,走到了记忆中的那条街。
果然,那间熟悉的药材铺大门紧闭,门板上落着锁,上面甚至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与周围尚有人烟的店铺相比,它显得格外死寂、突兀。他站在门口看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极轻微地叹了口气,胸腔里却并未泛起什么清晰的感想。
天色不知何时又阴沉下来,大片大片的雪花毫无征兆地再次飘落,很快便密集如织,将街道染白。
他按计划去杂货铺买了所需的盐和油,随后脚步一转,走向少年曾指给他看的那处蝶屋分部。
离得尚有一段距离,便能看到那里被许多身穿鬼杀队制服的人围住了,人影幢幢,几乎将建筑外围得水泄不通。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而肃杀的气氛,与镇上其他地方格格不入。
隐约能听到一些低语和叹息,似乎都在惋惜这一家的遭遇。
他没有试图挤进去,只是站在人群外围,目光平静地投向中心。
透过晃动的人影缝隙,他看到了几个气息明显不同于普通队员的人。
其中一个穿着蝴蝶翅纹羽织的娇小身影格外显眼,她正指挥着隐的成员,小心地将几具覆盖着白布的遗体搬运出来。
她的侧脸线条柔和,此刻却没有任何笑容,只有一种沉静的专注。
旁边还站着几位同样气势不凡的男女,想必就是少年曾带着憧憬语气提起过的“柱”了。
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依旧没有任何波澜,既无愤怒,也无悲伤。
一名鬼杀队队员注意到他这个陌生的、穿着黑袍的旁观者,走上前来。
语气还算客气但带着不容置疑的驱赶意味:“这里暂时封锁了,有任务处理,请无关人员立刻离开。”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表明任何身份,只是沉默地将背上那个装着药材的背篼解下,轻轻放在脚边的雪地上。
然后,他抬眼看向那名队员,用听不出情绪的平淡语气说了一句:
“他死了,他家生意我接手了。”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他转身便走,黑色的袍角在纷飞的大雪中划开一道痕迹,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雪幕与街角,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那片被悲伤与肃穆笼罩的地方。
蝶屋分部外围,气氛凝重得几乎要凝结。
蝴蝶忍看着最后一具遗体被小心地抬走,白布下隐约勾勒出少年的轮廓。
她脸上惯常的温柔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沉静。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
“竟然在蝶屋分部附近行凶……”
她低声说,声音里听不出怒火,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这是在向我们公然挑衅。”
“岂有此理!” 炼狱杏寿郎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胆大包天!绝不能放过这只恶鬼!”
富冈义勇站在稍远的地方,双手抱臂,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街道和屋顶,闻言只是冷冷地吐出一句:“我会找到它,斩了。”
不死川实弥暴躁地一脚踢开脚边的碎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混账东西!居然敢对提供药材的普通人下手!这是断我们的补给!老子一定要把它剁成碎片!”
宇髄天元环顾四周,华丽的声线也低沉下来:“地点选择得很刁钻,手法也很利落,不是普通的鬼。简直是肮脏的挑衅。”
悲鸣屿行冥双手合十,泪水不断从盲眼中涌出,声音悲怆而沉重:“阿弥陀佛……何等悲惨……何等可恨……必须超度这只罪孽深重的鬼。”
甘露寺蜜璃眼圈红红的,声音带着哽咽:“太过分了……他们一家都是很好的人……怎么会……”
时透无一郎似乎才回过神来,看着忙碌的隐成员,茫然地问:“……我们是在这里开会吗?”
就在这时,之前试图驱赶黑袍男人的那名队员快步走了过来,向众柱行礼后,脸上带着一丝困惑和迟疑,汇报道:“主公大人已知晓此事,下令全力调查。另外……刚才有个奇怪的男人来过。”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这名队员身上。
“男人?” 蝴蝶忍微微挑眉。
“是的,一个穿着黑色旧袍子,看起来很……普通的男人。他背着一筐药材过来,就放在那里。”
队员指了指雪地上那个孤零零的背篓,“我让他离开,他什么也没多说,只放下筐,说了一句……‘他死了,他家生意我接手了。’然后就直接走了。”
“接手生意?” 炼狱杏寿郎浓眉皱起,“在这种时候?他说的是药材生意吗?”
队员点头:“是的,炼狱大人。他指的应该是这间被袭击的药材铺。属下觉得他有些古怪,但并未从他身上感觉到鬼的气息,也没有明显的敌意。”
“在这种时候出现,还说这种话……” 不死川实弥眼神凶戾,“那家伙肯定有问题!说不定和鬼有关联!”
富冈义勇沉默着,但眼神更加锐利。
蝴蝶忍走到那个背篓旁,蹲下身,纤细的手指拨开面上的积雪,露出里面新鲜甚至带着湿土的药草。
她捡起一株,仔细看了看切口,又嗅了嗅气味。
“药材处理得很专业,采摘的也都是这个时节能用到的好药材。”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恢复了那种让人看不透的浅浅微笑,但眼神却深邃了许多,“看来,这位‘接替者’,似乎并不是外行呢。”
她转向那名队员,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留意一下镇上是否出现新的药材供应商,尤其是……独身的男性。不要打扰,只需观察。”
“是!忍大人!”
蝴蝶忍的目光再次投向黑袍男人消失的街道方向,雪花在她蝶翅般的羽织上停留。
“在这种时刻,以这种方式出现……”
她轻声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您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他回到山上的木屋,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原有的轨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唯一的改变是,他的日常多了一项内容:挖药,采药。
至于种药,他尚未开始,只是将一片空地粗略地清理出来,并未播种。
第二天,他背着新采满的药材下山。箩筐里的药草还带着山间的湿气和泥土气息。
他径直走向蝶屋分部。那里依旧戒备森严,鬼杀队成员的身影比往常多了数倍,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肃杀与悲伤。
他没有理会那些投来的审视、警惕甚至带有敌意的目光,如同穿过无物的空气,直接走向了往常收购药材的柜台。
柜台后的护理人员显然认识他背的筐,也知晓昨日发生的惨剧,看到他这个生面孔,又背着药筐出现,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卖药。”他将背篓放下,声音平淡无波,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或寒暄。
他的出现和举动,立刻引起了不远处正在商议的柱们的注意。
炼狱杏寿郎锐利的目光扫了过来。
不死川实弥几乎立刻就要上前,被宇髄天元伸手略微拦住。富冈义勇沉默地注视着。
悲鸣屿行冥流着泪的面容转向这个方向。甘露寺蜜璃眨了眨眼睛,有些困惑。
时透无一郎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视线飘了过来。
蝴蝶忍正与隐部队的负责人低声交代着什么,听到动静,她转过身。
当她看到那个站在柜台前的黑色身影,以及他脚边那眼熟的药筐时,她脸上那公式化的浅淡笑容微微一顿,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探究。
他完全无视了身后那些足以让普通人窒息的注视和弥漫在空气中的强大气场,只是安静地等着柜台人员清点药材,结算钱款。
整个过程,他没有朝柱们所在的方向看过一眼,仿佛他们与这屋里的桌椅、药柜并无区别。
拿到钱,他将空筐重新背起,转身便走,没有丝毫停留,也没有对这片刚刚经历悲剧、尚处于严密管控下的地方表现出半分好奇或关切。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一名隐的成员才快步走到蝴蝶忍身边,低声汇报:“忍大人,就是他,昨天那个说接手生意的人。”
蝴蝶忍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手指轻轻拂过羽织的边缘。
“嗯,”她发出一个轻柔的音节,听不出情绪,“知道了。”
那个黑袍男人一离开,蝶屋分部内的凝重气氛瞬间被一种锐利的警觉所取代。
“喂!那家伙!”不死川实弥第一个低吼出声,眼神凶戾地盯着空荡荡的门口,“普通人?在这种时候?骗鬼呢!那副样子怎么看都不对劲!”
炼狱杏寿郎双臂环抱,洪亮的声音带着肯定:“确实可疑!行为举止过于平静,不合常理!”
富冈义勇没有说话,但手已经按在了日轮刀的刀柄上。
宇髄天元摸了摸下巴:“无视我们所有人的存在,只专注于卖药……这种反应本身就不够自然,不够华丽。”
悲鸣屿行冥流着泪,声音沉重:“阿弥陀佛……他身上的气息太过平静,如同死水,这本身便是异常……”
甘露寺蜜璃有些犹豫:“可是……我确实没感觉到鬼的气息啊……”
时透无一郎眨了眨眼,似乎还在理解现状。
蝴蝶忍脸上重新挂上了那抹浅淡的,看不出真实想法的微笑,她轻声总结了几位柱的猜测:“没有任何悲伤,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一丝好奇。在刚刚发生惨剧的地方,如此目的明确地出现,又如此干脆地离开……的确,最合理的解释之一,便是他并非依循自身意志行动。”
她的目光扫过众柱:“或许是被鬼操控了心神,或许……本身就是鬼的耳目。不能放任不管。”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不死川实弥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富冈义勇的身影也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
炼狱杏寿郎和宇髄天元对视一眼,也立刻动身。
悲鸣屿行冥迈着沉重的步伐,地面微微震动。甘露寺蜜璃和似乎刚弄明白要追人的时透无一郎也紧随其后。
蝴蝶忍看着瞬间空荡了许多的大厅,对留下的隐成员简单吩咐了几句,随即,她那娇小的身影也化作一道模糊的蝶影,以极快的速度掠出门外,融入街道的阴影之中,朝着黑袍男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数位柱级队员同时出动,只为了追踪一个看似“普通”的卖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