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清脆的风铃声撞破了“忘忧小栈”里沉滞的空气。柜台后，姜小满——一个穿着洗得发白t恤的年轻男人——正小心翼翼地把一个巨大的、看着就年头久远的陶瓮倾斜过来。里面晃荡着一种奇特的液体，非清非浊，闪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微光。他拿着一个漏斗，正全神贯注地把这液体灌进一个个普通的铝制可乐罐里。动作熟练，带着点流水线工人的麻木。
“小满哥，你这‘忘忧可乐’，真…真能行？”一个犹犹豫豫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刚哭过。
姜小满头也没抬，把灌好的可乐罐“啪”地一声放在柜台上，罐身上贴着一张简陋的打印标签，上面四个歪歪扭歪的大字：“忘忧可乐”。他拍了拍罐子，金属发出空洞的回响。
“张伟，你看你，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颏了，愁什么呢？不就那点破事嘛！”他终于抬眼，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头发油腻、穿着皱巴巴格子衬衫的年轻男人，“不就是花呗欠了五位数，信用卡刷爆了三张，房东堵门催租，外加刚被那个黑心老板炒了鱿鱼？多大点事儿啊！”
张伟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手指神经质地绞着自己t恤下摆：“你…你怎么全知道？！”
姜小满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透着一股子混不吝的劲儿：“哥们我这儿是干什么的？专门帮人处理‘想不开’的！烦恼？债务？那都是过眼云烟！”他拿起一罐“忘忧可乐”，硬塞到张伟手里，冰凉的罐身激得张伟一哆嗦。
“喝了它，张伟，就这一口！”姜小满的声音带着蛊惑，手指点了点张伟的胸口，“什么花呗账单，什么房租水电，什么狗屁老板…统统清零！就像电脑格式化，干干净净！烦恼？不存在的！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九块九，买你一身轻松！试试？”
张伟死死盯着手里那罐再普通不过的可乐。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却压不住心底那团被债务和失业烤得焦糊的恐慌。九块九…这是他全身上下仅有的、能拿出来的现金了。他喉咙干得发紧，眼神在可乐罐和小满笃定的笑容间来回扫视，最终，那根名为“绝望”的弦绷到了极限。
“妈的…死马当活马医了！”张伟猛地一咬牙，手指抠住拉环，“嗤啦”一声脆响，可乐罐应声而开。他甚至没闻到任何特别的气味，只有一股廉价碳酸饮料特有的甜腻。他仰起脖子，闭着眼，咕咚咕咚，几大口就把那罐“忘忧可乐”灌了下去。
冰凉、带着气泡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短暂的刺激感。紧接着，一种奇异的、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像退潮般迅速席卷了他全身。一直压在心口那块沉甸甸的巨石，那让他夜夜惊醒、喘不过气的债务和屈辱，真的…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大脑里一片清亮，空明澄澈。
张伟放下空罐，长长地、无比舒坦地呼出一口气，脸上僵硬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甚至浮现出一种近乎迷醉的微笑。
“呵……”他低笑一声，声音平稳得不像他自己，“区区凡尘俗物，何足挂齿？”
姜小满满意地看着他的表情变化，正准备收钱：“怎么样？哥们没骗你吧？九块九，拿来吧。”
张伟却猛地挺直了腰板，下巴高高扬起，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威严，甚至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他斜睨了姜小满一眼，那眼神让他心头莫名一跳。
“大胆！”张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震得小满耳朵嗡嗡响，“汝一介小小凡人，竟敢向朕索要黄白之物？朕乃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统御万天，主宰三界！”
他猛地一挥手，动作僵硬却带着一股夸张的帝王气派，差点把柜台上的空罐子扫到地上。
“速速退下！朕有要事在身，天庭不可一日无主！”说完，他看也不看目瞪口呆的姜小满，转身，用一种既想显得龙行虎步、又因长期伏案而微微驼背的怪异姿势，大步流星地冲出了“忘忧小栈”的店门。
姜小满伸出去要钱的手僵在半空，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玉…玉帝？”他眨巴着眼睛，看着那个穿着廉价格子衫、消失在街角的身影，好半晌才猛地一拍额头，“糟了！副作用来了！这记忆错乱得也太离谱了吧？！不行，得赶紧追回来！” 他手忙脚乱地想去锁店门，却发现钥匙不知丢哪儿了，只能懊恼地跺了跺脚，眼睁睁看着“玉帝”消失在街角。“我的九块九啊！还有那罐子成本！亏大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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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速网吧”里烟雾缭绕，键盘声噼啪作响。张伟——或者说，此刻坚信自己是“玉皇大帝”的张伟，正坐在最角落一台油腻腻的电脑前，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狂热而专注的脸。他十指翻飞，在键盘上敲击出一串串密集如暴雨的指令，速度快得带出残影。
“哼！区区九天玄光大阵，也想阻拦朕重返凌霄宝殿？”他口中念念有词，眼中闪烁着偏执的光芒，“定是那太上老儿，趁朕微服私访之际，篡改了天道核心！尔等乱臣贼子，竟敢封锁天庭入口？！”
屏幕上，黑色的命令提示符窗口疯狂滚动着令人眼花缭乱的代码流，绿色的字符瀑布般倾泻而下。他编写的脚本正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疯狂扫描、冲击着一个天机星标。
“破！给朕破开！天道昭昭，朕才是三界正统！尔等篡位逆贼，安敢阻朕归位？！”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显示器都晃了晃。
“我艹！”旁边一个染着黄毛、正激烈团战的小青年被吓得手一抖，屏幕瞬间灰暗，气得他“噌”地站起来，指着张伟鼻子就骂：“你tm有病啊？！拍什么拍！信不信老子削你？！这把晋级赛让你给搅黄了！”
张伟猛地扭头，眼神如电，带着无上的威压直刺过去：“放肆！何方小妖，敢在朕面前聒噪咆哮？扰朕破阵，其罪当诛！念你无知，速速退下，否则天罚立至，形神俱灭！”
黄毛被他这眼神和煞有介事的帝王腔调唬得一怔，随即觉得荒谬至极，嗤笑着对周围喊：“哎哟卧槽！大家都看看嘿！这儿有个哥们儿，喝多了还是嗑嗨了？演皇帝演魔怔了！还‘朕’？还‘天罚’？哈哈哈哈！网管！网管！赶紧来管管这神经病！影响老子打游戏了！”
胖胖的网管闻声皱着眉头走过来：“喂，哥们，怎么回事？小点声行不行？大家都花钱上机呢，别影响别人。”
张伟看都不看他，手指依旧在键盘上飞舞，口中厉喝：“大胆！尔等凡间污浊小吏，也敢管束于朕？朕正以无上道法冲击九天玄光大阵，事关三界安危！再敢聒噪，朕一道天雷劈了你这污秽魔窟！叫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网管和黄毛面面相觑，都被这“天雷”、“魂飞魄散”的疯话给整懵了。旁边几个看热闹的也哄笑起来。
“得，真遇上个脑子不清醒的，跟疯子没法讲理。”网管摇摇头，懒得再纠缠，对黄毛说，“算了算了，给你换台清净点的机子，离这‘玉帝’远点儿。”
黄毛骂骂咧咧地收拾东西：“真tm晦气！碰到个傻x！”临走还不忘回头啐了一口。
张伟冷哼一声，注意力重新回到屏幕上，眼神更加狂热：“快了…快了！宵小已退，阵眼薄弱之处已现！太上老儿，尔等逆贼，看朕如何破你伪阵，重掌乾坤！” 他指尖如飞，一串更加复杂、充满诡异逻辑跳转的代码被他狠狠敲下，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重重地按下了回车键！
与此同时，姜小满气喘吁吁地冲进网吧，一眼就锁定了角落那个癫狂的身影。他挤开人群冲过去，一把抓住张伟的肩膀：“张伟！醒醒！快跟我回去！你那不是破阵，你是在搞事情！要出大事的！”
张伟猛地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声音冰冷威严：“大胆狂徒！竟敢直呼朕名讳，亵渎天威！朕念你乃无知凡人，速速退去！再敢阻挠朕重登大宝，休怪朕翻脸无情，一道神雷将你轰杀至渣！”
“轰你个头啊！你看看你写的什么鬼东西！”姜小满指着屏幕上疯狂滚动的、逻辑混乱不堪的代码，“这玩意儿能破阵？它只会炸！快停下！算我求你了哥，那可乐钱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聒噪！”张伟眼中戾气暴涨，“冥顽不灵！待朕破开天门，第一个拿你祭旗！”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帝王伟业”中，对姜小满的警告充耳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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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之上，南天门仙机处。刺耳的、类似防空警报但更加尖锐空灵的“呜呜”声达到了撕裂耳膜的顶峰！
“轰隆——！！！”
一声沉闷却撼动整个仙机处根基的巨响传来！墙壁上镶嵌的巨大水晶屏幕瞬间被刺目的猩红占据，所有符文消失，只剩下几个巨大到令人绝望的字：
**【九天玄光大阵——核心阵眼‘周天星斗枢机’——超载崩溃！】**
**【灵网连接——中断！】**
**【天界屏障——洞开！】**
“完了！全完了！”千里眼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最后闪过的那道裹挟着泡面味、汗臭味和疯狂逻辑的“玉帝神念”洪流，正势如破竹地冲破最后的碎片屏障！“他…他杀进来了！那污秽的凡尘意念！那悖逆天道的狂言！”
顺风耳更是惨叫一声，巨大的耳朵边缘“噗嗤”渗出丝丝金色仙血，他痛苦地蜷缩在地，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啊——！秽气！好浓烈的心魔污染！全是‘朕即天道’、‘尔等篡位’的疯魔秽语！我的耳朵…我的道心要裂开了！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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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明殿内，仙乐祥瑞瞬间凝固。千里眼和顺风耳连滚爬爬地冲进来，扑通跪倒，千里眼双目淌下金色的血泪，顺风耳双耳焦黑冒着刺鼻的青烟，两人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陛下！陛下！祸事了！天…天大的祸事啊！”千里眼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无尽的恐惧。
玉帝猛地放下玉笔，一股恐怖的威压瞬间笼罩大殿：“何事如此惊惶？！南天门如何了？！”
“破…破了！”顺风耳的声音如同破锣，带着哭腔，“九天玄光大阵…彻底崩了！被…被攻破了啊陛下！周天星斗枢机…炸了！”
“什么？！”玉帝霍然起身，龙袍鼓荡，殿柱蟠龙低吟，“何方神圣？！域外天魔？上古邪神？！”
“不…不是天魔！不是邪神！”千里眼艰难抬头，血泪混合着极度的荒谬，“是…是人！一个凡人！蹲在人间界一个叫‘极速网吧’的污秽魔窟里！”
他用尽力气嘶喊：“他…他自称是‘玉皇大帝’！用凡间污秽机器，编写了充满悖道乱序之力的邪魔秽气！硬生生…硬生生撑爆了阵眼！那秽气…那秽气已经顺着崩溃的灵网通道…杀…杀进南天门了啊陛下！他…他正朝着通明殿来了！口口声声要陛下您…跪迎归位！！”
仿佛为了印证，殿外纯净仙云剧烈翻涌，丝丝缕缕混杂着泡面味、汗味、劣质烟味和狂乱代码气息的灰色“秽气”汹涌渗透！一个宏大、癫狂、逻辑错乱的精神波动蛮横冲击着所有仙神的心神：
“朕！昊天金阙至尊玉皇上帝！归位！逆贼！还不速速跪迎？！！”
死寂。所有仙官神将，包括玉帝，脸上混杂着震怒、荒谬和一丝…惊骇。
玉帝脸色由白转青，最后化为极致的阴沉，缓缓坐回御座，声音冰寒刺骨：
“好…好一个‘玉皇大帝’！好一个…凡间网吧！”
“托塔天王李靖！哪吒三太子！”
“臣在！”神光暴涨，杀气冲霄。
“点齐十万天兵！”玉帝龙目死死锁定殿外翻涌的秽气，一字一顿，怒火焚天，“给朕…下界！把那个网吧里的‘玉帝’…给朕揪上来！朕要亲自审问，这究竟是…何方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