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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端午,宫中按例设宴,邀宗室勋贵、文武重臣及家眷入宫同乐。宁远侯府自然在受邀之列。这是明兰嫁入侯府后,首次以侯夫人身份出席如此规格的宫宴,其意义不言而喻。不仅关乎她个人的体面,更代表着宁远侯府的颜面。

赴宴前,明兰做足了功课。宫中礼仪、可能的席位安排、与会的重要人物及其家眷的脾性喜好,她都让崔妈妈和常妈妈帮着仔细梳理了一遍,心中大致有数。顾廷烨见她准备得如此周全,心中暗赞,临行前只叮嘱了一句:“宫中规矩大,但也不必过于拘谨,一切有我。”

宫宴设在御花园旁的澄瑞殿,殿内灯火辉煌,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一派皇家气象。命妇女眷们按照夫君的品级勋爵,各有席位。明兰随着顾廷烨入殿,依礼向帝后及高位妃嫔行礼后,便被引至勋贵女眷所在的区域落座。顾廷烨的席位在男宾那边,与明兰隔着一道珠帘,虽不能时时交谈,但也能相互望见。

明兰今日穿着一身符合侯夫人品级的蹙金绣云霞翟纹诰命服,头戴珠冠,妆容得体,举止端庄。她年纪虽轻,但气度沉静,在一众诰命夫人中并不显得怯场。然而,她作为新晋侯夫人,又因顾廷烨圣眷正浓、年轻位高,难免引人注目,也容易招来一些不必要的打量和试探。

果然,宴席过半,气氛渐趋活络,几位与顾廷烨品级相当或略高的勋贵夫人便凑在一处说话,目光不时瞟向明兰这边。其中一位是平宁郡王妃,性子向来有些高傲;另一位是镇国公夫人,与已故的老侯爷夫人、即顾廷烨的生母有些旧怨,连带着对顾廷烨也颇有微词;还有一位是永昌伯夫人,素来与四房五房走得近些。

平宁郡王妃摇着团扇,似笑非笑地开口道:“这位便是顾侯新娶的夫人吧?果然是年轻貌美,听说还是盛家的姑娘,书香门第,难怪能入顾侯的眼。”这话听着是夸赞,实则暗指明兰是凭家世和年轻貌美高攀。

镇国公夫人接口,语气带着几分倚老卖老:“盛家自然是清流,只是这侯府的门第,规矩大,应酬多,不比书香门第简单。顾侯夫人初来乍到,若有不懂之处,可要多向府上的太夫人请教才是,莫要失了礼数。”这话更是直接点出明兰年轻、缺乏掌管高门府邸的经验,暗示她需要依赖小秦氏。

永昌伯夫人则假意关心道:“听闻前些日子侯府似乎有些不平静?好像是为了个孩子认祖归宗的事?唉,这内宅事务最是磨人,顾侯夫人年纪轻轻就要处理这等棘手事,也真是不易。”她看似同情,实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及侯府隐私,给明兰难堪。

这几人一唱一和,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不少女眷听见。顿时,不少目光都集中到了明兰身上,有好奇,有同情,更多的则是等着看这位年轻侯夫人如何应对。

明兰心中清明,知道这是躲不过的场面。她并未露出丝毫慌乱或恼怒,反而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向那几位夫人,唇角甚至还含着一抹得体的浅笑。

“多谢郡王妃、国公夫人、伯夫人关怀。”她声音清越,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郡王妃谬赞,妾身愧不敢当。能嫁入侯府,是妾身的福分,唯有谨守本分,尽心尽力侍奉侯爷、孝顺长辈,打理家务,方能不负圣恩与侯爷信重。”

她先不卑不亢地回应了平宁郡王妃,将话题引向“本分”和“尽责”,避开了“高攀”的暗指。

接着,她转向镇国公夫人,笑容依旧温婉:“国公夫人提醒的是。家中太夫人慈爱宽和,对妾身多有教导,妾身一直心怀感激,时时请教。至于侯府规矩,妾身入门日浅,确有许多需要学习之处,幸得侯爷指点,府中诸位老人帮衬,如今倒也渐渐熟悉了。正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治家亦然,需耐心细致,循序渐进,倒不敢急于求成。”她引经据典,既承认自己需要学习,又表明了自己正在稳步接手、并有信心做好,姿态从容,毫不露怯。

最后,她看向永昌伯夫人,语气转为些许恰到好处的无奈与坦然:“伯夫人消息灵通。说来惭愧,不过是府中一桩陈年旧事,涉及下人欺主,企图混淆血脉。幸得侯爷明察秋毫,族亲主持公道,已然处置干净,清理了门户。倒是让伯夫人跟着挂心了。这等小事,本不足挂齿,没得扰了宫中盛宴的雅兴。”她轻描淡写地将曼娘之事定性为“下人欺主”、“混淆血脉”,强调已“处置干净”、“清理门户”,既维护了侯府声誉,又暗示此事乃侯府内务,外人不必过多探听,直接将永昌伯夫人后续可能追问的话头堵死。

一番应对,滴水不漏,既守住了礼数,又维护了自身和侯府的尊严,还将那些不怀好意的试探巧妙地挡了回去。周围原本等着看笑话的女眷们,见明兰如此沉稳机智,不由都收起了几分轻视之心。

珠帘另一侧,顾廷烨虽在与同僚交谈,但注意力一直有关注明兰这边。听到那几位夫人的刁难,他眉头微蹙,眼中已有不悦;待听到明兰从容不迫、有理有据的回应,他紧绷的下颌线才缓缓放松,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赏弧度。

这时,恰好有内侍奉官家之命前来向几位重臣赐酒。轮到顾廷烨时,他谢恩后,并未立即饮下,而是举杯朝向珠帘方向,声音朗朗,足以让两边都隐约听见:“臣谢陛下赐酒。今日宫宴和乐,臣见内子能与各位夫人相谈甚欢,心中亦感欣慰。内子年轻,若有礼数不周之处,还望各位夫人海涵。”

这话看似谦逊,实则是明确地告诉所有人:我夫人我护着,你们适可而止。以顾廷烨如今的圣眷和地位,他这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分量极重。

平宁郡王妃等人闻言,脸色顿时有些讪讪的,再不敢多言,纷纷寻了别的话题岔开。

明兰听到顾廷烨的话,心中微暖,知道这是他在用他的方式维护自己。她隔着珠帘,向他所在的方向微微颔首,夫妻二人虽未对视,却默契于心。

一场小小的宫宴风波,就此消弭于无形。明兰凭借自身的智慧与镇定,加之顾廷烨恰到好处的暗中维护,不仅安然度过,反而更显侯府夫妇一体、伉俪情深的形象。经此一事,明兰在京城顶级贵妇圈中的初次亮相,可谓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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