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寺的梅花落了第七回,慕容锋仍会在每个清晨走向那片梅林。新帝萧景琰被废那日,他在梅树下独坐到黄昏,玄色龙袍上落满残瓣,仿佛还在等待谁从花雨深处走来。
“陛下,该早朝了。”凌青捧着药盏立在亭外。少年已褪去稚气,眉宇间沉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三个月前他接过凤翎令时,在沈沫月衣冠冢前跪了整夜。
慕容锋抚过墓碑上新刻的铭文,忽然问:“她最后…可还痛苦?”
凌青指尖微颤。他永远记得那个雪夜,沈沫月咳着血将银针扎进心脉,却笑着嘱咐:“等他平定天下…再打开那封信…”
“医正走得很安详。”少年垂首掩去眼底的水光。
远处忽然传来急促马蹄声。陈横滚鞍下马,手中密信惊落寒梅:“陛下!有人在断情崖…见到了白发女子!”
药盏在青石阶上碎裂如星。
断情崖终年云雾缭绕,传说坠崖者会忘却前尘。当慕容锋踏着积雪登上山巅时,正见那道素白身影在雾中采药。
白发如瀑,侧颜清冷——分明是他夜夜梦回的模样!
“月儿!”他踉跄上前。
女子闻声回头,眸中却是一片陌生的澄澈:“阁下认错人了。”她药篓里装满珍稀草药,指间银针在雾里泛着寒光,“我是药王谷医师,白芷。”
慕容锋怔在原地。她看他的眼神,与看山间草木并无不同。
她转身走向云雾深处,雪地上留下一串孤寂的脚印。
陈横红着眼眶欲追,却被慕容锋拦住。帝王望着那道即将消失在雾中的身影,轻声呢喃:
“是她,也不是她。”
药王谷深藏在断情崖秘境。当慕容锋以求医之名叩响竹扉时,开门的白芷依旧神色疏离:“谷主闭关,阁下请回。”
他凝视她鬓角新生的一缕黑发:“姑娘可记得寒山寺的梅花?”
“梅花?”她偏头思索,忽然心口微痛,“似乎…见过很美的梅林…”
竹帘后转出青衣药童福儿,警惕地挡在两人之间:“师姐当年重伤濒死,是谷主用禁术相救。前尘尽往,还请莫要打扰。”
当夜他在谷外结庐而居。三更时分,白芷提着药篮悄然而至,将伤药放在他门前。
“你的旧伤…该换药了。”她说完怔住,仿佛不解自己为何知道这些。
他推开柴门,露出满屋画卷——全是她的容颜。青丝时的娇俏,白发时的清冷,梅树下的浅笑…
“这些…”她抚过画中人的眉眼,头突然剧痛,“我好像…”算了不去想了,白芷抚了扶额。
次年开春,药王谷百花盛开。白芷在溪边捣药时,总见那个玄衣男子在不远处种梅树。
“为何总种梅树?”某日她忍不住问。
他拂去掌心的泥,眼底有她看不懂的温柔:“等一个故人归来。”
凌青如今已是龙国最年轻的医正。每月他都会来谷中小住,带着各地疑难杂症与她探讨。少年始终守着那个秘密,那封得等举国安定才能拆开的信——每当白芷对慕容锋露出似曾相识的神情时,怕她头疼,都会悄悄转移话题。
谷主站在云海间叹息:“情丝如野草,烧尽又生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