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朴对于木七安的调侃,只是象征性地瞪了他一眼。
私下里怎么闹都行,哪怕骑他身上,张瑞朴都甘之如饴。
但现在这么多人,他还是要点面子的。
张瑞朴轻咳一声,一名下属很有眼色地搬来一张凳子。
紧接着又为木七安和张海盐抬来两张藤椅。
张海盐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张海侠身边,二郎腿一翘,手臂懒洋洋搭在椅背上,浑身透着一股“老子不怕你们”的气势。
木七安瞥了他一眼,没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真正的张家人在强压环境下会越磨越利,变成一把没有心的刀。
不达目的绝不回头,不在乎牺牲。
可张海盐不同,他的人生中,永远有个张海侠在身后兜底。
舍不得孤注一掷的人,终究还是个凡人。
木七安将藤椅放在张海侠的另一侧,招手示意张海娇坐上去。
小姑娘没有犹豫,嘴里叼着棒棒糖,双手放在膝盖上,背脊挺得笔直,规规矩矩坐好。
而木七安自己则抱着刀,静静立在他们身后。
小小的屋子里,两方人马无声对峙。
在木七安站定的那一刻起,张海侠一直攥紧扶手的手指松了几分。
另一侧的张海盐,从进屋起就绷成一根弦的神经,也稍稍缓了下来。
他并不惧怕一对多。绝大多数的练家子,在张海盐面前跟五岁小孩打架一样,全是破绽。
但这种长期以来的自信,在这群人面前,罕见地消失了。
这个屋子里的人,全是张瑞朴从张家带出来的本家麒麟,甚至没几个外家穷奇。
张海盐再疯再强,和张家正统残酷训练里淬出的刀,差距不止一星半点。
他很难从这些人手里讨到便宜,更何况对方站满了一屋子。
可木七安就那么随意一站,什么也没说,却莫名让他松了口气。
张海盐不知道自己的信任因何而成,这些年除了干娘、虾仔,好像也只有木七安这个认识没多久的陌生人给了他安全感。
他相信木七安的疯癫,相信他的能力,更相信……他们能一起回家。
张瑞朴静静注视着木七安。
两人的初见,是他俯视着他。
而现在,俯视与被俯视的位置,彻底对调。
张瑞朴突然觉得自己终于失去了什么,但好像……他从未拥有过。
“长话短说,从你们踏上这片土地起,我就清楚你们的刺杀计划。放你们一条生路,总比换几个靠谱的来杀我要好得多。你们也不负众望,比我想象的还要无能。”
张海盐轻啧一声,明显觉得脸上挂不住,嘴硬道:“南洋档案馆的任务是调查诡谲案件,刺杀不是我们的强项。”
“是吗?”
张瑞朴一抬手,两名随从立刻上前,将张海侠从轮椅抬到床上。
张海盐猛地要起身,却被身后伸来的一只手稳稳按回椅子上。
“逞强不是一个好习惯。”
木七安微微俯身,贴近张海盐的耳边,他的声音压得低,带着点懒洋洋的蛊惑:“没人教过你吗?别把赢的希望,寄托在对手的选择上。张海盐,做事多藏动机,才能在不声不响中……一击必杀。”
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
做事多藏动机……
短短几个字让张海盐脑子空白了一瞬,这句话,干娘也曾经说过!
他猛地转头,眼中的玩世不恭撕裂殆尽,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死死锁住木七安:“你究竟是谁?”
“嗯……”木七安眼尾微挑,右眼下的泪痣平添几分妖异,他满意地点头,“现在这样,才有点像张家人了。”
张瑞朴冷冷看着张海盐被木七安一句话搞破防,心里莫名舒坦了些。
果然啊,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张海侠趴在床上,上衣被掀起,露出后背狰狞的伤口——那是一只蝴蝶。
木七安伸出手指,极轻地抚过破碎的脊椎轮廓,眉头微皱,“蝴蝶虽美,终将腐毁。”
张海盐咬紧牙关,铁锈味溢满口腔。
张瑞朴精准捕捉到他这一瞬间的情绪波动,毫不犹豫地掏枪、上膛,枪口对准张海侠,“既然你这么放不下你的朋友,那事情好办得多。”
一旁的木七安细致地替张海侠整理好衣服,动作轻柔地将人抱回轮椅。
然后,他才转身,径直站在了枪口前,迎上张瑞朴的视线,唇角勾勒出一个浅淡的弧度,“园主,不要吓到孩子了。”
张瑞朴握枪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
这一枪若开了,他和木七安之间,只剩不死不休。
良久,枪口终究是沉了下去。
他赌不起。
【艾玛,给咪吓尿了!】天喵精灵在椅子上瘫成一张猫饼,黑爪爪捂着胸口。
【放心,就算子弹打中我的胸膛,我也死不了!因为我的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
木七安甚至有点想当场掏出挖耳勺开始掏耳朵,毕竟人类潜规则之一:掏耳朵的时候,绝对不能被人碰!
张瑞朴:为何不避?
木七安:????`ヘ′????因为不怕!
“张海盐,”张瑞朴猛地移开视线,不再看他,转向另一人,“我给你南安号的船票。去船上查清瘟疫。否则……你的这位朋友,就会变成橡胶树的肥料。”
手下将船票和一沓钞票递给张海盐。
张海盐看向虾仔,目光又落到木七安脸上。
见到对方轻微地颔首,他知道这件事已无退路。
张瑞朴准备得极其充分,而他只能靠临时应变,为虾仔搏最后一线生机。
“我可以去,”张海盐深吸一口气,“但我有条件。”
张瑞朴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说。
木七安听着张海盐满口胡诌,什么张海侠早晨要用鱼翅漱口,中午八菜一汤,晚上睡觉要五个姑娘陪着。
骄奢淫逸的生活说得木七安都心动了!
张瑞朴简直气笑了,上下打量着张海盐:“你小时候因为这张破嘴,没少挨张海琪的揍吧?”
张海盐愣了一下,心说你怎么知道?你视奸我?
“放心去,有我呢。”木七安插了句嘴。
“船还没靠岸。”张海盐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只要再多一点时间,他未必不能将虾仔和七仔从张瑞朴手里救出来。
“船已经靠岸了。”
张瑞朴双手插在裤兜,一脸嘲讽,“看样子你还没对我的势力有清晰的认知。”
他的目光扫过简陋的房间,“不过也正常,你们已经穷到要靠摆地摊糊口了,贫民杀手自然理解不了情报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