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沙砾砸在秘密据点的合金门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有无数只手在外面抓挠。
张吒将通讯器的全息投影调至最大，议会高层与暗黑议会的交易清单在石桌上铺开，密密麻麻的血色文字爬满每个人的脸庞——
仅上个月，就有三批共十二万平民被秘密送往“巢”基地，交易记录的末尾签着星际联盟议长的金色印章，旁边是暗黑议会首领的骷髅火漆。
“十二万人。”将军的拳头砸在石桌上，震得盛放清水的陶罐嗡嗡作响。
他的机械义肢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接口处的润滑油混着干涸的血渍，凝成暗红的痂，“他们把人当成牲口，用灵魂和暗黑议会换虚空矿石。”
石桌周围的正义之士们鸦雀无声。坐在角落的林宇刚从昏迷中醒来，左臂的蚀骨毒虽被暂时压制，却留下了深可见骨的疤痕。
他攥着那把蓝光长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剑刃倒映出他眼底的怒火——
那些被交易的平民里，有他远在农业星球的同乡，那些一辈子没离开过麦田的老实人，此刻或许已成了实验体培养舱里的养料。
“灵幻商会不会轻易出手。”
汤惠萍的指尖在解码器上滑动，调出商会近十年的交易记录，“他们五年前就和暗黑议会有过能源交易，只要利润够高，根本不在乎正义与否。”
她指着屏幕上的一串数字，“去年他们从议会手里买了三百吨虚空矿石，转手卖给殖民星球的反抗军，两头赚差价。”
张吒的目光落在交易记录的经手人一栏——“鬼手”，灵幻商会的首席执行官，以手段狠辣着称。
据说他的右手是用虚空矿石打造的机械义肢，能直接吞噬他人的灵力，当年玄冰谷的三位长老就是在与他谈判时离奇失踪，至今杳无音讯。
“他欠我一个人情。”神秘老者突然用断拐杖敲了敲地面，石粉簌簌落下，在地上拼出个复杂的符文，“二十年前在迷雾星球，老夫救过他的命。
那时他还只是个跑腿的小喽啰，不是现在这副人模狗样。”
万兽老人怀里的影鼠突然吱吱叫起来，顺着他的手臂爬上石桌，对着全息投影里的某个标记龇牙咧嘴。
那是议会的秘密监狱坐标，标注着“实验体预备役”。
“这些小家伙能找到所有隐藏的传送阵。”
万兽老人吹了声短促的哨音，影鼠们立刻排成整齐的队列，绿豆大的眼睛里闪烁着警惕的光，“包括灵幻商会与议会私下交易的秘密通道，只要我们能拿到通道权限，就能避开所有耳目。”
石桌中央的油灯突然摇曳了一下，阴影爬上每个人的脸。
张吒注意到林宇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这个刚成年的少年，正用尽全力压制着冲出去复仇的冲动。
“我们需要一个诱饵。”
张吒突然开口，长剑在指尖转了个圈，剑穗扫过全息投影上的“虚空种子”字样，“鬼手想要这东西很久了，他一直想研究种子的能量转化原理，用来升级他的机械义肢。”
将军挑眉：“你想拿真种子当诱饵？那太冒险了，一旦被他夺走，‘巢’基地的实验体就会彻底失控。”
“用假的。”汤惠萍的冰蓝色灵力突然在掌心凝成种子的形状，纹路与真种子分毫不差，“玄冰谷的‘拟形术’能模仿任何能量波动，持续时间足够我们完成交易。”
她指尖的冰种子突然炸开，化作细碎的冰晶，“但需要有人贴身携带，一旦被识破，会遭到能量反噬。”
林宇猛地站起身，蓝光长剑在石桌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去！我的灵力属性与虚空能量最接近，最适合伪装。”
他的左臂还在隐隐作痛，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我爹常说，咱庄稼人没别的本事，就是能扛事。”
张吒看着他，突然想起林宇父亲挡在能量束前的背影。那个拿着铁锅的炊事兵，和眼前这个握着长剑的少年，在某些瞬间重叠在了一起。
“好。”张吒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保住自己最重要。我们要的是传递证据，不是让你去拼命。”
林宇用力点头，将蓝光长剑插回剑鞘，伸手接过汤惠萍递来的冰种子。
冰晶在他掌心融化，顺着血管游走，最终在他胸口凝成个淡蓝色的光点——那是拟形术的核心，也是最脆弱的地方。
秘密据点的门被推开时，狂风卷着暴雨灌了进来。
将军带着二十名正义之士冲进雨幕，他们的目标是能源核心外围的防御塔，必须在黎明前毁掉那里的能量护盾，为后续行动打开缺口。
神秘老者的断拐杖在雨中划出金色的符文，将他们的身影隐入浓雾，只留下淡淡的光轨，像一群潜行的猎豹。
万兽老人吹了声悠长的哨音，影鼠们如潮水般涌出据点，消失在黑暗中。
它们的任务是标记所有议会巡逻队的路线，用尖牙咬断监控线路，为将军的队伍扫清障碍。
老人最后看了一眼石桌上的全息投影，将一枚兽骨哨塞进怀里——那是召唤万兽谷守护兽的信物，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使用。
张吒看着汤惠萍将加密芯片塞进防水袋，藏进衣领内侧。
芯片里不仅有议会的罪证，还有“巢”基地的自爆程序密码，那是他们最后的底牌。
“灵幻商会的浮空城在东经118度的云层里。”
汤惠萍的解码器显示出一个移动坐标，“每小时变换一次位置，只有持有‘黑卡’的人才能进入。”
她将一张漆黑的卡片递给张吒，卡面刻着只衔着骷髅的乌鸦，“这是从死卫身上搜来的，应该能用。”
张吒接过黑卡，边缘的锯齿划破了手指，血珠滴在卡面上，瞬间被吸收得无影无踪。
他突然想起夜枭的话，灵幻商会的浮空城是用无数死者的骸骨铸造的，地基里埋着能吞噬生命的阵法。
“等我们的信号。”
张吒最后看了一眼林宇，少年正低头检查装备，胸口的淡蓝色光点在油灯下微微闪烁，“一旦证据传递成功，立刻引爆伪装种子，我们在浮空城的东南翼汇合。”
林宇用力点头，抓起墙角的狙击枪——那是夜枭留下的“破晓”，枪身的反物质符文在黑暗中泛着微光。
当张吒和林宇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时，汤惠萍正站在全息投影前，调出能源核心的结构图。
她的指尖划过防御塔的位置，那里标注着“重力陷阱”，能将闯入者的体重放大百倍，连合金铠甲都会被压成碎片。
“将军，小心三号塔的地基。”汤惠萍对着通讯器轻声说，冰蓝色的灵力在她眼底流转，“那里埋着虚空矿石，能干扰法术防御。”
通讯器里传来将军的笑声，混着雨水的嘈杂：“放心，当年在边境拆地雷的本事，我还没忘。”
雨越下越大，秘密据点的油灯在风中挣扎，随时可能熄灭。
汤惠萍将解码器与所有队员的通讯器相连，屏幕上跳出三十六个绿色光点——那是此次行动的所有成员，像散落在黑暗中的星子，彼此呼应，彼此照亮。
她突然想起灵月师父的话：“玄冰谷的灵力能冻结万物，却冻不住人心的滚烫。”
此刻那些绿色光点的跳动频率，与她胸口的同命符完全一致，温暖而坚定。
浮空城的轮廓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张吒将黑卡在识别器上划过，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流光溢彩的街道。
这里与外面的风雨飘摇仿佛两个世界，穿着华丽服饰的商人端着酒杯谈笑风生，他们的袖口都绣着灵幻商会的标志，腰间的储物袋鼓鼓囊囊，里面或许就装着来自“巢”基地的实验体零件。
“放松点。”张吒碰了碰林宇的胳膊，少年正死死盯着擦肩而过的侍女，她的耳垂上挂着用虚空矿石打磨的耳环，在灯光下泛着妖异的红，“记住，我们是来交易的，不是来打架的。”
林宇深吸一口气，胸口的淡蓝色光点稳定下来。他学着张吒的样子挺直脊背，将“破晓”狙击枪背在身后，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合格的保镖。
鬼手的办公室在浮空城的最高处，整面墙都是落地窗，能俯瞰下方的云层和远处的星际港口。
那个坐在真皮沙发上的男人转过身，右手的机械义肢在灯光下泛着金属的冷光，指节处的尖刺闪着幽蓝的光——
那是用玄冰谷长老的灵骨打造的，张吒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的微弱灵力波动。
“虚空种子。”鬼手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金属，机械义肢轻轻敲击着桌面，“我要亲眼验货。”
林宇上前一步，解开外套露出胸口的淡蓝色光点。拟形术完美模仿了虚空种子的能量波动，连鬼手机械义肢上的探测器都发出了确认的嗡鸣。
“很好。”鬼手的机械义肢突然伸长，尖刺直指林宇的胸口，“现在，把它取出来。”
张吒的手悄悄按在剑柄上，汤惠萍的加密信息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网膜上：将军已成功炸毁三号防御塔，议会的巡逻队正在向能源核心集结，预计十分钟后到达。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张吒的声音平静无波，“我们要的灵幻商会内部通讯权限，还有直达联盟决策层的加密频道。”
鬼手突然笑了，机械义肢的尖刺在林宇胸口前停住，距离淡蓝色光点只有毫厘：“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们，直接抢走种子？”
“你可以试试。”张吒的长剑突然出鞘半寸，寒光映出鬼手眼底的贪婪，“种子与他的心脏相连，一旦他死了，种子就会自爆，你的浮空城会变成第二个‘巢’基地。”
这是他们早就设计好的谎言，拟形术虽然脆弱，却绝不会与生命绑定。但鬼手眼中的犹豫，证明他相信了这个威胁。
机械义肢缓缓收回，鬼手将一个银色的手环扔给张吒：“通讯权限在这里，能让你们的信息在三十秒内传遍所有殖民星球。”他的目光落在林宇胸口，“现在，把种子给我。”
张吒给林宇使了个眼色，少年的手缓缓伸向胸口。
就在这时，浮空城突然剧烈震颤，警报声尖锐地响起——
是将军他们提前引爆了防御塔的炸药，为了吸引议会的注意力，也为了给他们争取时间。
“动手！”张吒的长剑如闪电般刺向鬼手，林宇同时引爆了胸口的拟形术。
冰蓝色的光芒在办公室里炸开，机械义肢的尖刺被瞬间冻结，鬼手的惨叫声被淹没在爆炸声中。
张吒将银色手环戴在手腕上，解码器自动与手环连接，议会的罪证开始通过加密频道向外传输。
全息投影在他眼前炸开无数个窗口，每个窗口都显示着不同星球的接收界面——农业星球的麦田里，正在劳作的农民抬起头看着悬浮的文字。
矿业星球的矿道中，矿工们放下工具，指着岩壁上投射的证据泣不成声。
军事星球的训练营里，士兵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眼神从迷茫变成坚定。
“成功了！”林宇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的左臂在能量反噬下再次流出黑血，但脸上却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浮空城的防御系统开始启动，激光束在街道上纵横交错。张吒拉着林宇冲出办公室，蓝光长剑在身后划出防御屏障。
他们在混乱的人群中奔跑，脚下的地砖不断碎裂，露出下面白骨累累的地基——那是灵幻商会用无数生命铺就的繁华。
“东南翼！”张吒的通讯器显示汤惠萍的光点正在靠近，将军的队伍已经突破能源核心的外围防线，正在与议会的守卫激战，“我们撤！”
林宇突然停下脚步，举起“破晓”狙击枪对准浮空城的能源核心。
反物质符文在枪身亮起，与远处能源核心的爆炸火光遥相呼应。
“掩护我！”少年的声音在狂风中格外清晰，“把证据传得再远一点！”
张吒的长剑舞成密不透风的光网，将射来的激光束一一挡开。
他看着林宇的背影，看着少年用尽全力扣下扳机，看着反物质光束撕裂云层，将议会的罪证像流星般洒向整个星际联盟——
那些文字不再是冰冷的记录，而是十二万个平民的呐喊，是无数牺牲者的血泪，是所有还在黑暗中挣扎的人的希望。
当他们冲出浮空城时，雨已经停了。东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亮了张吒带血的脸庞，照亮了林宇染血的铠甲，照亮了远处能源核心升起的蘑菇云。
通讯器里传来汤惠萍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响亮：“张吒，你们看！所有殖民星球都在响应我们！他们开始反抗了！”
张吒抬头望去，无数艘民用飞船从各个星球起飞，组成庞大的舰队，朝着“巢”基地的方向飞去。
它们没有先进的武器，没有坚固的铠甲，却带着比任何舰队都要强大的力量——
那是觉醒的民心，是被点燃的信念，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被黑暗吞噬的光明。
但他知道，战斗还没有结束。“巢”基地的母体培养舱还在运转，赵天雄的私人卫队还在负隅顽抗，虚空矿石的聚合体即将完成最后的蜕变。
张吒握紧手中的长剑，剑穗上的血珠滴落在地，与林宇的血、将军的血、无数正义之士的血融为一体，在阳光下凝结成鲜红的誓约。
紧急会议的计划正在变成现实，却也付出了超乎想象的代价。
他们不知道林宇的反物质狙击能否彻底摧毁浮空城的通讯干扰，不知道将军的队伍能否在能源核心引爆前撤离，不知道汤惠萍的灵力是否还能支撑到最后。
但当第一艘民用飞船冲破“巢”基地的外围防线时，张吒突然明白了——他们从来都不是孤军奋战。
那些在麦田里仰望星空的农民，那些在矿道中传递消息的矿工，那些在训练营里举起武器的士兵，还有无数没留下名字的牺牲者，都在与他们并肩作战。
风再次吹过，带着硝烟的气息，也带着新生的味道。
张吒拉着林宇，朝着“巢”基地的方向走去，身后是逐渐亮起的晨曦，前方是等待被劈开的黑暗。
他们的脚步坚定，像两颗正在坠入地心的星火，要在最黑暗的地方，点燃最亮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