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脚步急促,捧着一封火漆密报快步穿过长廊。沈知微正坐在文华殿东侧的紫檀案前,手中翻阅一份沿海巡抚的折子。她抬头看了一眼,那人还未开口,她已知道是什么事。
“南边急报,琉球海域发现三艘无旗商船,载有硝石与铁器,已被水师截下。船上人员供出,是倭寇雇用的走私贩。”
沈知微放下折子,指尖在纸角轻轻一压。她记得昨夜心镜系统捕捉到的那个念头——“南诏王怒,欲断大周盐路”。那时她还在贡院外看着女子们入场,如今线索已连成一线。
裴砚从殿外走入,玄色常服未换,眉宇间带着未散的冷意。他站在地图前,目光落在东南沿海那条曲折的墨线上。
“你早有准备。”他说。
“不是我早有准备,是他们动作太急。”沈知微笑道,“通海二十年,走私成网。那些船表面运货,实则为敌国输血。现在不斩,等他们兵临城下再动,就晚了。”
裴砚没有立刻回应。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海禁一开,沿海百姓生计受阻,商贾怨声载道,户部必然反对。可若放任不管,敌势将借贸易之名,暗养兵力。
“你说怎么断?”
“先封三条主道。”她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三个港口位置,“明州、泉州、登州。这三地是走私重镇,也是倭寇补给线咽喉。从今日起,所有船只进出必须持官府凭证,登记人数、货物、航程。违者按通敌论处。”
裴砚盯着那三条线,良久点头:“准。”
消息传出去不到两个时辰,朝中已有反应。户部尚书亲自上奏,称沿海渔民靠海吃饭,若禁海,恐激起民变。几位地方官员也联名递折,请求暂缓施行。
沈知微只让人把一张图呈上御前。那是谍网绘制的走私航线图,红线密布,像一张罩向大周腹地的网。每一条线背后,都有军械流入、毒药交易、敌探潜伏的记录。
“他们不是在做生意。”她在朝会上说,“是在打仗。只是不用刀,用船。”
裴砚当庭下令:海禁即日推行,三港设巡检司,由中央直管。违令者,不论身份,一律收押。
当晚,南诏边境传来消息:大周丝绸全面禁止入境,凡持有者没收充公。同时,倭寇控制的几处黑市宣布铁器价格翻倍,并放出风声,三个月内不再供应精铁。
这是反击。
沈知微在御书房见到裴砚时,他正站在灯下看一份物价快报。江南铁价已涨三成,民间开始囤货。
“他们在逼我们松口。”裴砚说。
“那就让他们更急一点。”沈知微坐下,翻开一本账册,“内库还有八万匹陈年存丝,全是去年收缴的走私货。明日放出消息,说库存不足,限量发售。再让商人传话,有买家愿出双倍价收购。”
裴砚看向她:“你要诱他们抢购?”
“南诏靠卖马换丝,再拿丝去北狄换铁。一旦他们高价吃进,却发现我们根本不停产,反而新开织坊,他们的钱就砸在手里了。等市价回落,他们亏空,我们赚利。”
裴砚沉默片刻,忽然低笑一声:“你这是拿国事当赌局。”
“这不是赌。”她说,“是算。他们以为我们在乎商路,其实我们在乎的是命脉。他们抬铁价,我们就造新矿传闻压价;他们断丝绸,我们就反向操控市场。这一仗,不在海上,在账本上。”
裴砚盯着她看了很久,终于点头:“由你全权调度。”
第二天,内库正式发布告示:因原料短缺,丝绸供应减半。消息一出,南诏商人连夜调动银两,试图抢购最后一批存货。而与此同时,沈知微下令开放三座新织坊,悄悄释放少量成品入市,制造紧缺假象。
她还调用了此前整编的舰队。那是剿灭裴昭残党后收编的水师旧部,经过清洗重组,如今只听中央号令。她亲自拟定编制,设立“海防巡检司”,统辖三大港口防务。
第三日清晨,她接到密报:倭寇头目一名亲信在泉州酒肆与当地船主密会,约定三日后接一批火药,来源琉球。
她当即唤来水师提督,指着海图一处礁岛:“在这里设伏。船队伪装成商船,夜间靠近,等他们卸货时动手。”
提督有些犹豫:“若对方火力强,我方伤亡可能不小。”
“他们不会带太多人。”沈知微说,“走私火药不敢张扬。而且——”她顿了顿,“我已确认,那批货是从琉球南岸码头出的,走的是暗潮路线。那种船速慢,转弯笨,最适合围剿。”
提督领命而去。
当天傍晚,前线传来捷报:截获火药十二箱,俘敌七人,无一漏网。水师仅轻伤三人。
裴砚看完战报,抬头问她:“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走暗潮道?”
她没回答。心镜系统今日第三次启用,就在今晨读取一名降俘心声时,听见了短短三秒的念头:“这次走南岸,绕开巡检船。”
但她不能说。
“猜的。”她只说了两个字。
裴砚看着她,眼神复杂。他知道她总有办法,却从不解释来源。这种神秘感让他不安,也让他依赖。
夜深,文华殿烛火未熄。沈知微仍在批阅奏折,一份来自明州的文书提到,有渔船私自出海,被当场扣押。船上搜出南诏铜币三串,疑似接受敌方资助。
她提笔写下批语:船主下狱,同村渔船暂停出海资格五日,以儆效尤。
裴砚站在窗前,望着宫外渐沉的暮色。海风未至,但战云已起。
“你觉得他们会罢手吗?”他问。
“不会。”她合上奏册,“这才刚开始。”
他转过身:“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她刚要开口,殿外又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内侍跪地呈报:
“启禀陛下,登州急讯——南诏使者已在城外,声称要面见皇后,否则便切断所有盐运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