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锋一夜未眠,枯荣台的火焰虽已熄灭,却在他心头灼出焦黑的洞。白芷昏厥前苍白的脸、苏墨冰冷的眼神、赵嫣然的哭喊……最终都化为那句“与你无关”,在脑中反复回响。天刚蒙蒙亮,他便披了件玄色常服,连发冠都来不及束好,径直朝着苏墨的偏殿走去——心口的隐痛像根线,牢牢系在那个方向。
偏殿外寂静清冷,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慕容锋正要推门,朱漆殿门却“吱呀”一声从内拉开。苏墨站在门内,一身月白长衫纤尘不染,神色平静,眼神却如冰封的湖面,恰好挡住去路,封死了所有进入的可能。
“陛下驾临,有何贵干?”苏墨声音无半分起伏,疏离得如同对待陌生人。
慕容锋压下焦躁,沉声道:“朕来看她。”
“她需要静养。”苏墨寸步不让,目光扫过他凌乱的衣冠与憔悴的面容,语气添了丝讥讽,“陛下昨日大婚,今日该在椒房殿处理政务,或是安抚新后,实在不宜来此探望一个‘罪婢’。”
“苏墨!”慕容锋眸色一沉,帝王威压瞬间弥漫,“让开!她是朕……”
“她是谁?”苏墨猛地打断,向前踏出一步,目光锐利如刀,“是陛下金口玉言打入天牢的罪人?是太后懿旨里祸乱宫闱的妖女?还是您新婚之夜弃之如敝履,心情好了又想召之即来的玩物?”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扎得慕容锋心口剧痛。他脸色铁青,袖中拳头紧握,骨节泛白:“昨夜之事,朕自有计较!轮不到你来质问!”
“你的计较,就是让她月圆之夜穿囚服、戴镣铐,差点被烧成灰烬?”苏墨突然拔高声音,压抑的愤怒终于爆发,“若非我与墨前辈及时赶到,陛下此刻看到的,恐怕只是一捧焦骨!这就是你的‘计较’?”
两个男人在门内外对峙,目光在空中碰撞出无形火花,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慕容锋胸口剧烈起伏,苏墨的质问让他无从辩驳,无力感与悔恨再次席卷而来。他死死盯着苏墨,试图找出他维护白芷的私心,却只看到对方眼中的坚定。
“你以什么身份挡在这里?”慕容锋终于找到反击点,声音冷得像冰,“别忘了,你只是客居宫中的苏府公子。”
苏墨迎着他的目光,嘴角勾起挑衅的弧度:“那陛下又以什么身份进去?是下令关她入天牢的君主,还是连自己妃子都管不好,让她当众掌掴弱质女流的……丈夫?”
“丈夫”二字被他咬得极重,像钝刀割开慕容锋最后的防线。
慕容锋呼吸一窒,所有话都堵在喉咙里。他望着苏墨身后紧闭的内殿门,仿佛能感受到里面那人的微弱气息与伤痕。他知道,今日苏墨绝不会让他踏入半步——这场较量无关权势,只关真心,而他,此刻理亏至极。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告诉她,朕会给她一个交代。”
说完,他猛地转身,玄色衣袂在晨风中划出决绝的弧度,大步离去,背影僵硬得满是落寞与愠怒。
苏墨看着他消失在宫墙尽头,才缓缓关上门。他靠在门板上深吸一口气,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那光芒里,有对慕容锋的不屑,有对白芷的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自己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