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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试开考!肃静!发卷——”

面对写着密密麻麻字的考卷,纪黎明双眼无神,虚虚地盯着对面的男主。

怎么就这个时候来了?

但凡早一点他就不进来了,又或者但凡迟一点......

迟一点,也不用遭这个罪。

三天啊!

得被关在这一平方大小,转个身子都转不过来的地方三天。

就他这一米八的大帅哥,晚上睡个觉都得蜷缩着身子。

纪黎明越想越气。

他眼珠子一转,趁着衙役发卷的间隙,抬手捡起小石子。

干脆利落,又精准无比地,打到对面男主右臂的手三里穴。

对面。

甘文远只觉得右臂突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仿佛有烧红的铁钳在骨髓里翻搅,又似被无形的手生生拧断筋骨。

紧接着一股酸麻感轰然炸开。

他的五指不由自主地张开,试卷“哗啦”一声摔落在地。

疼痛让甘文远顾不得试卷。

更让他心惊的是,右臂完全不听使唤。

像是不属于自己一般,兀自剧烈地颤抖着。

无论晃动手臂,那股子麻痹都如附骨之疽,缠绵不去......

最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连笔都拿不动了。

甘文远下意识低头。

同时,一挥手。

完全没有注意到,随着他挥手的动作,细微的石头粉尘落到地上。

手。

真的动不了了。

他的科举怎么办?

甘文远惊慌地大叫一声。

纪黎明瞧着对面男主把“证据”消灭掉,他赶紧若无其事地低头看试卷。

其实...这试卷看上去还真好看......

就是...就是.....

就是字别那么多就好了。

他看着有点脑壳疼。

这一次,原主是一介书生,古代那种科举考试的书生。

家里也算不上穷,就是普普通通的,那种类似于“某某府首富”的家庭。

爹一个,娘一个,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妹妹,以及原主这个儿。

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商人之子不能科举的规定。

原主自小读书,在科举一道上,算得上是一个了不得的天才。

小小年纪就在文风昌盛的安南,才18岁,就得了小三元。

而这本小说里的男主不是力压文坛的大才子,反而每次考试,无论是群英荟萃,还是竞新斗巧。

只要他想要考的,只要是他想要上的,都能稳稳坐在孙山之位。

一路稳扎稳打。

直到殿试,因为这一届的才子们颜值普遍不太高。

于是。

遂安帝平中选优,把长得一表人才,五官端正的男主给提拔上来了。

唔...

还给了个探花的名头。

然后......

然后男主就又被尚书府榜下捉婿,给捉回去了。

户部尚书就两个女儿。

本来是要给大女儿捉婿,就是想要找一个能够自己拿捏得住的。

至于招上门女婿。

户部尚书不是没动过这个念头。

只不过因为周围有血淋淋的前例,他直接打消了。

毕竟,前左相就因为生了一个女儿,为了延续血脉,招了一个赘婿。

结果这个赘婿不但把人绝户吃了,还把左相千金给害死。

就算赘婿最后被判斩首,人千金也活不过来了,根都被断了。

户部尚书瞧着这一届就男主一个好看的,毕竟他大女儿喜欢好看的。

哟~

再一看,还是个探花,指不定学问不错。

于是,出差替皇帝办差,完全没有关注科考,也没有看到男主文章,刚回来的户部尚书。

就这样把男主捉回去了。

这过程中。

户部尚书可以保证,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好声好气,温声温语过。

一点都没有死守着国库,恨不得把那些拿着条子过来找他要钱的官员,一个个都给喷死的万分之一气势。

最后还承诺,要是男主不愿意的话,这事就算了。

然而在男主看来,这却是威逼利诱。

不过,他点头了。

只是他是被迫地点头。

被迫地享受着尚书府给他带来的利益。

比如说,在同届三甲都在翰林院,抱着书苦啃,坐冷板凳的时候。

男主经过户部尚书的一系列操作,翰林院编修的职位“升职了”。

三个月就升了“翰林院侍讲”。

官位不大,但是直接给皇帝讲史,只有皇帝的心腹才能担任。

凭借着为了老丈人的面子,男主也算是吃上了这碗“软饭”。

不过谁也不知道,男主在家里面有一个两情相悦的小青梅。

这小青梅,还是男主启蒙老师的独女。

男主穷的叮当响,从小是个放牛娃,7岁求到启蒙老师家,这小青梅是个心软的,让自家爹收了他。

就这样等长大了之后,自然而然地,两人之间定下了婚约。

彼此之间是有婚契的那种。

男主考上探花的时候,小青梅在老家眼巴巴等着。

男主被榜下捉婿的时候,小青梅在老家眼巴巴等着。

男主为攀上寻王把小姨子卖了的时候,小青梅在老家眼巴巴等着。

男主里应外合,把谋反罪证塞到尚书府,将未婚妻一家一网打尽的时候,小青梅在老家眼巴巴等着。

男主随寻王在朝堂上搞东搞西的时候,中青梅在老家眼巴巴等着。

男主“助”寻王登基,借此功成名就的时候,中青梅在老家眼巴巴等着。

男主娶了皇后妹妹,成为新帝连襟,当上卫安侯的时候,中青梅在老家眼巴巴等着。

......

直到最后大结局。

男主垂垂老矣,即将闭眼的时候,总算是“想”起了这个老青梅。

九十九岁的男主,对着玄孙子叹了一句:“唉,她...是我对不起她,要是有下辈子,我绝不负......”

那个“她”还没念完,人就挂了。

可谓是,就差一天的长命百岁啊!

因为第二天是男主生辰。

站在男主的角度上来说,这剧情其实挺爽的。

从放牛娃到朝中诸侯,从孤身一人到五世同堂,简直美得冒泡了。

只是。

原主可就不爽了,原主恨不得把男主直接给掐死。

原主这个出了名的小才子,之所以没能有名次。

完全是因为就在这一场会试,男主之前得罪的人算计男主。

男主把坐在他对面的原主,推出去挡劫,导致原主以科举舞弊的罪名,直接被下了大狱。

最终。

直接被斩了。

连带着爹娘一夜白发,家族基业,也化为了乌有。

他们不相信原主科举舞弊,可他们也没有什么关系,勉勉强强能保住自己,已经是饶天之幸了。

至于两个姐姐,一个妹妹......

大姐嫁给了青梅竹马。

对方一家是个厚道的,也不嫌弃大姐有个落败的娘家。

就是,原本的地方也不能待了。

为了子嗣着想,他们举家搬迁到其他地方。

远离故乡。

还邀请了老两口一起。

就是原主爹娘骤然失去儿子,就跟失去了精气神。

还是想要给儿子报仇,替儿子查明真相,这个念头让他们醒过神。

从此之后,一直飘浮不定。

连带着身边的小女儿,也就是原主的妹妹,也没个安定的日子。

直到,已经成为高官的男主,偶然看到来京城的他们,随口吩咐了一句,直接把一家三口当偷窃犯抓进去了。

然后,乱棍打死。

至于,二姐下场挺惨的。

二姐的对象是原主的同窗,是原主精挑细选过后的。

人品其实不错,又经过原主的骚操作,对二姐情根深种。

就是可惜死得早。

按照时间线,这位原本的二姐夫,是在七天后,谈了一门生意,喝得醉醺醺的,被人推到池子里淹死了。

只是,这件事没有传出来。

因为这位二姐夫是原配嫡子,只是他爹后面又娶了个继母,生了个儿子,自然就看前头这个不顺眼了。

继母为了偌大的家业,想要二姐夫死,又想要他的好婚事。

于是,她吹耳旁风。

本来二姐夫他爹就对桀骜不驯的大儿子不满。

听到这话,顾不得伤心大儿子的死,想着绝对不能失去,这个让家族更进一步的机会。

他对小儿子取代大儿子,娶原本的大儿媳妇当小儿媳妇的事情,直接默认了。

于是,借着大儿子重病,想要冲冲喜,直接上了纪家的门,提了二姐过门的事。

刚开始,原主爹娘是想把这人给打出去的,只是对方一口一个亲家,一把鼻涕一把泪。

老两口又是厚道人。

再看女儿担心的模样,这心一狠,就定下了日子。

就这样,半个月之后,紧锣密鼓,二姐就嫁了过去。

还是继母的儿子“替”兄拜堂。

拜完堂之后,正好是原主被判斩首消息传来的当天。

送完宾客,刚得知本来的丈夫死了,直接嫁给猥琐小叔子,二姐还在激烈地反抗,叫嚣着让弟弟替她做主。

结果下一秒,就听到了这些消息。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继母,当即给了二姐一个大耳刮子。

让人把二姐给绑起来了。

之后,在确定原主被斩首之后,继母一家干脆利落地,把二姐给嘎了。

三个月之后,他们对外宣称。

二姐夫病死了。

二姐也跟着一起殉了情。

至于二姐陪嫁的那些宝贝疙瘩,他们当仁不让地直接收下了。

自始至终。

原主一家人,根本不知道二姐遭遇的这些事情。

他们还以为二姐好好的......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寂静。

所有举子齐刷刷抬头,数百道目光利箭般射向东南角的号舍。

纪黎明正大光明地瞧着对面的热闹,就差嗑两瓜子了。

巡绰官立即按住腰刀,两名军士快步围拢,铁甲撞击声惊起梁间栖燕。

主考官陆弘明绯袍玉带,正端坐在明伦堂上焚香告天。

闻声蹙眉,紫棠面皮顿时沉了下来,三缕长须无风自动:

“何故喧哗?”

甘文远已被军士一左一右架起,额角沁出豆大的冷汗。

他挣扎着要行礼,却被右臂突如其来的抽搐疼得弯下腰去,青缎直裰的前襟,扫过满地香灰。

“学生...学生突然右臂剧痛......”

他唇色发白:

“只怕是写不得字了......”

陆弘明缓步下阶,乌缎粉底官靴踏在青砖上悄无声息,犀利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

另外两位同考官也围拢过来,彼此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满场举子虽不敢妄动,却已有不少人暗中竖起耳朵。

“突发臂痛?”

陆弘明忽然冷笑:

“可是见了策问题目,自知才疏学浅,便要行那欺瞒之术?”

甘文远猛地抬头:

“学生万万不敢!实在是......”

话未说完,右臂又是一阵钻心疼痛,竟让他直接跪倒在地。

附近几个举子忍不住窃窃私语,有人已经露出讥诮神色。

也有人神情微妙。

犹豫着看向某处,得到指示后,狠狠地松了口气。

纪黎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对此心知肚明。

有了他的出手。

想必男主这一次会试,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搜他的考篮。”

陆弘明拂袖转身。

竹编考篮被哗啦掀开,笔墨纸砚散落一地。

同考官仔细翻检每张棉纸,连砚台都敲击再三,却一无所获。

只有半块干硬的墨锭滚到陆弘明脚边,上面还刻着“青云直上”四字。

陆弘明俯身拾起墨锭,忽然压低声音:

“寒门学子能进这会试考场,比那些纨绔子弟更不易。

本官最后问你一次——

此刻招认,尚可从轻发落。”

甘文远仰起脸,泪水混着冷汗滑落:

“学生寒窗十载,岂会自毁前程?若大人不信,可传医官验看......”

“荒唐!”

陆弘明陡然提高声量,整个考场顿时鸦雀无声:

“太祖定制:龙门既闭,非终场不得出!”

“莫说是臂痛,便是抬,也要将你抬回号舍!”

他环视四周惊惶的举子,一字一句道:

“都给本官听好了:就算只剩一口气,也得死在号舍里。”

“来人——”

两名军士应声上前。

“将他押回座次。”

陆弘明甩袖转身,补了一句:

“给他续上香,一炷香都不能少,若是疼得受不住.......”

他顿了顿,声音里突然带了几分寒意:

“就咬碎满口牙咽进肚里,这才对得起你十年苦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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