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声惊得窗棂轻颤时,张五猛地从竹榻上坐起,冷汗浸透了粗布短衫。
方才那个梦像毒蛇般缠着他:
【轻纱袅袅的女兵营里,纱灵灵素白的衣服沾满血污,被魏承安掐着脖颈塞进丹炉,炉底腾起的黑雾化作万千张扭曲的孩童面孔。】
“不可能...” 他踉跄着扶住斑驳的土墙,指甲在月光下泛着青白。
灵山脚下的溪流仍在汩汩作响,远处传来守山猿的呜咽,可再没有往日的安宁。
三个月前他亲眼见纱灵灵一直在默默帮助自己,虽然吵吵闹闹的,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张五已经爱上了那个疯疯癫癫的女孩子。
那个总爱歪着头笑的姑娘,此刻正一遍遍在他脑海里重复着被抓走时的凄厉哭喊。
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啊?
张五抓起墙角的千钧棍。
他最后望了眼云雾缭绕的灵山,那里曾是躲避乱世的世外桃源,如今却像个自己骗自己躺平的舒适区。
他为了天下苍生。
不,哪怕只是为了纱灵灵一个人,他都需要出山!
山门吱呀开启的瞬间,山风卷着枯叶扑在他脸上,带着山下市井特有的烟火气 —— 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张五离开了灵山,与师友们不告而别。
他一路小跑,走到了街上,来到街上打探宰相魏承安如今的动态。
青石街道上,酒旗在晨雾中耷拉着脑袋。
张五攥着剑柄的手微微发抖,他听见茶馆里的说书人拍着惊堂木:“列位看官!当朝宰相魏承安,前日竟在金銮殿上掀了蟒袍!那底下露出的哪是人腿?分明是生着倒刺的蝎尾!”
“可不是嘛!” 卖炊饼的老汉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我那外甥女,才十三岁的女娃娃,昨儿去河边浣衣就再没回来... 听街坊说,魏府后院新砌了九座丹炉,整日整夜冒黑烟!”
张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街边墙根下,几个蓬头垢面的妇人抱着破旧的襁褓抽泣,她们褴褛的衣衫上都别着白布条。
“金童玉女...” 他喃喃自语,想起梦里魏承安阴森的笑声,“原来不是梦......这一切真的发生了!”
张五的手抖得厉害,把那块灰扑扑的面纱往脸上一蒙,紧紧攥住缰绳。
他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满脑子都是纱灵灵被抓走炼丹的惨状。
“不能再等了!” 他咬牙一夹马腹,枣红马嘶鸣一声,扬起四蹄,朝着女兵营狂奔而去。
出了城门,冷风 “呼呼” 地灌进衣领,张五却感觉不到冷。
没走多远,路边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都是些年轻姑娘,衣裳破破烂烂,脸上还带着惊恐的表情。
张五喉咙发紧,眼眶也红了,这些姑娘看着和纱灵灵差不多大,八成都是魏承安那老贼抓去炼丹的。
马跑过一处断墙,墙根下蜷缩着个小男孩,怀里死死搂着个布娃娃,早没了气息。
张五鼻子一酸,差点从马上摔下来,这世道怎么就变成了人间地狱!
一路上,尸体越来越多,有的躺在干涸的河沟里,有的挂在枯树枝上,苍蝇 “嗡嗡” 乱飞。
张五不敢细看,只狠命地抽打马背,枣红马跑得更快了,蹄子扬起的尘土把他呛得直咳嗽。
路过一片玉米地时,他听见里面传来微弱的哭声,勒住马往里一瞧,三个衣衫褴褛的妇女正围着具尸体哭嚎。
那尸体胸口插着根黑亮的蝎尾骨刺 —— 正是魏承安魔化后才有的尾巴!
太阳渐渐西沉,天边染成了血红色。
张五的马嘴里直冒白沫,他自己也累得腰酸背痛,但心里的火越烧越旺。转过最后一道山梁,女兵营的寨门终于出现在眼前。
往日威风凛凛的营门歪斜着,上面还留着几道深深的爪痕,营旗也破破烂烂地垂在地上。
张五跳下马来,握着剑的手心全是汗,他深吸一口气,朝着营门走去。
不知道纱灵灵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