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蝴蝶忍耳边凝固了。
她看着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下蔓延开的血迹刺目得让她眼睛生疼。
周围她嘶喊的声音变得遥远而不真切,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或者说,是她以为的心跳)撞击着耳膜。
她几乎是凭借着一股蛮力,挣脱了身体的僵硬,扑倒在他身边,颤抖的手指胡乱地擦开他脸上斑驳的血污,将耳朵紧紧贴在他仍然温热的胸膛上。
(听……听到啊……求求你……跳啊……)
一片死寂。
没有哪怕最微弱的一下搏动。
那代表着生命源泉的节奏,消失了。
(停了……?)
这个认知像是一把烧红的铁钎,狠狠凿穿了她的天灵盖,让她整个人都懵了。
“让开!快!都让开!”
“忍大人!让我们看看!”
杂乱的脚步声和焦急的呼喊由远及近,蝶屋的医生和护理人员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进来。
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满地狼藉的血迹,倒在地上面无血色、七窍残留血痕的“波波塔塔维奇”先生,以及跪坐在他身边、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得吓人的蝴蝶忍。
经验丰富的老医生立刻上前,手指急切地探向他的颈侧,触手一片冰凉,没有任何脉搏。
翻开眼皮,瞳孔已然散大。
俯身侧耳贴在胸口,良久,沉重而绝望地摇了摇头。
另一位医生试图进行胸外按压,但那具身体软绵绵的,没有任何回应。
有人拿来最刺激的强心药剂,试图注入,但血液几乎不再流动。
有人点燃了艾草,试图用最原始的热力刺激穴位,依旧石沉大海。
所有的方法,在这个时代所能拥有的所有医疗手段,在那具已然放弃了所有生机的躯体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一位,两位,三位……所有赶来的医生,在进行了力所能及的检查和尝试后,最终都化为了同一个动作——沉重地、无力地摇头。
低低的叹息和压抑的啜泣开始在房间里弥漫。
(没救了……) (气息已绝,心跳已停……) (回天乏术了……)
这些无声的宣判,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了僵硬的蝴蝶忍。
她一直维持着那个俯身倾听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也化作了一尊雕塑。
直到最后一位医生也无奈地退开,直到房间里只剩下绝望的死寂和浓重的血腥味……
那股一直强行支撑着她的、由巨大冲击带来的麻木,才开始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
随之而来的,是迟到的、排山倒海的、足以将她灵魂都碾碎的剧痛。
他没有心跳了。
他死了。
就在她面前。
因为对她倾诉了过往,因为那沉重到超越极限的感情……
他……死了。
这个认知,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缓慢而精准地剖开了她的心脏。
她没有嚎啕大哭,没有歇斯底里。
只是极其平静地,两行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不断地从她空洞的眼睛里滚落,混着他残留在地上的血,晕开一片凄艳的水痕。
然后,她猛地弓起身子,一口滚烫的、带着铁锈味的鲜血毫无预兆地从她口中喷涌而出,溅落在她紫色的蝶纹羽织上,与他留下的血迹交融在一起。
剧烈的眩晕和黑暗如同巨浪般瞬间吞噬了她所有的意识。
在彻底陷入昏迷的前一秒,她似乎听到了周围人惊恐的呼喊,但她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世界,在她和他相继倒下的身影中,彻底陷入了沉寂。
深夜的鬼杀队总部,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瞬间炸开了锅!
“哐当!”
炼狱杏寿郎房间的门被猛地撞开,他甚至连那标志性的火焰纹羽织都只披了一半,内衣的带子都系错了位,他一把抓住传令的队员,洪亮的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而劈叉变调:
“你、你说什么?!谁死了?!忍她怎么了?!再说一遍!!”
他摇晃着那个可怜的队员,眼睛瞪得像铜铃,根本顾不上什么形象。
“不死川大人!不好了!蝶屋……蝶屋出事了!”
正在擦拭日轮刀的不死川实弥闻言,手一抖,刀刃差点划伤手指。
他猛地站起,脸上那道伤疤都因扭曲的表情而显得更加狰狞:
“妈的!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敌人袭击吗?!”
他一边怒吼,一边胡乱地将队服往身上套,扣子都扣错了好几颗,暴躁地一把扯开,索性就那么敞着怀冲了出去。
宇髄天元甚至连他那华丽的头饰都没戴,头发凌乱地披散着,脸上再也看不到丝毫华丽的从容,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房间里窜出来,抓住每一个路过的人嘶吼:
“召集所有‘隐’!封锁所有出入口!启动最高警戒程序!快!他妈的都给我动起来!!”
他的声音尖锐而慌乱,完全失去了往日的腔调。
甘露寺蜜璃听到消息时,正在吃夜宵,手中的饭团直接掉在了地上。
她愣了一秒,随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往外跑,连木屐都只穿了一只,带着哭腔对着空气大喊:
“怎么会这样!忍小姐!先生!怎么会……伊黑先生!伊黑先生你在哪里?!”
她语无伦次,完全慌了神。
伊黑小芭内确实比她冷静一些,但镝丸也因他紊乱的情绪而焦躁不安地扭动。他一把拉住像无头苍蝇一样的甘露寺,声音嘶哑低沉:
“别慌!跟我去蝶屋!所有人听着!以柱之名,总部即刻起进入最高战备状态!任何可疑人格杀勿论!!”
他试图下达清晰的命令,但那微微颤抖的尾音和紧握到发白的指节,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就连最沉默的富冈义勇,在听到消息的瞬间,也彻底僵住了。
他手里还拿着准备清洗的毛巾,水盆“咣当”一声打翻在地,浸湿了他的裤脚也浑然不觉。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是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巨大的茫然和一种近乎恐慌的空白。
下一秒,他像是突然惊醒,一言不发,甚至没换下湿漉漉的衣服,抓起日轮刀就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急促步伐冲向了蝶屋方向。
时透无一郎原本在屋顶看星星,听到下面的骚动和喊声,他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名为“困惑”和“震惊”的情绪。
他歪了歪头,似乎在理解“死亡”和“濒死”的含义,然后,他直接从屋顶跳了下来,轻盈落地后,却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四周慌乱奔跑的人群,最终也跟着人流向蝶屋跑去。
整个总部彻底乱套了!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呼喊声、奔跑声、器械碰撞声、以及柱们因为极度焦急和愤怒而变得语无伦次、甚至破口大骂的指挥声交织在一起。
“那边!对!封锁!该死的!说的就是你!动作快!”
“医疗班!医疗班死哪里去了?!全部去蝶屋待命!”
“警戒线拉起来!外围!内围!所有角落!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过!”
“你他妈还愣着干什么?!想死吗?!动起来啊!”
柱们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和威严,他们红着眼睛,声音嘶哑,指挥得乱七八糟,越是着急就越是说不清楚,说不清楚就开始暴躁地骂人,仿佛这样才能宣泄内心的恐慌和无力感。
他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完全无法理解的噩耗打懵了,只剩下本能般的焦急、愤怒和一种深切的、不知所措的恐惧。
就连产屋敷耀哉,也在天音夫人的搀扶下,深夜亲自赶到了蝶屋。
当他听到确切消息时,即使隔着白布,也能感受到他那瞬间僵硬的身体和无法掩饰的、沉重的悲痛与震惊。
所有人都懵了。
一个死了,一个生命垂危。
敌人?暗杀?还是……其他? 未知带来了最大的恐惧。
这一夜,鬼杀队总部,因为一个人的死亡和另一个人的濒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与恐慌之中。
整个蝶屋被一种无声的恐慌笼罩。
炼狱杏寿郎张了张嘴,那声洪亮的“唔姆”卡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阵急促而粗重的喘息。
他用力摇头,火焰般的鬓发随之甩动,仿佛想将听到的消息从脑海里甩出去。
不死川实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暴起,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碎石飞溅,却依然无法宣泄那憋闷到极致的情绪。
他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眼神凶狠得像要噬人,可微微颤抖的肩膀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无措。
宇髄天元不再华丽,他靠在廊柱上,双手紧紧抱着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一遍遍地低声喃喃:“这到底……算什么啊……”
声音里充满了迷茫和一种被彻底颠覆认知的荒谬感。
甘露寺蜜璃的哭声已经变成了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噎,她紧紧抓着伊黑小芭内的袖子,把脸埋进去,肩膀剧烈地耸动。
伊黑小芭内没有推开她,只是沉默地站着,镝丸不安地缠绕在他的脖颈上,他那双异色的瞳孔里,此刻只剩下巨大的空洞和难以置信。
富冈义勇站在最远的角落,背对着所有人,身体绷得像一块石头。
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但他那紧握到骨节发白的拳头,和周身散发出的那种近乎死寂的压抑,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说明他的状态。
时透无一郎则完全呆住了,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似乎无法理解为什么平日里强大可靠的柱们,此刻会露出如此……崩溃的神情。
他下意识地模仿着炼狱,也开始轻轻摇头,清澈的眼眸里写满了茫然。
他们能接受蝴蝶忍在战斗中壮烈牺牲,那将是鬼杀队柱的荣耀,他们会悲痛,会愤怒,会继承其意志继续战斗。
但像现在这样? 不明不白。
毫无征兆。
一个神秘强大的同伴突然七窍流血暴毙,另一个智谋与实力并存的柱因此吐血昏迷、生命垂危。
没有敌人,没有战斗,没有任何可以归因的目标。
这种完全脱离掌控、无法理解的状况,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他们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战斗经验都变得毫无用处,只剩下最原始的、面对未知与失去的恐惧和彻底的茫然。
他们疯狂地摇头,不是在否认同伴的死亡,而是在否认这种荒诞的、让他们束手无策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