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也跟着张五走出破庙时,没受伤的左手突然在怀里摸索起来。
他的动作很急,断腕处的绷带蹭到粗布衣襟,渗出的血珠在布面上洇出朵小小的红梅。
“张五哥,等一下!”
他突然停下脚步,从贴身处掏出个油布裹着的东西,层层解开后,露出卷泛黄的羊皮卷轴,边角已经被血浸透。
“这是……” 张五的目光落在卷轴上,碎神刀突然发出低沉的嗡鸣。
那卷轴的质地异常古朴,边缘用朱砂画着灵山特有的云纹,与白鹿书房里那些古老典籍的样式如出一辙。
“是白鹿爷爷塞给我的。” 小也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他被黑风魔人打伤那天,把我藏在藏经阁的暗格里,说这东西一定要亲手交给你。他还说…… 说要是他没能撑到你回来,就让我告诉你,卷轴里有打败黑风魔人的法子。”
纱灵灵凑过来时,发间的银杏叶轻轻落在卷轴上。她小心地拂去上面的血污,露出羊皮表面若隐若现的字迹:“这是用灵血写的,得用灵力才能看清全貌。” 她想起白鹿教过的辨识咒,指尖凝结起淡淡的青光,轻轻点在卷轴中央。
青光渗入羊皮的瞬间,那些模糊的字迹突然亮起金光。张五展开卷轴时,羊皮发出轻微的脆响,仿佛随时会碎裂。
白鹿的字迹苍劲有力,却在末尾处微微颤抖,显然是强撑着写完最后几笔:
“我死后,黑风魔人必借我灵元突破七级,化为黑风魔神。然神者,终有桎梏,碎神刀乃上古神兵,专破虚妄神格,此乃天定之克。”
“碎神刀……” 张五握紧刀柄,刀身的红光与卷轴的金光交相辉映,“师父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卷轴上的字迹继续流淌,金光在暮色里泛着温暖的光:“魔神之力非你此刻能敌,需借万物之力淬炼己身。灵山上下,凡有灵识者皆可为你助力,莫要拘泥于正邪之辨,存护世之心即可。速去提升修为,待时机成熟,以刀碎神,不负灵山。”
最后几个字的墨迹突然变得浓重,像是滴落下的血珠。张五的指尖抚过那些颤抖的笔画,仿佛能看见白鹿临终前的模样。
老人靠在藏经阁的书架上,胸口插着桃木剑,却依旧用最后一丝力气写下这些文字,血珠滴在羊皮上,晕开的痕迹里藏着无尽的期许。
“原来师父早就料到他会成魔神。” 纱灵灵的声音带着哽咽,眼眶却亮得惊人,“他说碎神刀能对付神格,这就是我们的希望!”
张五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卷轴末尾那句 “借万物之力” 上。碎神刀的红光突然暴涨,刀身映出的画面里,嚎哭深渊的黑雾正在翻涌,无数冤魂在阴火中挣扎,他们的哀嚎里混着灵山弟子的经文声。
他想起白鹿说过的锁魂阵,想起那些被黑风魔人囚禁了十年的同门魂魄,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万物之力……” 他喃喃自语,指尖在刀身上轻轻划过,“师父说的,或许不只是活物。”
小也突然拽住他的衣袖,没受伤的左手指着西方:“你是说嚎哭深渊?白鹿爷爷以前总说那里锁着灵山的忠魂,只是被黑风魔人的邪术污染,才变得凶戾。”
他想起那些在深渊边缘徘徊的幽魂,他们的身影里,有好多都穿着灵山弟子的道袍。
张五抬头望向灵山深处,那里的黑雾比别处更浓,隐约能听见冤魂的哀嚎,像是在呼唤救赎。
碎神刀的刀身突然变得滚烫,那些在山海经副本里吸收的异兽灵力,此刻正与他体内的炎雷之力共鸣,仿佛在渴望着更强大的力量。
“附魔。” 他猛地握紧刀柄,红光如瀑布般倾泻而出,“把那些幽魂的力量附在碎神刀上。”
纱灵灵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可那些幽魂已经被魔气侵蚀,强行附魔的话,你会被反噬的!”
她想起白鹿讲过的古籍记载,怨气过重的魂魄会吞噬宿主的神智,当年就有弟子试图用冤魂修炼,最终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师父说要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力量。” 张五的声音异常坚定,刀身映出的黑风魔神影像里,那双金色的竖瞳正散发着轻蔑的光,“他们本是灵山弟子,只是被邪术所困。若能以碎神刀的正气净化他们的戾气,既能让他们安息,又能增强刀的威力,这是最好的办法。”
小也突然举起孔莉的短剑,没受伤的左手紧紧攥着剑柄:“我跟你去!白鹿爷爷说过,那些幽魂认灵山的气息,我身上有他给的护身符,或许能帮上忙。”
他的断腕处还在渗血,却挺直了小小的身板,像株在寒风里倔强生长的小松苗。
张五看着他,又看了看身边的纱灵灵。她的眼神里虽然有担忧,却没有丝毫退缩,指尖悄悄凝结起护身咒的青光,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
暮色中的灵山寂静无声,只有远处异族狼骑兵的嘶鸣偶尔传来,像是在催促他们做出决断。
“好。” 张五将卷轴小心地折好,塞进怀里贴身的位置,“我们去嚎哭深渊。” 他转向纱灵灵时,目光柔和了许多,“你带着小也在外面接应,我进去就行。”
“不行!” 纱灵灵立刻反驳,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要去一起去,当年灵山大火我们都没分开,现在更不能!”
她从布包里掏出张黄符,那是白鹿亲手画的净化符,边角已经被香火熏得发黑,“我会画净化符,能帮你压制幽魂的戾气。”
小也也跟着点头,没受伤的左手拍着胸脯:“我也能帮忙!白鹿爷爷教过我安抚魂魄的口诀,虽然记不全了,但总能起点作用。”
张五看着他们,突然笑了。
碎神刀的红光在他周身流转,映出三人相互依偎的身影,在这末世的黑暗里,竟透出几分温暖的光。
他想起卷轴上的话,想起白鹿临终前的期许,突然明白所谓的万物之力,不仅是幽魂的力量,更是身边这些不离不弃的人。
“走吧。” 他率先迈步,碎神刀的红光劈开前路的黑雾,“让那些被困的同门看看,灵山的人,还没输。”
通往嚎哭深渊的路比记忆中更难走。曾经的石阶早已被魔气侵蚀,变成滑腻的黑色,踩上去时能听见细微的惨叫,像是有无数冤魂被踩在脚下。
纱灵灵走在中间,左手牵着小也,右手不断往四周撒着糯米,那些试图靠近的低阶怨灵一碰到糯米,就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缕缕青烟。
小也没受伤的左手紧紧攥着护身符,那是块雕刻着银杏叶的木牌,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他嘴里念念有词,虽然口诀记得断断续续,却真的让那些徘徊的幽魂安静了许多,有些甚至在他们身边盘旋,像是在引路。
张五走在最前面,碎神刀的红光越来越盛。越是靠近深渊,刀身的震颤就越剧烈,那些沉睡的力量正在被唤醒。
他能感觉到深渊底下传来的强大怨念,那里面混杂着愤怒、不甘、痛苦,还有一丝微弱的、属于灵山弟子的正气。
“快到了。” 纱灵灵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的断层,“你看那里。”
断层下方是翻滚的黑雾,隐约能看见无数人影在其中挣扎,他们的嘶吼声震得崖边的岩石簌簌发抖。
最靠近崖边的几个幽魂,穿着早已被血浸透的灵山道袍,看见张五手中的碎神刀时,突然停止了挣扎,空洞的眼眶里竟透出微弱的光芒。
张五握紧刀柄,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接下来要做的事有多危险,一旦控制不住幽魂的戾气,不仅自己会被吞噬,还会让这些同门的魂魄彻底沦为魔奴。
但他没有退路,黑风魔神的阴影笼罩着整个中原,唯有借助这碎神刀,借助这些不屈的忠魂,才有一线生机。
“等我出来。” 他回头对小也笑了笑,那笑容在红光里显得格外坚定,“到时候,就让黑风魔神尝尝,灵山弟子的厉害。”
说完,他纵身跃下断层,碎神刀的红光如同一道流星,坠入了那片翻腾的黑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