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嫣然被侍卫拖下去的尖叫声还未彻底消散,殿外突然传来一声苍老而愤怒的喝止:“且慢!谁敢动我赵家女儿!”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兵部尚书赵崇身着囚服,却手持一根雕龙刻凤的蟠龙杖,大步闯进大殿。虽身陷囹圄,他却依旧挺直脊梁,将蟠龙杖重重顿在金砖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人心头一凛:“陛下!老臣纵有通敌叛国之罪,该杀该剐悉听尊便,可小女嫣然却是无辜的!她手中的免死金牌,乃是先帝亲赐我赵家的信物,何来‘偷窃’之说?陛下岂能凭一面之词定她死罪!”
慕容锋坐在龙椅上,眼神骤然变冷,语气带着帝王的威严:“赵崇,你身为阶下囚,竟敢越狱闯殿?难道不怕株连九族吗?”
“老臣不敢!”赵崇“噗通”一声跪地,双手高举蟠龙杖,声音带着悲愤,“是太后娘娘念及与先皇后的旧情,知晓老臣有冤,特准老臣上殿陈情!陛下若不信,可传太后懿旨为证!”
满朝文武哗然。太后早已归隐长乐宫多年,不问政事,此刻突然出手干预,背后的意味实在耐人寻味——是真的念及旧情,还是想借着赵家的事,重新掌控朝堂?
身份疑云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礼部尚书突然从朝臣队列中走出,躬身道:“陛下,老臣有一事不明,想向陛下请教。臣听闻这位白姑娘,与十年前已故的沈沫月沈姑娘容貌极其相似,不知她是否与当年获罪的沈家有关?会不会是沈家余孽,潜伏在陛下身边伺机报复?”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瞬间在大殿中炸开。当年沈家通敌案牵连甚广,上百名官员被株连,至今仍是朝堂上的禁忌。若白芷真是沈家后人,那便是欺君大罪,后果不堪设想!
苏墨立刻上前一步,挡在白芷身前,语气坚定地反驳:“礼部大人此言差矣!白芷是药王谷谷主墨仁先生的亲传弟子,自小在谷中长大,与沈家没有任何关系!你休要在这里造谣生事,挑拨陛下与白芷的关系!”
!“哦?”赵崇从地上爬起来,冷笑一声,眼神阴毒地盯着白芷,“苏公子这话,怕是站不住脚吧?若她与沈家无关,为何会沈家独门的‘金针渡厄’针法?去年边关瘟疫,她便是用这针法救了百姓,此事不少人都亲眼所见!还有,她一个江湖女子,为何对皇宫的密道了如指掌?若非在宫中生活过,怎么可能知晓这些机密?”
他的话刚说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臣也颤巍巍地出列:“老臣也记得,当年沈沫月姑娘坠崖身亡,尸骨无存,连棺木里都是空的。若此人真是沈家女儿,那便是欺瞒陛下、伪造死亡,妥妥的欺君大罪!陛下万万不可被她迷惑啊!”
质疑声此起彼伏,像潮水般涌向白芷:
“难怪她要接近陛下,原来是想为沈家翻案,卷土重来!”
“心机这么深,还敢迷惑圣心,其心可诛!”
“陛下,此女留不得,必须查明她的身份,否则后患无穷!”
白芷站在舆论的中心,脸色却依旧平静,没有丝毫慌乱。她早料到会有这一天,从她踏入皇宫的那一刻起,就知道沈家的过往,绝不会轻易被掩埋。
太后驾临
就在大殿内争论不休时,殿外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声:“太后娘娘驾到——”
整个太和殿的气氛瞬间凝固,连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众臣纷纷转身,对着殿门的方向躬身行礼。满头银发的太后在宫婢的搀扶下,缓缓步入大殿,她穿着明黄色的凤袍,虽已年迈,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刀锋,扫过白芷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最终落在慕容锋身上。
“皇帝,”太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哀家在长乐宫听闻,你要立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为后?可有此事?”
慕容锋从龙椅上起身,躬身行礼:“母后,白芷她并非来历不明,她是药王谷的弟子,还曾救过儿臣的性命。”
“哀家不管她是谁!”太后语气带着怒火,“赵家女儿嫣然,是你父皇在世时便为你定下的未婚妻,当年若不是沈沫月从中作梗,你们早就成婚了!如今你为了一个江湖女子,就要背信弃义,违背你父皇的遗愿吗?你眼里还有没有祖宗,有没有哀家这个母后?”
被侍卫押在一旁的赵嫣然,听到太后的话,仿佛看到了救星,挣扎着挣脱侍卫的手,扑到太后脚边,哭得梨花带雨:“太后娘娘,求您为嫣然做主啊!锋哥哥他被这个妖女迷惑了心智,不仅不娶嫣然,还要赐死嫣然……嫣然真的好冤枉啊!”
“闭嘴!”太后冷冷地呵斥她,语气中满是恨铁不成钢,“没用的东西,连个男人的心都抓不住,还好意思在这里哭哭啼啼!丢尽了赵家的脸!”
呵斥完赵嫣然,太后又转向慕容锋,语气带着最后的通牒:“今日你必须给哀家一个交代!要么遵你父皇的遗命,娶赵嫣然为后;要么,你就做个违背父命、不孝不义的皇帝!你自己选!”
太后的目光如冰刃般扫过白芷,最终又落回慕容锋身上。她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柄镶嵌着凤纹的匕首,匕首寒光闪闪,被她紧紧握在手中,然后猛地抵在自己的心口。
“皇帝,”太后的声音带着决绝,“你今日若不应下这门婚事,不肯立赵嫣然为后,哀家便血溅太和殿,去地下向你父皇请罪,告诉他,他的儿子是如何违背遗愿、败坏朝纲的!”
“母后!不可!”慕容锋脸色骤变,快步上前想要阻止,却被太后厉声喝止。
“站住!”太后手腕微微下沉,锋利的刀尖已经刺破了凤袍,渗出一丝鲜红的血迹,“哀家最后问你一次——娶,还是不娶?”
赵嫣然跪在地上,哭得更凶了,却不忘以退为进,拉着太后的裙摆哀求:“太后娘娘,万万不可啊!嫣然宁愿终身不嫁,孤独终老,也不能让娘娘为了嫣然伤及凤体!陛下若是不愿意,就算了,您千万别伤害自己……”
这番话看似体贴,实则更激得太后下定了决心。她瞪着慕容锋,语气带着愤怒:“听见没有?嫣然这么识大体、顾大局的好姑娘,你还要辜负她?你对得起她,对得起赵家,对得起你父皇吗?”
慕容锋的双拳紧紧握着,指节泛白,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转头望向白芷,想从她眼中看到一丝慌乱或哀求,却见她垂着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仿佛早已料到这般结局,对眼前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那一刻,慕容锋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他知道,自己若是答应了太后,就等于辜负了白芷;可若是不答应,太后真的出了意外,他便是千古罪人。
太后见慕容锋的神色有了动摇,知道自己的以死相逼起了作用,又添了一剂猛药:“皇帝,你莫要以为哀家是在为难你。即便不论先帝的婚约,这白芷也配不上后位!”
她伸出手指,一条一条地细数,语气掷地有声:
“第一,不能娶——她与苏墨纠缠不清,两人在宫外多次私会,流言蜚语传遍京城。一个连男女之防都不顾的女子,岂配母仪天下,掌管六宫?”
“第二,不能娶——她身份不明,至今没人能证明她不是沈家余孽,更没人能证证她不是敌国派来的细作。若她真是细作,嫁给你之后,泄露国家机密,动摇江山根基,这个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第三,不能娶——她曾当众对陛下无礼,一个敢当众殴君、德行有亏的女子,怎么能做天下女子的表率?”
每说一条,太后手中的匕首就往心口深刺一分,鲜红的血迹已经染红了她襟前用金线绣成的凤凰,触目惊心。
“哀家今日就以这条老命,”太后的声音带着颤抖,却依旧坚定,“换慕容氏的江山稳固,换朝堂的安宁!你若是还认哀家这个母后,还想做个好皇帝,就立刻答应立赵嫣然为后!”
众臣见状,纷纷“噗通”一声跪地,齐声哀求:“陛下三思啊!太后娘娘万金之躯,万万不能出事!请陛下为了江山社稷,请准赵小姐为后!”
慕容锋看着太后决绝的眼神,又望向白芷平静得近乎冷漠的容颜,脑海中突然闪过很多年前的画面——先帝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锋儿,你要记住,帝王之爱,从来不能随心。你的肩上扛着的是江山,是百姓,任何时候,都不能为了儿女情长,置江山于不顾。”
他闭了闭眼,终是缓缓屈膝,跪在地上,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儿臣……遵旨。”
太后听到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立刻追问:“既然遵旨,那你打算立赵嫣然为何位?给个名分吧。”
慕容锋从地上站起来,目光坚定地看着太后,语气没有丝毫退让:“妃位。”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大殿中炸响。赵嫣然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哭声瞬间停住:“妃位?陛下,您说什么?嫣然明明是父皇定下的未婚妻,怎么只能是妃位?您不能这么对我!”
太后也皱起眉头,语气带着不满:“皇帝,你这是什么意思?哀家让你立她为后,你怎么能只给一个妃位?这不是明摆着让赵家难堪吗?”
“母后,”慕容锋的语气带着一丝决绝,“儿臣能答应娶她,已经是最大的让步。若母后执意要立她为后,那儿臣现在就收回成命,此生再不立后,也绝不娶赵嫣然!”
他的态度坚决,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太后看着他眼中的倔强,又看了看一旁哭得撕心裂肺的赵嫣然,知道再逼下去,慕容锋恐怕真的会做出极端的事来。她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妥协了:“好,就依你。立赵嫣然为‘嫣妃’,择日入宫。但你要记住,若你敢亏待她,哀家绝不会放过你!”
慕容锋没有回答,只是转头望向白芷。她依旧呆呆的站在原地,没人知道她此刻心中在想什么,只有那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的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