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洒在念月阁的青瓦上,泛着冷冽的光。苏墨足尖点过宫墙,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落在庭院中,目光紧紧锁着阁楼里透出的暖黄灯火——白日里白芷看他时那双眼眸里的陌生,像根细针,密密麻麻扎在他心头。
阁楼内,白芷正对着铜镜梳理长发。霜白的发丝在指尖滑落,镜中人眉目依旧,眼底却凝着化不开的迷茫。她无意识地摸向袖口,指尖触到那枚温润的甘草玉佩,心头泛起一阵暖意,可任凭她怎么想,都记不起这玉佩是何时得来的。
“嗒。”窗棂被风轻轻撞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声响。白芷放下梳子,推开窗,恰好对上苏墨那双盛满急切与痛楚的眼眸。
“白芷,跟我走。”苏墨伸手,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皇宫就是个牢笼,我带你回江南,回药王谷,再也没人能欺负你。”
白芷怔怔地看着他的手,脑海中突然闪过无数零碎的画面——河西道漫天风沙里,青衫少年递来水囊,指尖带着草药的清香;江南春雨的梅树下,有人拨动琴弦,曲调是她近日总在弹的《梅花魂》;还有昏暗的柴房里,鞭子落下时,一个熟悉的背影牢牢护在她身前,背上满是血痕……
“啊!”剧烈的头痛突然袭来,那些画面像利刃般搅动着她的记忆,她抱着头蹲下身,声音带着颤抖,“好痛……别想了……”
苏墨见状,伸手想去扶她,却被白芷猛地推开。“别过来!”她惊恐地后退,后背撞到梳妆台,铜镜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不认识你!你是谁?为什么要闯进我的房间?”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从苏墨头顶浇下,让他浑身冰凉。他站在原地,看着眼前满眼警惕的白芷,心脏像被狠狠攥住:“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在河西道,你染上瘟疫,是我日夜守着你煎药;还有这玉佩——”他急忙从怀中取出另一枚一模一样的甘草玉佩,递到她面前,“这是我们苏家的信物,当年你说喜欢甘草的清甜,我亲手把它送给你的,你忘了吗?”
两枚玉佩在月光下并排摆放,泛着温润的光泽。白芷盯着玉佩,头痛愈发剧烈,混乱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涌——青衫少年笑着递给她一块梅花糕,说“刚蒸好的,还热着”;少年满身是血地站在她面前,说“别怕,有我在”;还有离别时,少年把玉佩塞进她手里,说“等我,我一定会去找你”……
“不……不是真的……”她踉跄着后退,袖中的玉佩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这些都是梦!是我生病时做的梦!”
苏墨弯腰拾起玉佩,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眼中满是痛楚:“你看着我,看着这玉佩,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我们一起在药王谷种药,一起在江南看花灯,你说要陪我走遍天下,这些你都忘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慕容锋温和的声音:“白芷,朕给你带了新采的白梅,插在你窗前正好。”
苏墨脸色骤变,迅速躲到屏风后,屏住了呼吸。白芷慌乱地站直身子,想把地上的玉佩藏起来,可慕容锋已经推门而入,目光瞬间落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慕容锋走上前,将手中的梅枝放在桌上,眼神中满是担忧,“是不是还在怕白天的事?”他的目光扫过微微晃动的屏风,指尖悄然握紧,却依旧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朕看你今晚心绪不宁,不如陪你下盘棋,平复平复?”
屏风后,苏墨紧紧攥着两枚玉佩,指节泛白。他听着外面落棋的“嗒嗒”声,听着慕容锋耐心地给白芷讲解棋路,心如刀割——从前那个会对着他笑、会主动收下他礼物的白芷,如今不仅忘了他,还在另一个男人面前露出全然放松的模样。
二更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慕容锋起身,看着已经有些困倦的白芷,轻声说:“时间不早了,你早些歇息。朕明日再来看你。”
经过屏风时,他脚步顿了顿,声音平淡却带着帝王的威严:“夜露深重,苏公子一直躲在屏风后,不怕着凉吗?还是早些回驿馆为好。”
苏墨深吸一口气,从屏风后走出来,与慕容锋四目相对,空气中瞬间弥漫着紧张的气息。“陛下明知我对白芷的心意,为何还要留她在宫中?”他语气带着不甘,“这皇宫只会让她痛苦,让她忘记一切!”
“朕也知她的选择。”慕容锋没有动怒,只是转头看向榻上已经睡熟的白芷,目光柔和了几分,“她若真的想跟你走,若她对你还有半分记忆,朕绝不阻拦。可你也看到了,她现在只想安稳地待在这里,不想记起过去。”
苏墨苦笑一声,走到榻边,看着白芷恬静的睡颜,声音低沉:“我不信她会真的忘了我,那些日子那么真切,怎么可能说忘就忘?我会留在京城,找到能唤醒她记忆的方法。”
慕容锋看着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好。朕给你机会。你若能让她记起往昔,且她真心愿意跟你走,朕便放她离开,绝不食言。”说罢,他不再停留,转身走出阁楼,将空间留给了苏墨和沉睡的白芷。
苏墨坐在榻边,轻轻为白芷掖好被角,指尖拂过她额前的碎发,眼中满是坚定:“白芷,等我,我一定会让你记起我,记起我们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