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朴眼神一暗,发丘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他的目光缓慢地掠过木七安微垂的睫毛、轻抿的唇,最终落在他纤细的、正无意识摩挲着桌沿的手指上。
两人一黑一白,对坐在狭小的算命桌两侧。
即使炎炎夏日,木七安却觉得张瑞朴身上的低气压快把他冻感冒了。
他下意识地并拢双腿,微微向后靠了靠,一个细微的、试图拉开些许距离的防御姿态。
【瑞字辈的张家人都不是善茬啊。】
木七安突然想到被自己扒裤子的张瑞禁,不知道这位严苛的老师如今是去了香港,还是仍守在东北那片寂寥的张家老宅。
木七安心里添了些防备,面上却绽开一个无辜的笑容。
“便算算……未来的运势吧。”
张瑞朴取出一叠厚厚的钞票,并未直接放下,而是用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边缘,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目光却始终饶有兴致地锁在木七安脸上,不错过他任何一丝表情。
【算你很快就要死了吗?死后还被人冻成雪糕,塞在箱子里?】
木七安的脑海中闪过原着情节,但他不能实话实说。
自己来到这里,注定要改变一些人的命运。
木七安是变数,亦是救赎。
“叮——”
三枚游戏币被高高抛起,又在桌面上清脆地落定。
三个笑脸朝上。
“柳暗花明遇贵人,大吉大利啊先生!”
木七安笑吟吟地拱手,眼神却飘向对方指间那叠厚厚的钞票。
张瑞朴抽出其中一半递来,木七安伸手去接,抽了一下,竟没抽动。
“你跟普通的算命先生不一样,他们嫌我身上的血腥气太重,从不敢替我算。”
木七安也不恼,伸出白皙的手指,一根一根去掰对方捏紧钞票的手指。
掰不动,就轻轻拍着对方的手背,语气里带点儿埋怨:“我七仔也是普通人,普天之下,通天之人!你……啧,松手!松手!”
张瑞朴感受着手上的细腻,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
张瑞朴作为本家麒麟,当年从家族叛出,发过毒誓,此生不再踏入大陆,带着百来个张家人,南下南洋打下这片基业。
经过时间和金钱的打磨,张瑞朴越来越像专业的商人,他手底下的张家人更贴近江湖帮派。
张家从不容叛徒,刺杀几乎成了家常便饭,所以平日里,张瑞朴身边总是围着大批护卫,根本没人能靠近。
张瑞朴从来没有放松警惕,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家族有多记仇,他和张家早就不死不休了。
但今天,木七安就这么明目张胆地从他手里拿钱,清澈的眼神与自己身上的血腥气格格不入,却奇异地勾人。
识海里天喵精灵的警报响得快要炸开,周围不下二十个持枪的护卫,在木七安主动碰到张瑞朴的那一刻,就在朝他逼近。
【可这是钱啊!我不需要很多很多爱,我只需要很多很多钱!张瑞朴使出美钱计,我这是将计就计!】
木七安仿佛浑然不觉,美滋滋地数着终于到手的钞票,眼角眉梢都是亮晶晶的得意。
张瑞朴原本疑心这是张家新派来的杀手,毕竟他昨日才从南部档案馆离开。
但现在看来……他有理由怀疑,张家是不是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
木七安见钱眼开、毫无心机的蠢样子……很难相信这是张家的小崽子。
张瑞朴盯着木七安过分勾人的桃花眼,忽然觉得,养这么一个漂亮鲜活的小宠物,似乎也不错。
给点甜头就灿烂,恰巧,他最不缺的就是钱与势。
“你很缺钱?”
张瑞朴慢条斯理地摘下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表,表带还带着他腕间的体温。
不由分说拉过木七安纤细的手腕,径直为他戴上。
“这么明显吗?”木七安歪了歪头,一撮不听话的呆毛也跟着晃了晃,手腕却乖乖留在对方掌心没有立刻抽走。
张瑞朴的指腹在他腕骨内侧细腻的皮肤上停留了一瞬,才缓缓松开。
二十出头的骨龄,干干净净、毫无戒心的小崽子。
亮闪闪、沉甸甸的手表扣在白皙的手腕上,木七安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开始满嘴跑火车:
“谢谢先生的大恩大德!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肯定不会随叫随到的,能办到的事情我也绝对会找各种理由搪塞过去的!”
【天喵精灵……】
【放心吧宿主,手表没藏毒针、没抹毒药、没有毒虫,干干净净!】
确认安全,木七安开始飞快盘算张瑞朴的下一步动作。
【人,这块手表算不算是张瑞朴给你的offer?】
【月薪一万才叫offer,四千叫worker,三千那是joker。这破表能值几个子?这人跑我这里来刷存在感,我是不是太给他面子了?不鸟他!】
“放心,我们总会再见的。”
张瑞朴将另一半钱推给他,起身后,高大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木七安完全笼罩了一瞬,才大步离去。
木七安目送那道背影消失在街角,才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长长舒了口气。
【老狐狸。同是瑞字辈,可比张瑞禁难缠多了。】
【人,要不要吃糖葫芦?】
天喵精灵在识海里亮出导航,语气雀跃又带着点安抚。
木七安一激动,“蹭”地起身,下一秒眼前骤然一黑,极致的晕眩感席卷而来,大脑开始疯狂走马灯:
十年生死两茫茫,喜羊羊与灰太狼;隆科多,皇额娘,果冻我要喜之郎……夜来幽梦忽还乡,熊大熊二光头强……杏花微雨,你说你是果郡王……
颤颤巍巍地扶着墙,木七安听到卖糖葫芦的老大爷在吆喝:“糖葫芦嘎嘎甜,不甜不要钱!”
“来……两串不甜的!”
卖糖葫芦的大爷瞅着木七安白白净净、眼角挂泪的可怜样,心一软,递来一串裹满糖霜的糖葫芦。
大爷揣着手,一口浓重东北腔:“小伙砸,有钱银不好伺候吧!是不是被折腾得屁股疼?街东头那旮瘩有卖药的,专治这毛病!贼拉好使!”
木七安听得莫名亲切,但坚强解释:“我不是……我只是低血糖!”
“哦~”大爷一脸“我懂”的表情,目光扫过他腕间那只突兀的昂贵手表,“真花哨,还特意起个名叫低血糖,啧啧啧啧……”
“行了大爷,我怕您舌头啧出皴来。”
木七安付了钱,感觉头没有那么晕后,起身就走。
临走前,顺手将吃完的糖葫芦棍儿,精准地插进一个穿开裆裤、正晃悠的小孩儿的屁股缝里。
而街角转弯处,一辆黑色的汽车车窗缓缓摇上,张瑞朴看着远处那纤细身影带着几分孩子气的举动,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派人跟着,别让那些眼瞎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