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灯火通明,却照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与猜疑。慕容锋捏着那粒淡金色药丸,指尖泛白,目光扫过帐内众人,最后落在呆立角落的白芷身上——她正无意识地抠着颈间染血的布条,指甲缝里还嵌着碎石渣,眼神空洞得像蒙了层灰。
“陛下,万万不可!”影煞卫队长凌越单膝跪地,佩刀的刀柄被他攥得发烫,“苏墨连自己人都下毒,这药若是穿肠毒,您一旦服下,龙国就完了!”
军中医官也急得直跺脚,手里的银针抖个不停:“陛下,臣已传信京城,宫中秘藏的‘九转解毒丹’三日必到!您再撑三日,何苦拿性命赌这不明不白的药?”
慕容锋低头看着掌心的药丸,清冽的药香钻进鼻腔,却让他想起落月谷里七星海棠的腥气。他抬眼看向白芷,见她被帐内的动静惊得瑟缩了一下,双手下意识护在胸前,她的胸前的衫被撕破,裙摆底下还有不属于她的血迹,她像只受惊的小兽——那模样,和当年在宫宴上被他鞭笞后、蜷缩在角落的沈沫月,重合在了一起。
“撑三日?”慕容锋突然低笑,声音里裹着自嘲,“你们看朕的左臂,青黑都快漫到心口了,能不能撑过今夜都难说。”他举起手臂,乌紫色的毒纹在灯光下格外刺眼,“苏墨这局,就是逼朕赌——赌白芷是不是真的想救我,赌这药是不是真的解药。”
“可白医正她……”凌越还想劝,却被慕容锋抬手打断。
慕容锋起身,一步步走向白芷,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站在她面前,轻声唤:“芷儿?你还记得落月谷的瘴气吗?还记得你说慕容锋坏得坦荡吗?”
白芷的身体猛地一震,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微光,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她的手无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有她的银针刺囊,此刻却空空如也。
“陛下!”医官突然惊呼,指着白芷的手,“她在摸什么?会不会藏了凶器?”
凌越瞬间拔刀,刀锋直指白芷咽喉:“别动!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白芷被刀锋的寒光吓得后退,却在退到帐柱边时,突然像是被什么刺激到,猛地扑向慕容锋,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袖,嘴里含糊地喊着:“别吃……药是……是毒……”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嵌进慕容锋的皮肉里。凌越刚要上前拉开她,慕容锋却抬手阻止:“让她抓着。”他看着白芷眼中一闪而过的清明,声音放轻,“你说药是毒?那你为什么要带过来?”
白芷的眼神又开始涣散,嘴里重复着“毒……不能吃……”,手却越抓越紧,直到指缝里渗出鲜血,染在慕容锋的衣袖上。
帐外突然传来亲卫的急报:“陛下!苏墨的军队在营外十里处集结,似有突袭之意!”
慕容锋心头一沉——苏墨这是逼他速做决定!他看着怀中挣扎的白芷,又看了看掌心的药丸,突然做出了决定。
他掰开白芷的手,将药丸递到她嘴边:“你说这是毒,那你先尝。若是毒,朕陪你一起死;若是解药,你就陪朕一起破苏墨的局。”
所有人都惊呆了,凌越更是急得大喊:“陛下!万万不可!她神智不清,万一……”
话没说完,白芷却突然张嘴,一口咬住药丸,嚼都没嚼就咽了下去。她的动作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咽下药后,只是茫然地看着慕容锋,嘴角还沾着药渣。
慕容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紧紧盯着白芷,等着她毒发的迹象。可几个呼吸过去,白芷除了眼神依旧空洞,没有任何不适。反倒是他自己,左臂的阴寒突然减轻了几分——刚才被白芷抓过的地方,竟有暖流在缓慢游走。
“陛下!您的手臂!”医官突然惊呼,“毒纹在变淡!”
慕容锋低头一看,果然,左臂的乌紫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他猛地看向白芷,见她正无意识地舔着嘴角的药渣,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安心——原来她刚才的挣扎,不是想伤害他,而是想阻止他吃药,甚至不惜自己先尝。
“凌越,收刀。”慕容锋声音坚定,“传朕命令,全军戒备,迎战苏墨!另外,派专人照顾白医正,不许任何人伤害她。”
凌越虽疑惑,却还是收刀领命。帐内的凝重散去几分,只有慕容锋看着白芷的眼神,复杂难明——苏墨以为他布了个诛心局,却没想到,这枚“傀儡棋子”,用自己的方式,撕开了局的口子。而他,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