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的光晕在帐篷顶晃出细碎的涟漪,武行者的鼾声像被风卷着的闷雷,一下下撞在帆布上。张五刚合上眼,就被一只压在腰上的胳膊掀得差点滚出去,帐篷杆发出吱呀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唔……” 武行者咂着嘴翻了个身,整条腿都骑到张五腿上,带着汗味的粗布裤蹭着他的脚踝。张五憋住气想把他推开,手刚碰到他胳膊,就被反扣住手腕往怀里带,那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里。
山风在帐篷外呼啸,夹杂着雨点砸在帆布上的噼啪声。张五盯着帐篷顶的褶皱,听着武行者越来越响的鼾声,那声音时而像拉锯,时而像闷鼓,把他心里那点刚冒头的旖旎心思搅得七零八落。他试着往旁边挪了挪,刚腾出半尺空隙,武行者的脑袋就歪过来,下巴磕在他锁骨上,胡茬扎得他脖颈发麻。
“武哥,醒醒。” 张五推了推他,声音在鼾声的缝隙里显得格外微弱。武行者哼唧着往他怀里钻了钻,手在他胸口胡乱抓了把,最后牢牢按住他的胳膊,像是握住了什么稀世珍宝。
张五无奈地叹了口气,借着从帐篷缝隙透进来的月光,看见武行者皱着眉,嘴角还挂着可疑的晶莹。他忽然想起白天在山涧边,武行者盯着水里的鱼流口水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可这笑意没撑过三秒,就被对方突然加重的力道掐灭了。
帐篷外的雨越下越大,顺着帆布的纹路汇成细流,在地面积起小小的水洼。张五的后背已经被汗浸湿,黏在衬衫上难受得紧。他侧过身想换个姿势,武行者的腿却像长在了他身上似的,怎么也甩不开。那粗重的呼吸喷在他耳后,带着股淡淡的酒气,是中午在山脚下喝的米酒味道。
“真是个活祖宗。” 张五低声骂了句,手却不由自主地帮武行者理了理被汗水打湿的额发。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时,武行者突然咂了咂嘴,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鱼…… 好大的鱼……”
张五哭笑不得,正想抽回手,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他心里一紧,猛地屏住呼吸,侧耳听去,那声音像是有人在翻动什么东西,还夹杂着布料摩擦的轻响。
是纱灵灵?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张五的心跳就漏了一拍。他小心翼翼地掰开武行者的手,像只偷油的耗子似的,一点点从他怀里挪出来。武行者翻了个身,咂咂嘴又睡死过去,鼾声依旧震天响。
张五蹑手蹑脚地摸到帐篷门口,慢慢拉开拉链。雨丝借着风势斜斜地飘进来,打在他脸上凉丝丝的。不远处的帐篷里透出微弱的光,显然纱灵灵还没睡。他看见帐篷的门帘被风吹得轻轻晃动,隐约能瞧见里面有个纤细的影子在来回踱步。
“灵灵?” 他压低声音喊了句,雨声立刻把这两个字吞没了大半。
帐篷里的影子顿了顿,门帘被掀开一条缝,纱灵灵探出头来,发梢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像朵被雨打湿的梨花。“张五哥,你怎么醒了?” 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眼睛在雨幕里亮得像两颗星星。
“武哥打呼太响,睡不着。” 张五挠了挠头,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她露在外面的胳膊上,那截皮肤在灯光下白得晃眼,“你也没睡?”
纱灵灵点点头,把手里的毯子往身上裹了裹:“雨声太大,有点怕。” 她说着,往他这边挪了挪,帐篷门口的灯光落在她脸上,能看见细细的绒毛。
张五的喉结动了动,突然觉得刚才在武行者帐篷里受的罪都值了。他往旁边退了退,给她腾出点位置:“要不…… 我陪你坐会儿?”
纱灵灵咬了咬唇,没说话,只是把门帘又掀开了些。
张五心领神会,猫着腰钻了进去。帐篷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皂角香,和他身上的汗味混在一起,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里面有点挤。” 纱灵灵往旁边挪了挪,膝盖不小心碰到他的腿,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往回缩了缩。帐篷里的煤油灯芯烧得噼啪响,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帆布上,时而交叠,时而分开,像一出无声的皮影戏。
张五看着她垂着的眼睫,上面还沾着细小的水珠,忍不住伸手想帮她拂掉。可手伸到一半,又猛地停住,尴尬地转了个方向,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这雨,怕是得下到天亮。”
纱灵灵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那明天的路,怕是不好走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似的搔着张五的心尖。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雨声在帐篷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这小小的空间裹成了一个温暖的茧。张五看着纱灵灵说话时不停颤动的睫毛,听着她偶尔响起的轻笑,觉得心里某个角落像被雨水浸泡过似的,软得一塌糊涂。
不知过了多久,纱灵灵打了个哈欠,往他身边靠了靠,脑袋差点撞到他肩膀上。“有点困了。” 她迷迷糊糊地说,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
张五的心猛地一跳,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了挪,让她能靠得更舒服些:“睡吧,我在这儿守着。”
纱灵灵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蹭了蹭,像只温顺的小猫。张五僵着身子不敢动,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打在他胸口,还有那隔着薄薄衣料传来的、平稳的心跳声。
帐篷外的雨声渐渐小了些,武行者的鼾声还在不远处断断续续地传来,像一首奇怪的催眠曲。张五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纱灵灵,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他想,这样的夜晚,就算再难熬,好像也没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