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渠水裹挟着碎木与砂石冲刷而过。沈沫月在窒息的边缘挣扎,那只大手却稳稳托住她的后颈,将最后一丝空气渡入她唇间。
轰隆的爆炸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是木材燃烧的噼啪声。慕容锋撑起身体,带着她浮出水面。粮仓已化作废墟,燃烧的梁柱将夜空映成血色。
“你……”沈沫月刚开口就被他肩头更深的伤口惊住——赵先生那一刀几乎穿透肩胛。
慕容锋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目光死死盯着某处。顺着他视线望去,只见赵先生的尸体被压在断梁下,手中还紧握着半本烧焦的账册。
“秦川……”他声音嘶哑,每个字都带着血沫。
沈沫月想起那个忠诚的侍卫最后扑向匕首的身影,心头剧痛。她默默取出银针,再次为他施针止血:“别动,伤口又裂了。”
这次他没有拒绝。在摇曳的火光中,他低头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忽然道:“三年前那场庆功宴……”
沈沫月指尖一颤,银针差点刺偏。
“我早知道那杯酒有问题。”他声音低沉,“打你那掌,是唯一能让你当场离席的办法。”
她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没有当年的冰冷鄙夷,只有深不见底的痛楚。
“有人要在宴上对你下毒。”他闭上眼,眉心刻着深深的折痕,“我若不当众与你决裂,他们不会放过你。”
真相如同这漫天火星,烫得她心口发疼。原来那些屈辱,那些心碎,竟是他精心设计的保护?
“为什么……不告诉我?”
“当时兵部内外都是眼线,连你父亲也……”他喉结滚动,没有说下去。
远处传来玄甲营的呼啸声,幸存的将士正在清扫战场。沈沫月看着他苍白的脸,忽然伸手轻触他脸颊上一道新添的伤痕。
“慕容锋,”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若我再吹响竹哨,你还会来吗?”
他握住她的手腕,掌心滚烫:“碧落黄泉,必至。”
程远带兵赶到时,天已破晓。
当沈沫月将那些从粮车夹层抢救出的账册呈上时,这位见惯风浪的按察司总督也倒吸一口冷气。
“好个魏霖!好个顾清风!”程远翻看着通敌记录,手指颤抖,“倒卖军粮、私运精铁、勾结北蛮……这是要亡我龙国啊!”
慕容锋在亲卫搀扶下站起身:“程大人,现在可能为沈家平反?”
“何止平反!”程远激动道,“这些账册里清楚记载了魏霖如何栽赃沈文渊,连伪造的书信编号都写得明明白白!沈姑娘,你父亲是清白的!”
沈沫月踉跄一步,扶住焦黑的断墙。三年了……她等这句话等了三年。可当真相大白时,她却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只有满腔沉甸甸的悲凉。
“魏霖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众多。”慕容锋沉声道,“这些账册需立即密送京城。”
“正是!”程远点头,“但顾清风在逃,青石镇也不安全。你们随我回按察司衙门,那里……”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破空而来!慕容锋猛地将沈沫月推开,箭矢擦过他手臂,深深钉入地面——箭尾赫然系着半截鹰枭令牌!
“他们还有伏兵!”慕容锋厉喝,“玄甲营结阵!”
废墟四周突然涌现更多灰衣人,为首那人缓缓摘下面具,露出顾清风扭曲的脸:
“慕容将军,程大人……真是感人至深啊。”他目光落在沈沫月身上,诡异一笑,“可惜,你们带不走这些账册,也带不走……沈姑娘。”
沈沫月忽然想起秦川临终塞给她的铜牌,上面特殊的火焰纹在晨光中异常清晰——
“火攻队……”她喃喃道,猛地看向那些灰衣人腰间,“他们每个人都带着火药!”
慕容锋脸色骤变,一把将她护在身后:“程大人,带她走!”
顾清风狂笑着举起火把:“谁都走不了!魏相有令——所有知情者,格杀勿论!”
火把划破晨雾,向着满地火药碎屑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