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本源低语 虚实之战
“逐光者”号如同投入墨池的微光，瞬间被那终极的黑暗吞没。
外界的一切感知都被剥夺了。视觉、听觉、神念探查……所有指向外部的手段都如同石沉大海，反馈回的只有一片绝对的“无”。甚至连梭舟本身引擎的轰鸣、护盾的能量波动，都仿佛被这黑暗吸收、同化，寂静得令人心慌。唯有探骊体内数据流奔腾的微光，以及众人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证明着他们尚未被彻底湮灭。
“我们……还在移动吗？”清虚子道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这绝对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他的先天演卦在此地彻底失效，那种对未知的失控感，对于精于推算的他而言尤为难受。
“根据惯性导航与‘血衍星图’残存感应，我们仍在前进。”探骊的机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略微加快，“警告：检测到超高浓度‘信息真空’环境，所有对外传感系统失效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物理规则正在进一步‘稀释’，梭舟结构稳定性持续下降。”
“这黑暗本身，就是最纯粹的‘归寂’之力。”冢墟族长沙哑开口，他周身的葬仪灰气在这里异常活跃，仿佛回到了源头，但他脸色却无比凝重，“它在侵蚀我们，不仅仅是肉身和能量，更是在抹除我们与外界的一切信息关联……我们正在从‘存在’的层面上被隔离。”
就在这时，那熟悉的、冰冷的意念，不再是背景噪音，而是如同直接在每个人灵魂深处响起，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识别……高抗性信息聚合体……确认威胁等级……执行深度格式化……”
没有预兆，攻击已然降临。
但这一次，并非外部的能量冲击或规则抹除，而是源自他们自身！
金鹏尊者突然发出一声低吼，他周身璀璨的佛光竟开始不受控制地内敛、坍缩，仿佛要将他自身也化作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归于寂无。他面目扭曲，似乎在抵抗着某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否定力量。
“尊者！守住灵台！那是心魔劫！”北斗司命急声喝道，同时他自己也闷哼一声，面前星盘上的本命星辰投影竟开始自行黯淡、解体，与他神魂相连的星力反噬自身。
墨渊长老面前的隐匿阵法光符瞬间崩散，他脸色一白，喷出一口鲜血，那是道法反噬之伤。
清虚子道人更是身形摇晃，他感觉自己苦修多年的道基竟在自行瓦解，对“道”的认知变得模糊不清。
连探骊构装体的水晶躯体也闪烁不定，内部逻辑回路出现大量矛盾错误，几乎陷入死循环。
这“深度格式化”，竟是从根本上否定他们的力量体系、他们的道、他们的存在意义！引导他们走向自我怀疑、自我瓦解、自我湮灭！
唯有凌云霄与冢墟族长情况稍好。
凌云霄剑心通明，唯精唯一，对“剑”的极致信念让他如同磐石，虽承受着巨大压力，但剑意依旧凝练不散，斩灭着不断滋生的心魔与道障。
冢墟族长则是因为其力量本就源于“终结”，与“归寂”有部分同源之处，此刻虽受冲击，却也能勉强周旋，甚至能隐约感知到那冰冷意念中传来的、更加深层的波动。
“这不是外魔……是道争！是存在根基的碰撞！”凌云霄的声音如同惊雷，在众人近乎崩溃的心神中炸响，“回想你们的道！坚守你们为何来此的初心！若自身之道都被否定，我们与这虚无何异？！”
他的话语蕴含着剑意的锋芒，刺破了部分迷障。
金鹏尊者怒吼一声，强行稳住佛光，怒目圆睁：“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佛心不灭，寂灭亦是菩提！”破碎的佛光重新凝聚，虽不复之前璀璨，却更加坚韧。
北斗司命咬牙，放弃了对混乱星图的执着，转而观想自身本命星辰最初点亮时的感动与初心，黯淡的星辰投影重新稳固。
墨渊、清虚子等人也各展手段，固守道心，对抗着那无形的自我格式化。
然而，这只是权宜之计。那冰冷的意念源源不断，如同浩瀚大海，而他们的抵抗如同孤舟，迟早会被耗尽。
“必须找到源头进行干扰！”凌云霄看向探骊和冢墟族长，“探骊，能否锁定意念源头？冢墟，你的感应最清晰！”
“无法精确锁定……意念无处不在……如同这片黑暗本身……”探骊回应，逻辑混乱加剧。
“很模糊……但……有一个方向……‘回响’最密集……”冢墟族长艰难地指向梭舟左前方的某个方位，那里与其他地方的黑暗并无二致。
“就去那里！”凌云霄毫不犹豫，亲自操控梭舟，朝着冢墟指引的方向驶去。梭舟在绝对黑暗中移动，没有参照物，没有距离感，仿佛在原地踏步，唯有“血衍星图”上那依旧炽烈的红光，证明他们仍在靠近目标。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前方的黑暗，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那并非光亮，而是一种……更加深邃的“结构感”。仿佛无尽的虚无在此地有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轮廓”。
也就在这一刻，那冰冷的意念陡然变得清晰、集中，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那并非愤怒或喜悦，更像是一种基于绝对理性的……“疑惑”。
“矛盾……无法格式化……存在冗余……逻辑冲突……”
紧接着，一幕奇景出现在众人“感知”中——并非用眼睛看到，而是直接映照在心湖。
那是一个无法形容其大小的“点”，或者说是一个“界面”。它并非物质，也非能量，更像是所有规则、所有信息的“终点”与“起点”的交汇处。无数细密到极致的、由“无”构成的“符文”在其中生灭、流转，编织着宇宙的终末与虚无。
而在那“界面”的中心，有一片极其微小的区域，正闪烁着与周围冰冷秩序格格不入的、微弱的“光点”。那些光点，赫然与张润之前汇聚的、代表着诸天万界无数文明“存在”印记的混沌光辉，同出一源！是张润强行“污染”规则后，残留在此地的“信息残渣”！
正是这些“残渣”，造成了“归寂意志”的逻辑冲突，让它无法彻底执行格式化！
“是张殿主留下的痕迹！”北斗司命激动道。
“清除……异常数据……” 冰冷的意念再次响起，更多的“无之符文”开始向那些光点汇聚，试图将其彻底湮灭。
“阻止它！”凌云霄眼中精光爆射，“那些光点是我们与外界‘存在’唯一的联系锚点，若被清除，我们将被彻底困死在此地，而‘归寂’也将摆脱干扰，变得更加强大！”
他率先出手，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剑光，并非斩向那“界面”，而是斩向那些试图湮灭光点的“无之符文”！剑光过处，符文流转微微一滞。
其他人也立刻明白过来，纷纷出手。金鹏尊者的佛光、清虚子的道法、墨渊的空间禁制、北斗的星力、冢墟的葬仪灰气，甚至探骊释放出的秩序数据流，所有力量都不再用于防御自身，而是全力轰向那些“无之符文”，保护着张润留下的、那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存在火种”！
这是一场极其诡异的战斗。一方是无形无质、代表宇宙终结规则的冰冷意志，另一方是几个渺小生灵在绝对虚无中，为了守护一些“错误数据”而进行的绝望抗争。
他们的攻击如同蚍蜉撼树，那“界面”几乎毫无波动，湮灭的力量依旧在不断汇聚。但他们的抵抗，确实延缓了光点被清除的速度。
然而，力量的消耗是巨大的。在这片“信息真空”中，他们无法从外界获取任何补充，力量用一分便少一分。
很快，金鹏尊者佛光黯淡，清虚子脸色惨白，墨渊长老气息萎靡，北斗司命星力几近枯竭，探骊的机体也发出过载的警告。连凌云霄的剑光，也不复最初之锐利。
“撑不住了……”清虚子苦涩道，他的拂尘已出现裂痕。
就在众人即将力竭，那残余的光点也即将被彻底吞没之际——
异变再生！
一直沉默抵抗，同时竭力感知的冢墟族长，眼中灰芒大盛，他猛地将手中枯木手杖插入梭舟甲板（虽是象征性动作），嘶声喊道：“不对！这‘归寂意志’……它内部……有‘伤’！有一道……不属于它的……‘烙印’！”
几乎同时，探骊也捕捉到了异常：“检测到……未知高频波动……源自‘归寂本源’界面深处……与当前执行指令存在……逻辑悖论……分析……该波动特征……与数据库记载的‘超限纪元·灵能飞升帝国’核心编码……有百分之零点三的相似度……”
灵能飞升帝国？那同样是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上古超绝文明之一！
冢墟族长所指的“伤”，探骊检测到的“未知波动”……难道这看似至高无上、执行宇宙清理任务的“归寂意志”，本身也并非完美无缺？它也曾被其他力量影响甚至……创伤过？
这个发现，如同在无尽的黑暗中，劈开了一道微弱的希望缝隙！
凌云霄猛地看向那不断生灭的“归寂本源”界面，看向那被无数“无之符文”包裹的核心，眼中燃起前所未有的光芒。
“找到那‘伤’！那可能是我们唯一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