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堆边缘的火焰噼啪燃烧,火光映着枯荣台上的寂静,墨仁方才的话还在众人耳边回荡,如同巨石投潭,激起千层浪。
慕容锋下意识按住隐隐作痛的心口,目光在墨仁与白芷之间惊疑不定地逡巡。他身上那处隐秘旧疾,是幼时遭人暗算留下的病根,连太医院院首都诊断不明,这素未谋面的老者如何能一语道破?可没等他理清思绪,白芷虚弱却冰冷的声音先一步响起:“不必了。”
她借着墨仁的搀扶勉强站直,单薄的囚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身形纤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背脊却挺得笔直。她的目光越过围拢的人群,直直落在慕容锋身上——他身着明黄寝衣,发丝凌乱地贴在额角,腰间衣带甚至未曾系紧,这副仓促的模样,是从哪里赶来,答案不言而喻。
一股混杂着屈辱、失望与剧痛的情绪,像毒藤般瞬间缠紧她的心脏,连呼吸都带着刺痛。“陛下的‘劫’,自有你的新后为你化解。”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眼中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封,“我不过是太后口中的‘妖女’,是你们定罪的‘罪婢’,我的生死,不劳陛下挂心。”
慕容锋被她眼中的疏离刺得心口一痛,急步上前:“月儿!你听朕解释!今夜之事是太后……”
“解释什么?”白芷猛地打断,声音微微发颤,却带着破碎的决绝,“解释陛下如何一边在椒房殿与赵嫣然圆房,一边像施舍般,抽空来刑场看我最后一眼吗?”
她的目光扫过他微敞的领口,仿佛能嗅到那里残留的、属于椒房殿的暖香,刺得眼睛生疼。“还是解释,这道置我于死地的懿旨,若没有陛下的默许,如何能出得了慈宁宫?如何能调动这些戴着面具、见不得光的人?”她意有所指地瞥向那些黑袍人,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
“朕没有!”慕容锋低吼,伸手想抓住她的手臂,却被她用尽全身力气甩开。
白芷踉跄着后退一步,墨仁及时扶住她才未跌倒。她大口喘着气,脸色白得近乎透明,额间那点朱砂红痕彻底隐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心灰意冷。“慕容锋,”她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字字清晰,“回去吧。回到你的金銮殿,回到你的龙凤喜烛旁,回到你的嫣妃身边去。从现在起,我的生死,与你无关。”
“月儿!”慕容锋心如刀绞,看着她眼中彻底熄灭的光,一种即将永久失去她的恐慌攫住了他。他想告诉她,太后以死相逼他才不得不妥协;想告诉她,心口的每一次绞痛都与她息息相关;想告诉她,他从未想过要真正伤害她……可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在她那冰封的目光下,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凌青在一旁看得焦急,忍不住上前一步:“白姑娘!陛下他真的是被逼迫的。”
“凌青。”白芷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让凌青的话戛然而止。她缓缓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仿佛在说“不必再为他辩解”。
终于,白芷的目光从慕容锋身上移开,转向墨仁,轻声道:“师父,我们走。”那一瞬间,她眼中的决绝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仿佛背负了许久的重担终于卸下,却也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慕容锋看着她转身的背影,想上前阻拦,双脚却像灌了铅般沉重,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渐渐离他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