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流G700的机轮接触地面。
机身传来一声轻微的震动，轮胎与跑道的摩擦声隔着厚厚的舷窗，沉闷地滚过。
飞机滑行，减速，最终平稳地停靠在指定位置。
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VIp私人通道。
“闻人小姐，我们到了。”
机长通过广播系统通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机舱内，没有人说话。
秦晚最后一次整理自己的西装领口，确认没有一丝褶皱。
方辰深呼吸，不停地搓着自己的手心，试图缓解掌心的汗水。
雷啸站起身，走到舱门边，他的身体像一堵墙，隔开了内外两个世界。
闻人语从座位上站起，她身上是一套剪裁合体的黑色商务正装，长发在脑后束成一个简单的马尾。
她没有看窗外，只是平静地走向舱门。
雷啸对着她，微微点头。
他伸出手，按下了开启舱门的按钮。
液压杆发出轻微的嘶声。
舱门向外打开。
那一瞬间，白色的光海倒灌进机舱。
光线如此密集，如此炽热，将机舱内的每一点阴影都驱逐得一干二净。
紧随光线涌入的，是山呼海啸般的声浪。
“咔嚓！咔嚓！咔嚓！”
数百台相机快门同时按下的声音，汇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金属噪音墙。
“ms。 wenren！ Look here！”
“闻人语！请问新世界集团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女皇！东方女皇！”
英文，中文，夹杂着各种语言的呼喊，像无数只手，拼命地想抓住她的衣角。
雷啸的眉头皱起，下意识地向前半步，挡在闻人语身前。
闻人语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他的手臂上。
雷啸停下脚步，退回了原位。
闻人语独自一人，走到了舱门口。
她站在舷梯的最高处，目光向下投去。
红色的地毯从舷梯下方一直铺到远处一排黑色轿车的车门前。
地毯两侧，是黑压压的人群。
他们不是粉丝，不是民众。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顶尖媒体的记者，是全球各大财经频道的王牌主持人。
他们手中的长枪短炮，对准了她。
闪光灯的海洋在她脚下翻滚，亮如白昼。
闻人语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向更远的地方。
她看到那些穿着昂贵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男人。
他们的胸前佩戴着不同机构的徽章。
摩根士丹利，高盛，花旗银行，美林证券。
华尔街的代表们，此刻都站在那里，带着谦恭的表情，等待着她的走近。
闻人语的眼神里没有波澜。
她抬起脚，走下舷梯。
一步，两步。
高跟鞋踩在金属的梯级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的身后，雷啸、秦晚、方辰等人依次跟上，像一队最精锐的卫兵，护卫着他们的王。
闪光灯追逐着她的身影，比太阳还要刺眼。
闻人语的视线里，眼前的景象忽然有些恍惚。
她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那也是在纽约，也是在一个机场。
那时候的她，拖着一个老旧的行李箱，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她站在人群的末尾，踮着脚，试图将一份自己打印的商业计划书，递给一位从眼前经过的投资人。
那位投资人看都没看她一眼，保镖粗鲁地将她推开。
计划书散落一地，被匆忙的脚步踩得满是泥泞。
她也曾站在这片土地上，抬头仰望那些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
她对自己说，总有一天，这里会有属于她的一个位置。
那时候的她，无人问津。
那时候的她，像一粒尘埃。
“闻人小姐！”
一个记者的喊声将她从短暂的失神中拉回。
她已经走到了舷梯的尽头，双脚踩在了那片柔软的红地毯上。
现实的画面与记忆中的狼狈重叠，然后又被现实彻底撕碎。
没有行李箱，只有为她开道的保镖。
没有被踩踏的计划书，只有无数渴望从她口中得到一个词的麦克风。
没有仰望，只有俯瞰。
曾经轻视她的人，如今连站在她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这种无声的对比，比任何响亮的耳光都来得更加猛烈。
“市场的征服者！”
“请问您如何评价乔家的溃败？”
“您是来征服华尔街的吗？”
无数问题像子弹一样射来。
闻人语停下脚步。
她身后的团队也随之停下。
整个机场通道，因为她的停顿，瞬间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她的第一句话。
闻人语的目光扫过面前那一张张激动、好奇、探寻的脸。
她开口。
声音不大，却通过无数个麦克风，清晰地传向了全世界。
“我来了。”
她顿了顿，看着镜头的海洋。
“为见证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说完，她不再停留，迈开脚步，继续向前走去。
雷啸带领的安保团队立刻上前，组成一道人墙，将疯狂的记者隔开。
人群中爆发出更大的骚动。
“新时代！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是宣战！这是对华尔街的宣战！”
“快！把这句话立刻发回报社！用最高级别的头条！”
记者们疯了。
这个东方女人，没有回答任何问题，却给出了最震撼的答案。
她不是来合作的。
她不是来上市的。
她是来划分时代的。
黑色的劳斯莱斯车队旁，摩根士丹利的cEo詹姆斯·戈尔曼亲自为闻人语拉开了车门。
他的脸上带着最热情的笑容。
“闻人小姐，欢迎来到纽约。”
“您的风采，比我想象中更加夺目。”
闻人语微微点头，坐进了车里。
秦晚、方辰紧随其后。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喧嚣。
车队缓缓启动，驶离机场。
车厢内，气氛有些凝滞。
方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整个人还处在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里。
“老板……刚才那个场面……”
他喃喃自语。
“比我看过的任何一部好莱坞大片都要夸张。”
秦晚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落在闻人语的侧脸上。
“这不是电影，这是现实。”
“从今天起，您说的每一个字，都会被全世界的资本市场，逐字逐句地进行解读。”
“刚才那句话，今晚就会成为所有金融机构连夜开会研究的核心议题。”
闻人语没有回头，她只是看着窗外的城市。
“让他们去研究。”
她的语气很平静。
“他们很快就会明白，研究没有用。”
“因为规则，从现在起，由我们来写。”
……
夜幕降临。
曼哈顿，华尔道夫酒店顶层的宴会厅。
承销商摩根士丹利为闻人语举办的欢迎晚宴，在这里举行。
巨大的水晶吊灯从穹顶垂下，将整个宴会厅照耀得金碧辉煌。
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端着香槟，在悠扬的古典乐中低声交谈。
这里汇聚了整个华尔街，乃至全美商界最顶尖的一群人。
银行家，基金经理，科技巨头的创始人，政界的说客。
任何一个人的名字，都足以在资本市场掀起波澜。
但今晚，他们都不是主角。
他们都在等待。
等待那个来自东方的女人。
当闻人语挽着詹姆斯·戈尔曼的手臂，出现在宴会厅门口时。
所有的交谈声，都默契地停了下来。
整个大厅，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身影上。
她换下了一身商务正装，穿上了一条简约的黑色长裙。
没有佩戴任何珠宝，却比在场任何一位珠光宝气的女士都要耀眼。
她的气场，像一个无形的漩涡，将整个宴会厅的空气都搅动了。
短暂的寂静后，人群开始向她涌去。
“闻人小姐，久仰大名，我是花旗的罗伯特。”
“晚上好，我是凯雷资本的威廉，非常荣幸能见到您。”
“了不起的胜利，闻人小姐，您在香港的战役，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杰作！”
一张张曾经只出现在《福布斯》封面上的面孔，此刻都带着谦恭的笑容。
他们说着最动听的奉承话，试图在她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闻人语的表情没有变化。
她只是礼貌性地与每一个伸过来的手，轻轻交握。
然后松开。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缓缓移动。
她看到了很多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那些在前世，她需要仰望，需要费尽心机才能见上一面的华尔街巨头们。
此刻，他们就站在不远处，端着酒杯，用一种混杂着敬畏、好奇和一丝恐惧的眼神，远远地看着她。
他们在等待一个上前的时机。
一个足够体面，不会显得过于谄媚的时机。
秦晚和方辰跟在闻人语身后，替她挡掉了大部分过于热情的攀谈。
方辰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他低声对秦晚说。
“秦晚姐，我感觉我快要窒息了。”
“这里面随便一个人，跺跺脚都能让纳斯达克抖三抖。”
“现在他们全都在看老板。”
秦晚的表情比他镇定得多，但握着手包的指节，同样有些发白。
“习惯就好。”
她轻声回应。
“从今以后，这就是我们的日常。”
“我们站在世界的中心，接受所有人的注视。”
在人群的外围，几个年轻人正看着被众星捧月般的闻人语。
“那就是她？”
一个金发年轻人问。
“没错，就是她，一个人掀翻了乔家。”
另一个黑发男人回答，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狂热。
“上帝，她比新闻照片上看起来还要年轻。”
“她就像一个女王。”
“不，她是神。”
闻人语穿过人群，走到宴会厅的露台边。
冷冽的夜风吹起她的发梢。
她端起一杯香槟，看着脚下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市。
无数的财富，无数的欲望，无数的野心，在这片钢铁森林里日夜不息地奔流。
一个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
是詹姆斯·戈尔曼。
“闻人小姐，还适应这里的气氛吗？”
闻人语没有回头。
“戈尔曼先生。”
“嗯？”
“你觉得，从这里跳下去，和从港交所的顶楼跳下去，有什么区别？”
戈尔曼脸上的笑容，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