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江和芳杏甜蜜的开始了偷偷摸摸的恋爱。
远在他乡的蔚爱国,却彻底的变了一个人。
他再也不是蔚家的享受派少爷了。
他带着亲人们给他准备的全副身家,去投奔他的的师父王远征。
王远征在建坤给他的信里,已经知道了蔚爱国的事情。他也扼腕叹息,蔚爱国是他所有的徒弟里,最有天赋,最有灵性的一个,他媳妇更是百里挑一的人物。
结果他一念之差,走了歪路。
当满面沧桑的蔚爱国找到师父的时候,王师父正在工地上挥汗如雨。
八十年代的东北,尤其是建筑活,遍地都是,只要肯出力,没有挣不到的钱。
在这里,磨洋工或者偷奸耍滑,就等着饿死吧。
蔚爱国揣着亲人给的钱,除了吃饭,一分钱也不舍得多花,烟也戒了,酒也不喝了,一门心思的挣钱。
他心里有愧。
他花了芳杏那么多钱,还没花在正途上。知道他穷途末路了,芳杏还能不计前嫌,偷偷的再给他留下一大笔生活费。
多好的芳杏啊!
当初为啥就鬼迷心窍,发了疯呢。
他想起他捂着芳杏的嘴,把她折磨的浑身青紫的那个夜晚,追悔莫及,恨不能剁了自己的双手。
他想起爹娘养了他那么多年,他几乎没养过爹娘,百分百的养育之恩,他还了不到千分之一。
他想起那些血脉相连的哥姐,他们对他曾经有多期望,后来就有多失望。
他想起云妮和海洋,他忘不了又不敢回忆,在拘留所里,云妮和海洋对他的控诉,那真是迎头痛击。
还有他亲生的两个闺女。
一想起两个孩子,蔚爱国更是禁不住泪流满面。
他想念甜甜的晴晴,扬着小脸儿,一脸孺慕之情的朝着他喊爸爸,他却不屑一顾的推开了那双期待的小手。
他想起蓝妮儿三岁的时候,捂着眼睛,调皮的对爹说,爷爷,你打爸爸吧,嫚嫚不看。
他想起中秋节前夜,蓝妮儿脑门上被他打出来的那一道肿胀的红线。
他想起拘留所里,蓝妮儿清清冷冷的眼神看着他说,你等着看,看我和晴晴能不能胜过男的。
蓝妮儿还说,你好好活着,等着好好看看我们的那一天。这一天很快,你不需要活多久就能看见,你坚持坚持!
那段锥心刺骨的话,每天都要在他的脑海里回响一遍。
蔚爱国越想越后悔,越想越痛不欲生。
可惜,这个世界上买不到后悔药。
蔚爱国揣着一腔后悔,拼命的干活。干活挣得钱,他一分也不动,零存整取的放在银行里。
到了大冬天,东北到处都上冻了,白毛大雪纷纷扰扰的漫天飞舞,建筑活干不动了,有的人回了老家过年,有的人不想浪费路费,就在东北猫冬。
蔚爱国数数自己三个月挣得钱,不到一千块钱,还不够还芳杏的欠条呢。
他咬咬牙,顶着大风雪,深一脚浅一脚的去捡破烂卖。
以前白白净净,风流倜傥的一个人,现在已是满面风霜。一双原本白嫩的手,皴裂成了老树皮,他还蓄起了络腮胡,乍一看,整个一个粗犷的东北大汉。
如果他现在站在芳杏面前,芳杏一定认不出来,这是她曾经当孩子娇宠的蔚爱国。
现在的蔚爱国跟以前细皮白肉的蔚爱国,已经大相径庭,判若两人。
进了腊月的一天,吴江接到了高松涛的电话。
江慧和哑巴的鉴定结果出来了,妥妥的亲生关系。一同出来结果的还有江妈和哑巴的亲子鉴定。
当初江慧想瞒着她妈跟哑巴做鉴定。高团长说,别,慧儿,抓江山和蔚爱民是妈的心病,不论啥消息都让妈知道吧!
江慧想想也是,两口子告诉了江妈疑似江山的哑巴。
江妈当机立断,能验兄妹,就能验母子,她也去跟哑巴验验。
这么地,做了两份鉴定。
铁证如山,哑巴是妥妥的江山。
高松涛带着岳母和媳妇去监狱里见江山。
当江慧扶着白发苍苍的江妈,站在哑巴面前的时候,已经是个废人的江山崩溃了。
他跪在地上,不停的给江妈磕头,不一会儿,磕了满脸的血。
他张着嘴,想大声呼喊,可惜发出的都是难听的嘶哑声,一个完整的字也吐不清楚,他的舌头被人整个切掉了。
江妈和江慧,看着面目全非的江山,五味杂陈,娘儿俩已经分不清哪是痛恨,哪是可怜,哪是大快人心。
江妈颤抖着手,老泪纵横,她指着江山大骂畜牲。
江慧忍住泪,声色俱厉的让江山把爹还给他,把二哥还给他。
江山这才知道,他爹和江川都因为他和蔚爱民死了。
高团长沉稳的戳江山的软肋,“江山,你还不知道吧?你遗弃在东北的孩子,都改姓了母姓,已经登报跟你断绝了关系。你成了现在这样,是不是蔚爱民弄的?你到现在什么也不说,是不是想着保你儿子一命?你猜,你儿子现在怎么样了?蔚爱民对他怎么样?你想不想知道?”
江山又给高团长磕头,给江慧磕头。可能是虎毒不食子吧,他恶贯满盈,死到临头,还惦记儿子。
高松涛冷笑,“你的儿子,小名大力,据我们的调查资料显示,他已经被蔚爱民遗弃了。目前在云省的收容所里,像你一样,也被人割了舌头。这是他被收容前,捡垃圾的照片,以及被收容后的照片,你可以印证一下。”
江山颤抖着手,拿过照片,是他的儿子大力。
一张照片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大力,坐在垃圾堆旁,在吃捡来的食物,神情呆滞,眼神迷茫。
一张照片是衣着朴素干净,在收容所里的大力,周围是一群孩子,只有他形单影只的站在人群外,神情不再呆滞,却眼神冷漠。
江山捧着两张相片,捂在胸口,失声痛哭,声音就像一只被痛打过的老狗,呜咽晦涩,呕哑嘲哳。
江慧和妈妈却再也不愿意看江山一眼,江慧扶着妈妈,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高松涛很有耐心,他坐在一旁,等着江山哭完了,又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江山。
江山打开纸条,认出是儿子的笔迹,还是他教的。
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杀了他们。
江山抚摸着纸条,擦干眼泪,朝高团长点点头。
高松涛示意工作人员,给了江山纸笔。
江山针对高松涛的提问,还有自己的亲身经历,把他和蔚爱民的过往交代的一清二楚。
江山和蔚爱民被江家父母捉奸的那晚,确实是先逃到了临县车站,然后坐车跑的。
江山按照蔚爱民的说的,骑着江川的自行车,藏在村外大口井边的槐树林里,等蔚爱民。
等了大约半个多小时,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而近,也不敢出声,直到听到蔚爱民低底的一声,“山哥,你在哪儿?”
他才赶紧从树丛里爬出来回应。
蔚爱民当时临危不乱,并没有对江山说江父吐血的事,只是忙着安排后路,“山哥,这里咱待不下去了,咱俩走吧,去省城吧。”
江山也正有此意,于是黑灯瞎火的,他骑着自行车,带着蔚爱民和孩子往车站跑。
蔚爱民太知道她爹蔚佑之了,她惹了这么大的祸事,她爹头一个不会放过她,她怕在阳春县城会被围追堵截,这事不用别人,建福和建坤堵着她,就能把她打个半死。
她就让江山带着她去了临县车站。
事实证明,如果蔚爱民那天真被建福和建坤找到,她确实会很惨,哪知道她心狠手辣,心眼也大,逃过了一劫。
他们去了省城才知道,省城也不安全,江山的那个头头被抓了起来,还有一些小喽啰也进去了,还是他们常去约会的那家招待所的熟人偷偷报的信。
江山一不做二不休,偷偷潜进自己的住处,拿了细软,领着蔚爱民坐上了去广市的火车。
他们往火车站跑的时候,徐云涛带人去了他的住处,扑了一个空。
就这么阴差阳错的,两个人带着孩子逃出鲁省。
江山雄心勃勃的想在南方重新闯出一片天地,但他缺德事做多了,好运气全无,干什么赔什么,贩猪猪贱,贩羊羊贱,最后血本无归。
而且,江山萎了。
从那天晚上被江父大喝一声之后,也许是做贼心虚,也许是报应不爽,江山不举了。
这让蔚爱民很沮丧,她觉着她这么魅力无限的一个当家浪女,怎么能守活寡呢?再加上江山已经一文不名。蔚爱民从来就不是吃苦的性子,眼看跟着江山没希望了,她就开始嫌弃江山,起了歪心,想另抱大腿,另找靠山,另谋出路。
蔚爱民确实有心计,她通过长期观察,找好了一个靠山,就是那个被吴江他们击毙的“穆特西”。
穆特西有钱,花钱跟流水一样眼睛都不眨一下,还是一个什么帮派的老大,整天吃香的喝辣的,一群小弟前呼后拥的,蔚爱民觉得找这么个靠山行。
于是,蔚爱民凭着出众的姿色,还有无底线的勾人手段,三下两下的,就把穆特西勾到手。
为了跟穆特西明目张胆的在一起,她对江山起了杀心,怂恿穆特西解决江山。
这对穆特西来说太容易了,他亲自抄家伙去解决江山。可那天儿子大力紧紧搂住江山,哭的声嘶力竭,蔚爱民到底没当着儿子的面杀江山,让穆特西留了江山一条命,只是把他毁了容,割了舌头,打成了残废,扔在窝点里苟延残喘,儿子大力被穆特西的狠戾吓到失语。
蔚爱民跟着穆特西搬进了窝点,正大光明的当上了老大夫人。
江山带着儿子生活在最底层,苟延残喘。
大力的待遇还可以,毕竟是蔚爱民亲生的,蔚爱民有口好吃的,还是惦记他的,时不时的关照一下大力,但她对外不承认大力是她的儿子。
大力对蔚爱民也不亲近,小小的心灵里虽然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杀爸爸,但他知道爸爸是为了他在活着,而妈妈不是。
蔚爱民跟了穆特西才知道,穆特西是干什么的,可她不在乎,只要能享受就行,只要有人养着她,不缺钱就行。
但是,有一天,蔚爱民发现了一个秘密,就是穆特西也不是真正的老大,他只是傀儡,真正的幕后老大叫“阿木尔”,表面上是一家贸易公司的老板,暗地里是犯罪集团的老大。
狗闻见了屎,臭味相投,蔚爱民转身就投进了阿木尔的怀抱,她是典型的有奶就是娘。
阿木尔也看上了年轻靓丽,风情万种的蔚爱民,俩人一拍即合,暗渡陈仓。
穆特西并不知道,但是大力知道,因为他有一次看见蔚爱民跟阿木尔苟合。
阿木尔想弄死大力,被蔚爱民阻止了,说一个孩子,还不会说话,耽误不了事。
阿木尔正是迷恋蔚爱民的时候,对她就百依百顺,放过了大力。
再后来,阿木尔警觉到情况不妙,让穆特西当了替身,他带着蔚爱民换了个身份,去了云省的秘密基地。
临走前,他到底不放心大力,让人割了大力的舌头,跟蔚爱民说,情况混乱,没找到大力,可能被哑巴藏起来了,蔚爱民慌乱之中,也管不了那么多,自己的安全最要紧,跟着阿木尔头也不回的跑了。
那天警方一冲进来,江山是最先被扔下垫背的,毫无抵抗力之力的就被抓住了。
他以为蔚爱民带走了大力,所以,为了儿子,他咬紧牙关,就是不肯招供。
可事实证明,蔚爱民就是个蛇蝎心肠,心狠手辣,自私自利的恶妇,她没去管他们的儿子,自己一个人仍旧逍遥法外。
江山恨极,把蔚爱民和阿木尔的恶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提出一个要求,想见在收容所里的大力一面。
高松涛点头答应他,让人去把大力带过来见他。
江山又在纸上写了最后一个要求,请求高团长代为转达给江妈和江慧。问:能不能让大力认祖归宗?请江慧把他抚养长大。
高团长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说,他会把请求带到,但江慧和江妈怎么决定,他不干预。
江山点头,他明白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可事到如今,他命不久矣,实在不忍大力一个人孤苦伶仃。
他在纸上写了四个字:稚子无辜。
高松涛收起纸条转身出去了。
高松涛和吴江的这次通话时间很长,直到把事情经过都讲完,他们才放下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