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蛋的话让李向阳心中一喜——是啊,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金矿的淘金船常年在水上作业,他们应该有门路弄到救生衣了。
吃过饭,李向阳骑上自行车,带了些腊牛肉、野猪肉,又从鸡圈里逮了只公鸡,用草绳拴了脚,往车把上一挂,就往张武海家赶去。
换在以前,让他拿一只鸡送人,他指定肉疼。但是今年不一样了,三只公鸡战斗力非凡,春天的时候,五只母鸡有三只抱了窝,六十个蛋,孵出来了五十七只小鸡。
估摸着是因为李家平时洗鱼留下的鱼杂鱼鳞保证了小鸡崽子的营养,除了两只淘气的钻进野猪圈被吃掉,其余五十五只全活了下来,都快长到半斤重了。
一定程度上,这也是李向阳铁了心要尽快处理掉野猪的原因之一。
家里的马鹿、梅花鹿和山羊,喂久了都通人性,连那头被当做骚胡的野黄羊见着家人喂草都会凑过来蹭蹭手心。
唯独那些野猪依然野性不改,好几次小云、小雪姐妹俩去喂草,它们还红着眼冲击栅栏。
如今嫂子张自勤怀着孕,赵洪霞也揣了三个多月的身子,院里有这么一群随时可能炸毛的野猪,不管对孕妇还是将来的孩子来说,都不安全……
骑在车上,想起这些琐琐碎碎的事情,李向阳的心头不由得泛起一阵满满登登的幸福感!
仅仅十个月的时间,依山而建的土坯墙变成了宽敞的青砖房;从空荡荡的院落到如今满圈的活物;从当初为几块钱发愁,到现在能带着几百户乡亲赚钱……
他还记得刘秀娟采访他这个致富带头人的时候,他借用了伟人的“社会主义是干出来的”,其实当时并没有那么深的感触,但却用行动为这句话做了注脚。
一路晃晃悠悠地就骑到了金矿。
敲开了张武海办公室的门,却发现坐着的另有其人。
就在李向阳以为自己走错了,那人主动问道:“你是找张科长吧?他换办公室了,在东边隔壁!”
看了看门头上挂着“科长”的字样,李向阳算是反应了过来:这是升职了啊!
确实,张武海最近几个月过得比较滋润,不但顺利要上了孩子,五一前被评上了劳模,另外,还因为后勤科科长调走,他升了职。
“向阳!哎呀!稀客啊!”见李向阳来了,张武海连忙从办公桌后绕出来,抓着他的手不愿意撒开。
人生有时候就是很奇妙,好事往往扎着堆儿的来,当然,反之也一样。
张武海和媳妇孙育红聊天时候,就把这些好事的源头都算在了李向阳的头上。
寒暄了几句,问了下孙育红的身体和预产期后,李向阳说明了原委。
听说需要一批救生衣,张武海侧着头,思考了起来。
“张科长,咱们也认识时间长了,要是不方便就算了,别为难您!”李向阳连忙补充道。
张武海摆了摆手,“向阳,咱们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救生衣的话,若只是几件,倒是好办,但是你要的数量比较多,可能有点麻烦……”
“你看这样行不?”没等李向阳说话,他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只是用作龙舟队的水上训练嘛,其实倒是没必要用新的,我给你弄点旧的,你看行不,可能需要缝缝补补,但数量上能保证!”
“那太好了!”李向阳喜出望外,“需要啥手续,你跟我说,别让你为难!”
“我们领新救生衣都是需要拿旧的来换的,所以我估计总数应该过千了!”张武海这句话,给了李向阳一个大惊喜。
过千?那不就意味着,又多了一个救人的途径?
“不过……”他迟疑了下,最终也没见外,张口道:“但是……你那个药酒,让我老乡给说出去了,被我们书记连坛子给抱走了……”
他略带了点不好意思,接着道:“你能帮我再弄两斤药酒不,我拿着去协调这个事情……”
“那没问题,刚好我自己留了一点!”李向阳笑了笑,“我让黑蛋,也就是张长命明天给您带过来!”
“就是有一个请求!”他又补充道,“哪怕再花点钱都行,数量上越多越好!我自己找这个,还是真没门路啊!”
张武海点了点头,“好,那你等我消息!”
“育红姐不是快生了嘛,我最近上山打点狼肉让黑蛋给带过来!”说着李向阳就准备告辞。
“咋,你今天还想走不成?”张武海一把拉住了李向阳胳膊,“你稍等一下,我安排两个事情,咋俩去家里喝两杯!”
等李向阳再从金矿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张武海怕陪不好他,还叫了两个朋友,不过,考虑到孙育红月份大了,李向阳坚持定了四个人两瓶的总量,喝完说啥都要走。
进了院坝,看见父亲坐在月光稀疏的院坝边抽着旱烟。
“爸,你咋还不睡?”李向阳一脸疑惑,多年来为了省灯油,平常这个时间父亲早进屋躺下了。
“向阳,你坐下,咱们爷俩说点话。”他犹豫了下,张口道。
“爸,咋啦?”李向阳扯过一把椅子坐下。
李茂春磕了磕烟袋,又叹了口气,这才缓声道:“这几天……村子里,又有不少闲话啊……”
“要说吧,哪个人前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见儿子没说话,李茂春继续道,“但是架不住嘴杂,嚼舌根的人多了,也不是好事……”
“爸!”李向阳打断父亲,“有些事情,我一直没跟您细说。”
斟酌了下说辞,他装作有些为难的再次开口,“去年立秋那天,我发烧,一觉从头一天睡到第二天晌午……醒来以后,说不清是做了个梦,还是真实的……”
“啥梦?”李茂春被儿子的话吸引,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李向阳。
“有个看不清脸的人,拍着我肩膀说,‘向阳娃啊,快醒醒,嫑一天稀里糊涂的了,就要大难临头了……”
李茂春捏着烟杆的手一紧,似乎想问什么,又怕打断了儿子的思绪。
李向阳转过头,直视着父亲的脸,“原话我记不太清了,大概意思是咱们那老房子,建在了龙头上,得赶紧想办法搬家——要不然一旦水势起来,全家人……”
李茂春手一抖,烟袋“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