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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雅婷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时,教学楼后的排水管正\"滴答\"往下淌水。水珠砸在积水上,晕开的涟漪里,浮着半张撕碎的照片——是方晓蕾的,眼睛被黑笔涂成了两个洞,嘴角却还咧着,像在笑。

\"婷姐,她真跳了。\"旁边的李梅声音发颤,校服裤脚还沾着泥,\"刚才警察来捞人,说......说脸磕在河底的石头上,没闭上眼。\"

赵雅婷啐了口唾沫,踢开脚边的石子:\"装什么清高?不就是推了她一把,把她作业本扔水里了吗?至于寻死觅活的?\"话虽如此,她却不敢看那排水管,三天前,她们就是在这里把方晓蕾堵着,李梅按住她的胳膊,张倩扯着她的头发往墙上撞,而她,把方晓蕾新买的运动鞋扔进了旁边的臭水沟。

方晓蕾当时没哭,只是盯着赵雅婷,眼睛亮得吓人,像淬了冰的钉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晦气。\"赵雅婷转身就走,却没看见排水管淌下的水里,漂着根长长的黑发,缠上了她的脚踝。

当天晚上,李梅死了。

死在自家浴室里,被发现时头朝下栽在浴缸里,水漫了一地,浴缸壁上全是抓痕,像要从水里爬出来。警察说是意外滑倒,可赵雅婷接到电话时,正看见自己脚踝上的黑发变成了湿冷的水草,缠得越来越紧。

\"婷姐,李梅是不是......\"张倩在电话里哭,\"她昨天说总听见水声,说方晓蕾在水里喊她名字......\"

赵雅婷挂了电话,把脚泡在热水里,想烫掉那股阴冷的触感。水渐渐凉下去,水面上浮现出张模糊的脸,头发散开,像水藻,眼睛瞪得圆圆的,正是方晓蕾。她猛地把水泼掉,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额头上多了块青紫色的印子,和方晓蕾被撞在墙上时的伤痕一模一样。

第二天,张倩也死了。

从教学楼天台跳下来的,头朝下,像片叶子直直坠在赵雅婷的脚边。血溅在赵雅婷的白鞋上,她甚至能看清张倩瞪大的眼睛里,映出的自己惊恐的脸。有人说,张倩跳楼前一直在天台边缘转圈,嘴里念叨着\"别推我\",像有只无形的手在后面推她。

赵雅婷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她想起方晓蕾被她们推搡着逼到天台边的样子,张倩当时笑得最欢,伸手推了方晓蕾一把,说\"有种你跳啊\"。

现在,跳的人是张倩。

剩下的两个跟班也开始慌了。王浩说总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像有人对着他的后颈吹冷气;刘莉莉不敢喝水,一看见水就尖叫,说水里有头发缠着她的脸。

赵雅婷数着日子,方晓蕾的头七,就在明天。

王浩死在头七前一天,是被发现吊死在自家阳台的晾衣绳上,头垂得很低,几乎贴到膝盖,舌头伸出来,像要舔到自己的脚尖。警察在他口袋里找到张纸条,上面是用红墨水写的字:\"头朝下,才舒服。\"

赵雅婷彻底疯了,她把自己锁在家里,用胶带封死了所有窗户,墙角堆着蜡烛和桃木剑,都是从庙里求来的。刘莉莉打来电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婷姐,我看见她了!她在我床底下!头朝下,头发拖在地上,像拖把......\"

电话突然断了,接着传来一声尖叫,然后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赵雅婷扔掉手机,抱着头缩在沙发上。屋子里静得可怕,只有墙上的钟在\"滴答\"走,像倒计时。她突然想起方晓蕾最后是怎么掉下去的——她们把她堵在河边的石阶上,赵雅婷抬脚绊了她一下,她就头朝下滚了下去,头磕在最下面的石头上,血顺着石阶往下流,像条红色的蛇。

她当时还笑着说:\"看,像不像条死鱼?\"

现在,那条\"死鱼\",正来找她了。

敲门声响起时,赵雅婷吓得差点晕过去。透过猫眼一看,是个穿灰色道袍的道士,头发花白,手里拿着个罗盘,眼神浑浊,像蒙了层灰。

\"施主,贫道路过,见你家阴气很重,特来相助。\"道士的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木头。

赵雅婷几乎是跪着把人请进来的。道士环顾四周,罗盘的指针疯狂转动,最后指向墙角的阴影处,那里堆着刘莉莉送的玩偶,其中一个的头被拧得朝下,头发拖在地上。

\"是枉死鬼索命。\"道士摸着胡须,眉头紧锁,\"这鬼怨气极重,死时头先着地,魂魄不得安宁,只能以头朝下的姿态游荡,怨气不散,便会一直找害她的人报仇。\"

赵雅婷的牙齿打颤:\"大、大师,能救救我吗?我给您钱,多少钱都行!\"

道士从布包里掏出张黄符,贴在门上:\"这鬼明日头七,是怨气最盛的时候,也是最后的机会。她寻你不得,便会散去。\"

\"那我该怎么办?\"

道士的目光落在卧室的床上:\"此鬼死时头朝下,行动不便,不会弯腰。你躲在床底,屏住呼吸,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要出来,等天亮就安全了。\"

赵雅婷眼睛一亮:\"真的?她不会弯腰?\"

\"贫道不会骗你。\"道士的嘴角似乎动了一下,像是在笑,\"记住,千万别出声,她的听觉最灵,哪怕是心跳声,都能引来她。\"

道士走后,赵雅婷立刻把卧室的床搬开,扫干净床底的灰。床板很低,钻进去只能蜷缩着身体,头顶就是床板,压得人喘不过气。她往床底塞了把刀,又放了个手电筒,心里稍微安定了些——方晓蕾不会弯腰,床底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夜深时,她听见客厅里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像有人在拖着什么东西走路。她捂住嘴,不敢呼吸,透过床底的缝隙往外看,只见客厅的地板上,有团黑影正慢慢移动,头发拖在地上,扫过地板,发出\"沙沙\"的响。

黑影停在卧室门口,没进来,只是在外面晃。赵雅婷的心跳得像擂鼓,她看见那黑影的脚,是光脚,脚踝上有圈青紫色的勒痕,正是被她们用跳绳绑过的地方。

头七这天,赵雅婷从早上就躲进了床底。

床底的空气又闷又热,混杂着灰尘和霉味。她缩成一团,耳朵贴在地板上,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的,像在敲鼓。窗外的天渐渐黑了,屋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最后只剩下床底缝隙透进来的一点点微光。

\"嘎吱......嘎吱......\"

声音是从客厅传来的,很轻,像有人穿着湿拖鞋在地板上走,又像骨头摩擦的声。赵雅婷捂住嘴,指甲掐进掌心,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那声音慢慢靠近卧室,停在门口,没进来。

赵雅婷透过缝隙往外看,卧室门口的地板上,有一滩水正在慢慢蔓延,水里面混着泥沙和水草,还有根长长的黑发,正朝着床底的方向漂过来。

她吓得往里面缩了缩,头顶撞到床板,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外面的声音突然停了。

死寂。

连空气都好像凝固了。赵雅婷能听见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嗡嗡\"的,像蜜蜂在飞。

过了不知多久,\"嘎吱嘎吱\"的声又响起来,这次更近了,就在卧室里。

那东西进来了。

赵雅婷死死闭着眼,不敢再看。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床边经过,带起一阵阴冷的风,夹杂着河水的腥气。那\"嘎吱\"声越来越响,像有人用头在磕地板,一下,又一下,越来越近。

\"咚......咚......咚......\"

是头磕在地板上的声。

离床越来越近了。

赵雅婷的心跳得快要炸开,她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血腥味。她想起方晓蕾滚下石阶的样子,头一下下磕在石头上,也是这样的声音。

\"嘎吱......\"

那东西停在了床边。

赵雅婷的后背紧紧贴着墙壁,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能感觉到床板在轻微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趴在床上,头垂下来,靠近床底。

她不敢抬头,只能盯着自己的膝盖。突然,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落在她的腿上,湿冷的,带着腥味——是一缕头发,很长,缠着水草。

赵雅婷的身体开始发抖,抖得停不下来。她能听见头顶传来\"滴答\"声,像是水从头发上滴下来,落在床板上,然后渗下来,滴在她的额头上。

冰凉的。

她想起方晓蕾坠河后,被捞上来时浑身湿透的样子,头发滴着水,脸上沾着泥。

\"嘎吱......\"

那东西好像在笑,声音从头顶传来,闷闷的,像隔着水。

赵雅婷闭着眼,在心里默念道士的话:她不会弯腰,她不会弯腰......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快亮了吗?她不知道,床底没有光,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恐惧。

突然,头顶的\"滴答\"声停了。

\"嘎吱\"声也停了。

卧室里静得可怕,连那东西的呼吸声都没有。

赵雅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难道她走了?

她犹豫着,慢慢抬起头,想透过床板和床垫的缝隙看看外面。

就在她的视线刚要越过缝隙时,一张脸突然从缝隙里探了进来。

是方晓蕾的脸。

头朝下,头发垂在下面,像倒挂的瀑布。眼睛瞪得圆圆的,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漆黑,嘴角咧开,露出白森森的牙,脸上还沾着泥和血,正是她坠河时的样子。

赵雅婷吓得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那张脸离她越来越近,鼻子几乎碰到她的鼻子,阴冷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带着河水的腥气和腐烂的味道。

\"你以为......我不会弯腰?\"

方晓蕾的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的,又冷又涩。

赵雅婷的瞳孔骤缩,她看见方晓蕾的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着,头朝下,身体却还在床上——她不是不会弯腰,她是一直保持着头朝下的姿态,用这种方式,把脸探进了床底。

\"是你......把我推下去的......\"方晓蕾的脸突然放大,眼睛里流出黑色的水,\"我看着自己的头磕在石头上,一下,又一下......\"

赵雅婷想往后躲,却被墙壁挡住,退无可退。她看见方晓蕾的手伸了进来,指甲又黑又长,像爪子,抓向她的脸。

\"那个道士......\"赵雅婷突然想起什么,声音嘶哑,\"是他说你不会弯腰的!是他骗了我!\"

方晓蕾的脸顿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得脸都扭曲了,像块被揉皱的纸:\"他当然要骗你......\"

她的手停在半空,黑色的指甲指着门口的方向。

赵雅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个穿灰色道袍的道士不知何时站在了卧室门口,正慢慢摘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头花白的长发——那根本不是道士,是个女人,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里却燃烧着和方晓蕾一样的恨。

\"她是我女儿。\"女人的声音沙哑,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你们把她的作业本扔水里时,她哭着说那是她熬夜写的;你们扯她头发时,她刚剪了新发型,说想拍张好看的照片给我;你们推她下去时,她手里还攥着给我买的降压药......\"

女人一步步走进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剪刀,正是赵雅婷当初剪掉方晓蕾头发的那把。

\"我说她不会弯腰,是让你安心躲进床底......\"女人的目光落在赵雅婷身上,像在看一具尸体,\"因为我女儿最后看见的,就是你站在石阶上的脸。她头朝下栽下去时,心里想的就是——要这样看着你,把你拖下去。\"

方晓蕾的脸在赵雅婷眼前猛地张开嘴,发出刺耳的尖叫,像指甲刮过玻璃。赵雅婷感觉有无数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腿,把她往床底外面拖,拖向那张头朝下的脸。

她想喊,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像方晓蕾坠河前被捂住嘴时的样子。

最后映入她眼帘的,是方晓蕾那双漆黑的眼睛,和她身后,女人举起剪刀时,眼里闪过的、和方晓蕾如出一辙的冰冷恨意。

天亮时,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卧室,床上空荡荡的,只有床底散落着几根湿冷的头发,和一滩带着腥气的水渍。水渍里,映出个模糊的影子,头朝下,正对着阳光,慢慢消散。

门口的剪刀上,沾着几根长发,是赵雅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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