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为何而耕?”
苍茫古老的意念,如同浩瀚无垠的星空,将林轩的心神彻底笼罩。这并非声音,而是直接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拷问,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它剥去了一切伪装,直指本心。
庭院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注视着那株翡翠古树下的青衫少年。他们听不到问题,却能感受到那股源自上古、沉重如山的道韵威压。柳如烟攥紧了手心,青木真人目光深邃,赵烈、周阵等人亦是神色肃然。他们知道,这最后一关,考验的已非技艺,而是道心。
林轩站在原地,身形看似单薄,眼神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澈、坚定。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为何而耕?
这个问题,如同洪钟大吕,在他心湖中震荡出层层涟漪。他回想起最初在杂役区,为了生存,为了那微薄的贡献点而挥汗如雨;回想起发现地脉草时的惊喜与守护;回想起废矿坑中的生死搏杀;回想起在赤阳真人与金蟾妖王夹缝中如履薄冰的挣扎;回想起百草园内点化地脉的玄妙;回想起方才生机之辨、草木真言的顿悟……
一幅幅画面在脑海中闪过,最终定格在他手持锄头,立于灵田之中,与戊土灵根心神相连,感受万物生灭轮回的那一幕。
他的嘴角,渐渐浮现出一抹平和而深邃的笑容。
他睁开眼,目光平静地迎向那株仿佛承载了万载岁月的古树,迎向那道苍老的意念。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无比,带着一种历经沉淀后的坦然与坚定,在这寂静的庭院中缓缓响起:
“初耕,为活。”
“再耕,为强。”
“然耕至深处,方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庭院中每一株摇曳的草木,感受着脚下大地的脉动,最终落回古树之上,一字一句道:
“耕,非为活,非为强,乃为‘道’。”
“万物生于土,归于土。一枯一荣,一生一灭,皆在方寸之地演绎轮回。弟子持锄,非是役物,而是观道;引水施肥,非是强求,而是顺性;守护灵根,非是占有,而是共生。”
“耕的是田,见的却是生死轮回,悟的是自然法则。泥土之中,有大道至简;草木枯荣,含天地至理。弟子所求,非是一己之长生,而是愿效法天地,以己身为田,以心神为种,耕出一片清净道田,见证生命从萌芽到绚烂,从衰败到新生的完整轨迹。此耕,即是修行,即是悟道,即是……弟子之本心。”
话音落下,庭院内落针可闻。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激昂的宣誓,只有一种近乎朴素的阐述,却仿佛蕴含着某种直指大道的韵律。他手中的锄头,不再仅仅是农具,而是成为了沟通天地、印证大道的媒介;他脚下的灵田,也不再仅仅是土地,而是化为了孕育生命、演绎法则的道场。
“种田修仙”,在他这里,不再是无奈的选择或取巧的途径,而是真正成为了一条独一无二、直指本源的求道之路!
“嗡——”
翡翠古树猛然一震,通体爆发出璀璨夺目的翠绿光华!枝叶疯狂摇曳,发出欢快而宏大的鸣响,仿佛在回应,在赞许!树下那老者虚影,面容彻底清晰,露出一张充满智慧与沧桑的脸庞,眼中满是欣慰与赞赏。
“善!大善!”老者虚影抚掌大笑,声震庭院,“不以力胜,而以德载;不以求生,而以悟道!汝已得吾‘草木真意’之精髓!这‘万载空青木’的一丝本源,以及老夫毕生所着《青木长生诀》与‘灵植百解’,便赠予汝,望汝持此本心,不负天地,不负己道!”
话音未落,翡翠古树顶端,一滴晶莹剔透、蕴含着无法形容的磅礴生机与道韵的翠绿液滴——万载空青木本源,缓缓飘落,融入林轩眉心!同时,一道青光没入他识海,正是《青木长生诀》与《灵植百解》的完整传承!
“轰!”
林轩只觉识海剧震,无数玄奥的符文、法诀、图谱如同潮水般涌来,与他对《万物生》的感悟相互印证、融合!那滴本源液滴更是化作精纯无比的生机洪流,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经脉丹田!
筑基后期的瓶颈,在这股浩瀚力量的冲击下,如同薄纸般被轻易捅破!他的修为瞬间攀升至筑基后期巅峰,并且还在继续积累、沉淀,向着那虚无缥缈的金丹大道,迈出了坚实的一步!更重要的是,他的道基被洗礼得无比稳固,对草木之道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当光华散尽,林轩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内蕴,气息沉凝如海,整个人仿佛经历了一场脱胎换骨的蜕变。他对着古树和老者虚影消失的方向,深深一揖。
庭院内,禁制光幕悄然消散,露出了通往洞府深处的道路。传承已得,洞府探索,似乎已告一段落。
青木真人等人围拢过来,脸上满是复杂之色。惊叹、羡慕、甚至有一丝敬畏。他们亲眼见证了一个外门弟子,如何凭借其独特的“种田”之道,获得了上古大能的完整传承!此子未来,不可限量!
“林师弟,恭喜!”柳如烟由衷说道,美眸中异彩连连。
赵烈、周阵等人也收起傲色,郑重拱手。实力为尊,林轩此刻展现出的潜力与获得的机缘,已让他们不得不正视。
青木真人深深看了林轩一眼,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郑重:“林轩,你既得木尘子前辈传承,便与我百艺峰缘分更深。此后,你便是我百艺峰核心弟子,宗门之内,自有峰脉为你撑腰。”
这是正式的招揽和承诺!意味着林轩从此有了坚实的靠山!
林轩心中明了,再次躬身:“多谢真人!弟子定当努力修行,不负宗门与真人之望。”
他知道,获得传承只是开始。如何消化这份机缘,如何应对得知消息后必然更加觊觎的赤阳真人,如何在这波澜云诡的修仙界走出自己的道,才是真正的挑战。
但此刻,他道心通透,再无迷茫。
为何而耕?为道而耕。
他的锄头,将为他锄开一条前所未有的长生路。
众人休整片刻,准备离开洞府。而林轩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接受传承的那一刻,远在青云宗药圃之中,那株戊土灵根似乎心生感应,叶片上的戊土之精骤然光华大放,与遥相呼应的万载空青木本源,产生了一丝玄之又玄的共鸣……
新的风暴,已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