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原来如此?”
张念毛茸茸的脑袋好奇地凑了过来。
指尖还没碰到卷轴边缘,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便落在他头顶,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温柔的力道,轻轻揉了揉。
张念愕然抬头,撞入木七安那双含笑的桃花眼,清澈的眸底却蒙着一层看不透的薄雾。
“睡吧。”木七安声音温和,像在哄孩子。
张念眼前一黑,意识陷入沉睡。
“接下来的内容,不适合你这种未成年看,还是让我这个社会主义接班人来吧!”
【宿主,要不咱先撤?卷轴又不会长腿跑了!咪的右眼皮一直在跳。都说左眼跳财,右眼……】
【你俩眼睛都是左眼!完蛋玩意,你以后吃罐头没黄桃!我们花了那么多钱,开了那么多挂,破了那么多幻境,不就是为了今晚这一刻吗?怂成这b样,以后吃饭坐小孩那桌!】
木七安自己就够邪门了,不想再听天喵精灵的乌鸦嘴哔哔。
天喵精灵不满地撅起嘴巴,【哼!mlgb first!(丑话说前面)宿主你要是害怕,咪可要@all people哈哈you!】
木七安不动声色地将一枚小镜子卡进书架缝隙,【天喵精灵,咱们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怎么可以害怕这些个怪力乱神呢?来,对着镜子跟我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一人一统在识海里声如洪钟,硬是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吼出了驱邪的气势,末了还意犹未尽地嚎了一首《强军战歌》!
木七安擦了把不存在的冷汗,唉,他也怕啊!
微凉的指尖重新打开卷轴,木七安一字一句看得仔细。
张家零号档案(绝密):
涉及人员:第**代张起灵,第**代血麒麟(原名:张长鹤)
涉及地点:泗州古城
死亡原因:……
张长鹤?
木七安琢磨着这个名字,张长殇,张长鹤……
张长殇的轮椅,那间缀满星星的房间,黄花梨躺椅右边扶手处刻的白鹤纹路……
他俩是亲兄弟!
原来张长殇的弟弟,就是上一任血麒麟!
电光火石间,张长殇所有看似矛盾的特殊态度——那份若有似无的亲近、眼底的痛楚与怀念……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他不是对张祈安这个人感兴趣,他是在看一个“位置”,一个属于他亡弟的位置!
【人,你笑什么?】
木七安摇摇头,压下嘴角的嘲讽,脑中飞快闪过与张长殇的数次见面。
那人……从未唤过他的名字。
每一次,张长殇吐出的称谓,都是“血麒麟”。
【狗血的替身文学啊!】
天喵精灵拖长了调子感慨,随即又猛地一惊,【唉不对啊,人,我不是让你看张长殇的档案吗?你翻这泗州古城的干嘛?】
【蠢,马上就要放野了,张小官肯定要去泗州古城,未雨绸缪懂不懂?我这叫提前踩点!】
木七安回忆自己看过的剧版藏海花,当时的小哥把张海客一伙人当猴耍。
虽说这辈子有他的介入,张小官跟张海客他们关系好了一些,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他也多得是!
木七安可不会完全相信任何人。
【小哥才不是那种人!】
天喵精灵立刻为这个世界公认的神明打抱不平。
【信任这东西,在说出口的瞬间最真诚,但也在那个瞬间开始贬值。】
木七安不是吴邪,不会追着谁的背影跑。
既然他注定要与主角团纠缠,那他选择自己成为风暴眼。
吴邪一直追着张起灵跑,张起灵又追着自己的记忆跑,那木七安为什么不在张家内部,把所有关键节点的真相,牢牢攥在自己手里呢?
张家这座庞然大物的崩塌,最深的一道裂痕,正是泗州古城的那场刺杀。
或许是因为参与那场行动的张家人全军覆没,卷轴上的记载异常简略:
族长于古城内遭族人暗杀,疑为争权夺利……血麒麟为护族长,身负重伤,后于古城中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仅寻回历代血麒麟专属武器——镇岳、斩阴。
族长信物亦遗失于此……
木七安的目光在“镇岳、斩阴”四个字上停顿片刻,指尖摩挲着腰间的刀柄。
合着武器也是张长鹤的遗物!
张长殇把他当成拼好弟了是吧!
【宿主宿主!你要是心里膈应,这两把刀就给咪处理吧!咪卖给武侠系统,绝对能值好多小钱钱!到时候开一堆挂都不成问题!】
天喵精灵的声音谄媚好多,仿佛看到了金山银山。
【擦擦你的口水!我堂堂血麒麟,刀就是半条命,缺了刀,就像是……】
【就像是鱼没了自行车!】
木七安:【???】
【反正你每次用刀耍帅,还不是靠咪给你开挂?】天喵精灵抠着鼻孔,理直气壮。
【我告你人参公鸡哦!】
【小钱钱~咪的命肿么辣么苦啊~为什么天上不能突然掉下来一千万砸死咪呢?】
木七安表示,我也想知道!
【你给你那太阳穴拿俩火罐拔拔,脑子湿气太重!】
吐槽完天喵精灵,木七安感觉心头那点郁气散了些。
他收敛心神,打开张长殇的卷宗。
【啧啧,张长殇这地位……难怪。父母皆是本家麒麟,弟弟是血麒麟,这含金量……果然啊,人生的分水岭是羊水。】
木七安没理天喵精灵的贫嘴,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张长殇的过往经历上。
青年时期的张长殇意气风发,因为父母都是本家麒麟,家族地位很高。
他的父母,似乎对张家的滔天权势并无太大野心,只求孩子们平安。
于是,张长殇被允许学医,远离家族的刀光血影。
只不过,大梦一场,数载炎凉。
当时张长殇在外放野,他的父亲在一次凶险万分的家族任务中死亡,死无全尸。
送回来的,只有一对象征着张家身份、却血迹斑斑的——发丘指。
他的母亲因为麒麟女的珍贵血脉,被族中长老逼迫着继续为家族延续后代。
甚至用她两个孩子的性命相威胁。
最后,在她的丈夫下葬时,决绝地撞棺而死。
夫妻合葬。
张长殇放野归来,得到的却是自己双亲皆亡的噩耗。
失去了父母的庇护,在弱肉强食的张家,跌落尘埃的孩子,处境可想而知。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以一种近乎残酷的真实,剥开了生活虚伪的糖衣,将家族根深蒂固的冰冷,赤裸裸地摊在兄弟二人面前。
活下去,成了唯一的执念。
为了护住仅存的弟弟,也为了自己,张长殇主动踏入张家最血腥的泥沼。
他救人的手,握紧了杀人的刀。
张长殇一次次从地狱里爬回来,在张家森严的等级阶梯上,一步一步,艰难地向上爬。
直到那次任务,让他永远失去了站立的能力。
作为家里唯一健全的男丁,张长鹤毅然决然地参加了血麒麟的选拔。
残忍的试炼结束,几百个本家人,只有张长鹤活了下来。
他踩着族人的尸骨,成为新的——张家“血麒麟”。
可惜,张家的辉煌是由无数张家人滚烫的血肉与冰冷的骸骨浇筑而成。
那金碧辉煌之下,埋葬着数不尽的哀嚎与泪水。
张长鹤最终也没能逃过血麒麟的宿命——不得善终。
他死在了泗州古城,连尸骨都未能寻回。
只留下张长殇一个人,苟活于世。
守着弟弟亲手为他打造、承载着最后温情的轮椅,在那些失眠的漫漫长夜里,孤独地望着天花板上虚假的、永恒不变的星空。
最坚固的锁链,往往由心碎者自己锻造。
张长殇困在了昨日的锈迹中,永远碰不到明天的钥匙。
“他曾为张家带来不朽的贡献,但家族的荣光,只属于族长——张起灵。”
木七安轻轻合上卷轴,所有的迷雾在此刻散尽。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张长殇看向张小官的眼神深处,翻涌着刻骨铭心的杀意。
圣婴,最可能成为下一任的张起灵。
张长殇本可以拥有安稳的一生,学医救人,父母在堂,兄弟和睦。
是张家,用它冷酷和血腥的规则,亲手碾碎了他所有的幸福,夺走了他的血亲。
他恨张起灵,恨这个象征着张家至高权力、却也是所有悲剧漩涡中心的名字。
他恨张家,这个吞噬了他父母、他弟弟、他双腿、他整个人生的存在。
所以,他要做的,是亲手将这个腐朽的庞然大物,彻底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