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坳狩猎队每日满载而归,野猪肉堆积如山,村里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然而,这份喜悦传到县里王德贵主任的耳中,却如同火上浇油,让他本就郁闷的心情更加烦躁。
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摆放着几份其他公社送来的“捷报”——某某屯子猎获黑熊一头,某某村子打到梅花鹿一只。
然而,仔细一看,那黑熊取出的是不值钱的“草胆”,那梅花鹿也是瘦弱的老鹿,鹿角品质低劣。
这些寻常货色,根本入不了他想要巴结的那些老领导的眼。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王德贵将报告狠狠摔在桌上,脸色铁青,“我要的是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宝贝!是金胆黑熊!是四叉以上的极品鹿角!是虎骨虎鞭!不是这些破烂!”
他那个外甥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通知下去!”王德贵喘着粗气,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让各公社督促猎户,别都在外围转悠!
给我往老林子里钻,往深山里走,告诉他们,只要能打到真正的好东西,价格翻倍,不,翻三倍,我亲自给他们发奖状!”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这道命令层层下达到各个屯子,果然激起了一些胆大猎户的贪念。
深山里虽然危险,但诱惑也更大。
几天后,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靠山屯一支由五名经验丰富的老猎户组成的队伍,在深入长白山一处名为“黑风涧”的险地时,遭遇了猛虎袭击。
队伍中两人重伤,一人被老虎当场咬死,尸体都被拖走大半,惨不忍睹!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周边村落,所有参与围猎的猎户都感到一股寒意。
老虎,那是山里的王者,寻常猎户避之唯恐不及,若非被逼到绝境或者利益熏心,谁敢主动去招惹?
李家坳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王振山和周建党脸色凝重,立刻叫停了本村狩猎队进一步的深山探索。
“胡闹!简直是胡闹!”王振山在队部里气得直拍桌子,“为了巴结上头,这是拿猎户的命不当命啊!黑风涧那地方,是老猎人都不敢轻易踏足的禁区!”
周建党叹了口气:“还好咱们听了满仓的,只在外围打野猪,没往深处去。这下好了,出了人命,看那个王主任怎么收场!”
李满仓站在窗边,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深山,眼神深邃。
老虎,他前世似乎也隐约听过县割尾会组织冬季围猎,有猎户死于虎口,只是当时事不关己,并未在意。
如今看来,竟是王德贵急功近利逼出来的惨剧。
他对那只老虎并无必杀之心。
山林有山林的规矩,老虎作为顶级掠食者,维持着生态平衡,若非必要,他不想主动去猎杀。
但王德贵经此一事,恐怕不会收敛,只会更加疯狂。
死了人,他需要更好的贡品来将功补过,或者转移视线。
“振山哥,周书记,”李满仓转过身,“最近让咱们的人小心点,尽量不要单独行动。我估计,王主任那边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县里很快传来了新的消息。王德贵对外宣称,猛虎伤人,危害百姓安全,割尾会有责任为民除害。
他以此为由,正式悬赏征集勇武之士,组建打虎队,誓要除掉那头伤人的猛虎,并高价收购虎骨、虎皮等物。
同时,对其它珍稀猎物的悬赏价格,再次提高!
一纸冰冷的悬赏通告,试图用金钱和口号,掩盖一条人命的消逝和背后的驱策。
靠山屯猎户头领赵大虎来找李满仓喝酒,说起这事,也是连连摇头,猛灌了一口酒:“满仓兄弟,你说这叫什么事?
老张头一辈子打猎,没出过岔子,结果……唉!现在上面逼得紧,价钱开得吓人,屯里有些年轻后生眼睛都红了,吵着要组队进山找那老虎,我差点没压住!”
李满仓给他倒上酒,沉声道:“赵大哥,压不住也得压。老虎不是野猪,那东西通了灵性,记仇。冒然去找,就是送死。”
“我知道,我知道……”赵大虎抹了把脸,“可这心里憋屈啊!”
送走郁闷的赵大虎,李满仓心情也有些沉重。
王德贵为了私欲,已经有些丧心病狂了。
这股风潮如果不止住,恐怕还会有更多的伤亡。
他回到家,后院鹿群安然,冬兰正拿着胡萝卜喂点点。
看着女儿和鹿群温馨的画面,他更加坚定了保护这一切的决心。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公社的通信员骑着自行车来到李家坳,送来了一份盖着县割尾会大红印章的“特邀函”。
函件直接点名,特邀李家坳生产队猎户李满仓同志,加入县里组织的打虎队。
函件中高度赞扬了李满仓同志近期在围猎中的突出表现和过硬本领,认为他是打虎除害的不二人选。
王振山和周建党看着这份突如其来的特邀函,脸色都变了。
这哪里是邀请,分明是强制征调!是把最危险的任务,硬塞到李满仓头上!
成功了,功劳是王德贵的,失败了,死的也是他李满仓!
“妈的!这王德贵是盯上满仓了!”王振山气得破口大骂。
李满仓接过函件,看着上面冠冕堂皇的措辞和那个刺眼的红印章,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避无可避,那就无需再避。
王德贵,你想借刀杀人,还想坐收渔利?
只怕你这把刀,不够硬!也想得太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