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晨曦微露。 香奈乎的身影再次准时出现在他的房门外。
他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言,如同前日一般,随她去了后院。
然而,这一次,在竹林摇曳的阴影深处,另一双紫色的眼眸正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蝴蝶忍将自己完美地隐匿在晨间的光影交错中,呼吸与风声融为一体。
他开始了今日的教导,而内容,比昨日更加直接,更加……不加掩饰。
“把木刀拿到在胸前往前推敌人,” 他一边演示,一边用毫无起伏的声线讲解,“一手拿刀鞘,一手拿刀柄。”
他展示了一个看似笨拙的、依靠全身力量前推的动作。
“敌人就会抵抗。遇到力量悬殊的,压过去的同时,提不是惯用腿的腿,”
他的膝盖微微提起,“压他丹田,或者狠一点,提膝踢裆。”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内容却狠辣至极。 “这个时候,就算他是鬼,也忍不住这种疼痛。”
“然后,当他注意力在推过来的刀(敌人想要握住的时候)和腿的时候……”
他话音未落,演示骤然加速! “双手扭刀,上肢前倾,手臂打开,用力用手肘打他下巴!”
木刀在他手中一拧,手肘如毒蛇出洞,猛地向上撞击! “借用惯性双手下倾同时,然后拔刀斩鬼脖子。”
他做出了一个流畅的、假想的拔刀斩动作。 “但你力量不够,所以在冲过去的时候就把刀鞘打开一点,双手握刀,刀往脖子砍。”
他细致地为她修正了适合她体型的发力方式。 “懂了吗?”
他甚至考虑了身高差距: “身高差距太大就踩脚,提膝顶裆——但这个是假动作。”
“他身体下倾想护,你从侧面,从上往下劈。当他身高超过你你刀时候,踩他膝盖跳起来从上往下批,腿成一字马,这样他抓不到你即便他反应过来。”
“没有机会就找机会借力绊倒他,然后压刀。” “就死了。”
一连串的讲解,将如何利用疼痛、分神、假动作制造致命一击的流程,冰冷地剖析开来。这已经不是剑术,而是融合了体术、关节技、心理博弈的纯粹的杀戮公式。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他没有立刻让香奈乎练习,而是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香奈乎,精准地投向了蝴蝶忍藏身的那片阴影。
他没有点破,没有质问,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那样平静地看了一眼。
仿佛在说:我知道你在那里。你也听到了。这就是我教导的东西。
然后,他收回目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对香奈乎说道: “打一遍。”
他将选择权,无声地抛回给了阴影中的蝴蝶忍。是阻止,还是默许?
香奈乎点了点头,眼神变得专注。
她深吸一口气,将木刀横于胸前,一手握柄,一手扶住刀鞘末端,模仿着他刚才教导的姿态,朝着他猛地踏步前推!
他站在原地,如同最合格的练习靶,既不主动进攻,也并未完全放弃防御,只是以恰到好处的力量模拟着“抵抗”。
就在力量相持的瞬间,香奈乎依照教导,提起了非惯用腿,膝盖带着风声,毫不犹豫地朝着他的丹田部位顶去!
动作狠辣,毫不留情,完全复刻了“杀人技”的精髓。
他没有硬接,身体微侧,巧妙地卸开了大部分力道,但动作也因此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计划中的迟滞——模拟出了教导中“因疼痛或冲击而分神”的效果。
香奈乎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时机!
她双手猛地扭动木刀,上肢前倾,手臂如教科书般打开,手肘如同出膛的炮弹,径直撞向他的下颌!
这一下若是撞实,足以让常人瞬间失去意识。
他微微后仰,再次以毫厘之差避开,但那凌厉的劲风已然拂面。
紧接着,香奈乎借助前冲的惯性,双手下倾,模拟出拔刀斩的动作,木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斩他的脖颈!
整个连招,从推击、顶膝、扭刀、肘击到最后的模拟斩首,一气呵成,狠辣、果决,完全不像一个少女能使出的招式,更像是在生死线上徘徊多年的战士的本能。
他格开了最后那模拟斩首的一击,后退半步,拉开了距离。
“可以了。”
他平静地说道,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仿佛刚才那凶险的连招只是清风拂面。“记住感觉。但记住,非生死关头,不能用。”
而在阴影之中,蝴蝶忍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紫色的眼眸里充满了震惊。
她亲眼看着自己一手带大、单纯善良的香奈乎,使出了如此……致命的连招。那动作间的狠厉与果决,让她感到一阵陌生和心惊。
她看着场中平静的他和微微喘息的香奈乎,心中一片翻腾。她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开始,就无法回头了。
香奈乎收住架势,微微喘息,眼中却闪烁着求知的光。
她想了想,写下一张纸条递过去: 「如果是先生您自己遇到敌人,你用这个招式会怎么打?」
他看了看纸条,又看了看她,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无奈的神色。
“有点残忍,你想看吗?”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香奈乎毫不犹豫,用力点了点头。
就在她点头的瞬间——!
甚至没等她做出任何反应,她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站在数步之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已然出现在她面前,近在咫尺!
她本能地想要后撤步拉开距离,却惊觉自己的后脚跟被什么东西牢牢抵住,根本无法后退!
是他在逼近的瞬间,用脚尖悄无声息地封死了她的退路!
紧接着,他以她为假想敌,将刚才教导的连招以恐怖的速度和精度演示了一遍。
推刀、顶膝、扭刀、肘击……但香奈乎惊恐地发现,他演示的那些,竟然全是虚招、是假动作!
他真正要的,是在她所有注意力都被那些逼真的假动作吸引、格挡的瞬间,那隐藏在虚招之后,如同蛰伏毒蛇般的、直面她胸口的顶心肘!
砰!
一声沉闷的响声。
香奈乎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撞在胸口,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但奇异的是,力道虽猛,却均匀地扩散开来,并未造成实质伤害,他完美地控制了力量。
就在她倒飞出去、身体失衡、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想要调整姿态稳住身形的刹那——
嗖!
一道黑影如同闪电般射向她的面门!是……刀?她来不及细想,求生本能让她下意识地身体下倾想要躲避。
然而,就在她下倾、视线改变的瞬间,她看清楚了——飞来的,只是刀鞘!
上当了!
这个念头刚升起,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个反应,就感觉自己的后颈被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她低头,看见他不知何时已如影随形般贴近,如同最冷静的刽子手,手中的木刀已经轻描淡写地“斩”过了她的后颈。
若这是实战,她早已身首异处。
他收回木刀,看着惊魂未定、眼神里充满震撼与茫然的香奈乎,用那亘古不变的平静语调说道:
“武技,是简单的尔虞我诈,然后杀人如麻。明白了吗?”
“武功,不是比谁强谁弱,是谁比谁更能骗,一击杀敌。”
他顿了顿,给出了一个更深入、也更残酷的总结: “如果要问更深沉的道理,很简单——封他下盘,就可天下无敌。就像我刚才那样。”
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语气里依旧听不出什么波澜:
“不过鬼的话,麻烦些。(因为需要日轮刀斩首)”
这不仅仅是一次教学演示,这是一次对武道本质的赤裸裸的揭示。
他将战斗中最丑陋、也最有效的核心——欺骗、控制、一击必杀——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香奈乎面前。
香奈乎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眼神里没有恐惧,反而充满了探究。
她仔细回想着刚才那如同雷霆般、将自己所有防御和反应都彻底瓦解的一击,尤其是那记石破天惊的顶心肘。
她拿出纸条,认真地写下问题,递到他面前: 「先生,那你用的武功呢?我看得出来(和教我的不同)。」
他看着她那双清澈而执着的眼睛,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平静如水,直接给出了答案: “八极拳。”
三个字,简单,却重若千钧。
他继续用那没有起伏的声线解释道: “大开大合,拳劲肘打骨,推拿掌打肉。”
这十二个字,精准地概括了八极拳刚猛暴烈、贴身高打、讲究“打人如亲嘴”的贴身短打精髓。拳肘之力透骨,掌法则更重表层破坏与控制。
最后,他看着香奈乎,语气里带着一种清晰的界限感,甚至是告诫: “我学的是杀人用的,别学。”
他将自己掌握的技艺,明确地定性为杀戮的工具,而非可以随意传授的技艺。
这与他之前教导的那些致命技巧一脉相承,但“八极拳”这个名字,似乎指向了一个更系统、也更危险的传承。
然而,他似乎并不想完全拒绝,话锋微转,给出了一个安全的选择: “养生的(部分),可以教你。”
他将暴力的内核与强身健体的外延清晰地区分开来。仿佛在说,你可以触摸这门技艺的边缘,但真正的核心,那片属于杀戮的领域,禁止踏入。
这番坦白,既回答了香奈乎的疑问,也再次强调了他们之间那条无形的、关乎生与死、纯粹力量与夺命技巧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