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御花园的红毯上,乐声从四面传来。沈知微挽着王令仪的手走进园中,脚步不急不缓。席间已有不少贵女落座,见她们过来,纷纷起身行礼。
她目光扫过几张熟悉的面孔,其中一人正低头抿嘴笑,像是在说什么有趣的事。那人是宗室李家的小姐,父亲曾与裴昭暗中有往来,前几日才刚交出三处庄子以示清白。
心镜悄然启动,目标锁定那女子。三秒后,机械音在脑中响起:【让她当众出丑,看皇后还怎么捧她】。
沈知微神色未变,只轻轻拍了拍王令仪的手背。王令仪抬眼看向她,微微点头,两人一同入席。
酒过三巡,歌舞已演了两轮。李家小姐端起酒杯站起身,声音清脆:“今日宫中设宴,满园花开,实在难得。听闻王姐姐才学出众,连陛下都赞过文章清明,不如趁此良辰,即兴赋诗一首,也好让我们这些妹妹开开眼界?”
话音落下,周围立刻有人附和。
“是啊,我们也想听听。”
“王姐姐向来沉稳,定能出口成章。”
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王令仪身上。她坐在那里,指尖轻搭在杯沿,没有慌乱,也没有推辞。
沈知微不动声色,再次启动心镜,目标转为王令仪。三秒后,提示音响起:【她们想看我出丑,我偏不让她们如意】。
她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王令仪缓缓起身,环视四周,目光平静。“既是雅集,臣女不敢推辞。”她说完,转身望向园中一株盛放的紫薇花。
阳光穿过枝叶,在她脸上投下细碎光影。她开口吟道:
“炎光灼锦树,繁英照玉阶。
不争春色早,独占夏风怀。
影动金铃细,香浮翠盖开。
何须羡桃李,自有凤凰来。”
最后一句落下,全场安静了一瞬。
这首诗前四句写花,后四句言志。尤其是最后两句,表面说花不羡慕桃李争春,实则暗指贤才自有明主相待。而“凤凰来”三字,更是巧妙点出皇家气象,既不失体统,又显风骨。
裴砚坐在主位上,原本只是端杯饮酒,听到最后一句时忽然停住。他放下杯子,朗声大笑:“好一个‘自有凤凰来’!不愧是王家的女儿,才情胆识都是一等一的。”
他目光扫向方才提议赋诗的李家小姐:“朕倒不知,何时起连赋诗也成了罪过?若今后谁敢说女子不可言志,便让他去读读这首诗。”
那小姐脸色瞬间发白,低头坐下,再不敢抬头。
沈知微依旧坐着,指尖轻轻摩挲杯壁。她第三次启动心镜,这次目标对准另一名贵女。三秒后,机械音响起:【皇后步步紧逼,王氏若成势,我们这些老族岂有立足之地】。
她眸光微闪。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嫉妒了。这些人怕的不是王令仪才华多高,而是她背后代表的新政势力正在一步步挤占旧族的空间。赐婚消息传出后,他们就一直在找机会打压王令仪的声望,今天不过是借题发挥。
可她们低估了王令仪。
更低估了她身边的人。
宴席继续,气氛却已不同。先前那些冷眼旁观的人现在都不敢轻易开口,生怕说错一句话被抓住把柄。王令仪重新落座,呼吸比之前平稳了些。
沈知微侧身靠近她,声音很轻:“你比她们都强。”
王令仪转头看她,眼睛亮了一下。心镜启动,捕捉到她的心声:【皇后娘娘……谢谢您】。
沈知微没有再说什么。信任不需要太多言语。有时候一句话,一个眼神,就够了。
裴砚那边已经开始与礼部官员低声交谈,提到婚典日期和流程安排。看得出来,他对这场联姻极为重视。不只是因为王令仪本人,更因为她能成为连接新政派与清流士林的关键人物。
一名内侍上前添酒,动作利落。沈知微注意到他的袖口绣着一朵极小的梅花纹样——那是太后身边近侍才有的标记。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看来刚才那一幕,已经有人回报上去了。太后不会高兴。她想要新人入宫分权,结果这边刚提建议,那边王令仪就在公开场合立住了名望。这个势头一旦起来,别说新人难压皇后,就连她自己对后宫的影响都会被削弱。
但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沈知微端起酒杯,浅饮一口。她知道接下来会有更多试探。今天的赋诗只是开始,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局等着她们去破。
宴近尾声,宾客陆续起身告退。王令仪整理衣袖,准备随人离开。沈知微叫住她。
“明日辰时,凤仪殿议事。”她说。
王令仪点头:“臣女准时到。”
她走后,沈知微仍留在原地。园中乐师正在收琴,几名宫人弯腰卷起红毯。风吹过树梢,一片花瓣落在她的肩头。
她伸手拂去。
远处台阶上传来脚步声。裴砚走了过来,站在她身旁。
“你觉得她能撑住?”他问。
“她不需要撑。”沈知微看着王令仪离去的方向,“她会走得很稳。”
裴砚沉默片刻,点头:“那你也要小心。太后不会就此罢休。”
“我知道。”她说,“但我也没打算让她轻松。”
两人并肩往凤仪殿方向走去。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
第二天清晨,一封密报送到了沈知微案前。内容简短,只有八个字:**陈府闭门,拒见外客**。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提起朱笔,在旁边批了两个字:**查因**。
笔尖落下时,墨汁滴在纸上,慢慢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