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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冰块之后,姜弥预想中的极致严寒并未袭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时空错位的强烈眩晕感。当姜弥的感官重新稳定,眼前的景象让他这位见惯了星海奇观的五星神令使,也不由得心神一震。

姜弥与被他逼退的长夜月,正悬浮在一片无边无际、难以定义是物质还是能量的虚空之中。脚下没有大地,头顶没有天空,唯有无数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冰块,如同失去了引力的岛屿般,静静地悬浮在四周。

每一块冰块,都并非纯粹的寒冰。它们晶莹剔透,内部仿佛封存着一个微缩的、动态的世界。有的冰块里是繁华星球车水马龙的瞬间凝固,有的是某个文明辉煌殿堂正在举行盛典的定格,有的是寂静宇宙中舰队交锋爆发的璀璨光团,有的则是田园牧歌般的宁静生活场景……

这些,是记忆的碎片。

无数块冰块,便是无数个被定格、被保存下来的瞬间,它们共同构成了这片诡异而浩瀚的记忆之海。

姜弥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些冰块中流淌着真实不虚的、属于某个时间、某个地点、某些存在的“记录”。

然而,更让他心头沉重的是,目光所及之处,无论是何种形态的文明,何种繁荣的景象,在那些记忆碎片的最终定格画面中,无一例外,都指向了同一个结局——

毁灭。

星辰熄灭,大陆崩解,文明化为焦土,生命归于死寂……各种各样的毁灭形式,在这些悬浮的冰块中无声地上演,如同无数场默剧,共同演奏着一曲宇宙终焉的悲歌。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与绝望气息,弥漫在这片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长夜月被姜弥一指逼回这片属于她的领域,腥红的眼眸中戾气更盛。在自己的主场,她的力量似乎得到了某种加持。

“擅闯者……死!”

冰冷的意念如同风暴般席卷!

霎时间,数十只、上百只暗红色的能量水母,凭空凝现,它们比之前在藏馆中出现的那只更加凝实,触须舞动间,甚至引动了周围那些悬浮的记忆碎片!一些靠近的冰块开始微微震颤,内部封存的景象泛起涟漪,仿佛其中的毁灭场景要被再次激活,化作实质的攻击涌向姜弥!

在这个由记忆与某种更高层次力量构成的空间里,长夜月确实拥有着影响规则的能力。

面对这铺天盖地、携带着精神污染与记忆混乱力量的攻击,姜弥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大的动作,只是眼底深处,一缕青黑色的光芒如电般闪过。

巡猎·锁定,诛灭!

下一瞬间,仿佛有无形的、绝对精准的法则之刃扫过虚空。

“噗噗噗噗——!”

一连串细微却清晰的湮灭声如同爆豆般响起。

那上百只刚刚凝聚成型、气势汹汹的暗红水母,连同它们搅动起来的混乱能量波纹,就在姜弥一念之间,被同时、彻底地抹除!

没有一丝抵抗,没有一丝残留,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

周围那些被引动、开始波动的记忆碎片,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抚平,瞬间恢复了之前的稳定与沉寂,继续无声地展示着它们内部定格的毁灭终局。

绝对的力量差距,展露无遗。

长夜月腥红的眼眸中终于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与骇然。她意识到,即便是在这片她熟悉的领域,自己也远远不是这个闯入者的对手。

然而,执拗与守护的本能让她不肯就此放弃,周身暗红光芒再次开始凝聚,似乎要发动更决绝的攻击。

“我与三月,是同伴。”

就在长夜月即将再次出手的前一刻,姜弥平静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的意识核心,如同投入沸腾油锅中的一滴冷水。

“你如果不想让我在三月面前,说你这个‘姐妹’二话不说就攻击她同伴的坏话,最好现在就停手。”

这句话如同精准的狙击,瞬间击中了长夜月最大的软肋。她周身凝聚的暗红光芒猛地一滞,那双腥红的眼眸中,冰冷与戾气被一种剧烈的挣扎所取代。

她死死地盯着姜弥,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真伪,权衡着攻击的后果。不过,对三月七的在意与保护欲,显然压倒了她对闯入者的敌意。

僵持了数秒之后,那澎湃的暗红能量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长夜月虽然没有完全放下戒备,但确实停止了攻击的姿态。

姜弥心中了然。他自然不惧长夜月,但在察觉到对方对三月七那种近乎偏执的保护意识后,他便明白,无谓的争斗毫无意义。他们保护三月七的目的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是一致的。利用这一点避免冲突,是最高效的方式。

而且,他的注意力,早已被这片空间里那些记录着毁灭的记忆碎片深深吸引。

姜弥的目光掠过一块块悬浮的冰块,神念飞速扫过其中定格的终末景象。突然,他的目光凝固在了几块相对庞大的记忆碎片上。

在其中一块碎片里,他看到了熟悉的仙舟巨舰——罗浮!但那并非他记忆中威严雄伟的罗浮,而是舰体断裂、玉界门崩塌、到处燃烧着不祥火焰的残骸,无数魔阴身与反物质士卒在其中肆虐。

在另一块碎片里,他看到了黑塔空间站!但那空间站已不再是科技的奇迹,而是被扭曲的引力撕扯成数截,如同宇宙垃圾般漂浮,内部闪烁着最后的、绝望的爆炸火光。

他甚至看到了……星穹列车!那辆承载着他与伙伴们无数回忆的列车,车体扭曲变形,观景车厢碎裂,静静地漂浮在一片死寂的星尘之中,失去了所有的光芒与生机!

这些景象是如此真实,如此触目惊心!它们不仅仅是“可能”的未来,其中蕴含的那种绝望与终结的“质感”,让姜弥感到一阵心悸。这仿佛是在昭示着某种……既定的终末?

长夜月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姜弥,腥红的眼眸中依旧带着怀疑。“同伴?我观察她许久……并未见过你。”她的声音冰冷,带着审视。

她虽然因沉睡与苏醒交替,观察并非连续,但姜弥与列车同行的时间相对短暂,确实可能被她错过。

姜弥无奈,知道空口无凭。他心念微动,眼中金绿色光芒一闪,一段段清晰的、属于他与星穹列车组共同的记忆画面——初次在沉睡之地相遇,在黑塔空间站的日常,一同喝姬子冲泡的咖啡,与三月七的嬉笑打闹,共同面对危机的时刻——如同精心剪辑的影像,化作一股温和的信息流,直接传递到了长夜月的意识之中。

这并非强行读取,而是主动的、有选择的分享。

长夜月接收到这股信息流,身体微微一僵,那双腥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波动。她“看”到了姜弥与三月七互动时那毫无伪装的真诚与信任,看到了列车组将其视为家人的温暖氛围。这些记忆片段做不得假,其蕴含的情感共鸣更是无法伪造。

短暂的凝滞与消化之后,长夜月再次看向姜弥时,眼中的敌意与怀疑虽然未曾完全消失,但那股冰冷的杀意已经敛去。她微微偏过头,算是默认了姜弥“同伴”的身份。

见初步取得了信任,姜弥立刻指向周围那无数记录着毁灭的记忆碎片,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些……这些毁灭的景象,又是怎么回事?是已经发生的过去,还是……即将到来的未来?”

长夜月悬浮在记忆碎片之间,腥红的眼眸扫过那些定格的终末,她的声音依旧冰冷,却仿佛带着整个宇宙的重量,给出了一个模糊而令人深思的回答:

「此乃……记忆之海。」

「这些,既是曾逝之界,亦为将临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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