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长安到洛阳，陆路水路都没有好走的。
两条崤道崎岖坎坷，更不用说沿途的种种阻碍。
“劳薛记室转告房先生，小人定会按着规矩集结随军。”明洛意识到可能是此次东征，在经过上两次的考验中，她的确在医务这块有了一席之地，所以房乔来与她特别确认，
普通医师少一个没所谓，但分管医务工作的主事不能没有。
“甚好。”
薛收没啥废话，以礼节回应后扭身便走。
挺好挺好。
明洛间接提早得知了自己的领导属性，不免对这场李唐倾巢而出的东征洛阳之战充满了热情期待。
从容不迫，是她此番随军的真实写照。
不再有第一次的一问三不知只晓得埋头做事跟在阿耶身边当哑巴，也没有第二次的仓皇奔逃以摆脱郑观音的魔爪为主。
她循序渐进地与长安城的一应故旧和她认知里的朋友道别，顺带在公主府临时佛教抱了两日。
“强身健体也好啊。”明洛龇牙咧嘴地半趴在一处胡床，由身后婢女用力抹着药膏为她化开淤青，试图缓解她在练武场上挨的毒打。
李秀宁一脸幸灾乐祸，好整以暇地打趣：“你这身子骨，不是我笑话你，跳跳舞做做操最多了。”
被盖上没用印戳的明洛撅了撅嘴，诶哟诶哟地疼得吸气。
“你这样的，怎么随军的？嗯？”李秀宁越看越稀奇，捏了捏她的胳膊，新鲜地盯着那点肌肤泛起淡淡的粉红。
贼娇嫩的一小娘子。
“所以啊，在努力锤炼锻造自己。”明洛自问心智坚定，奈何皮肉筋骨跟不上，怪谁呢？
“我每日都在跑步都在锻炼。引体向上能做五个了。”
李秀宁问号脸：“引体向上？”
明洛显摆的欲望上来，毕竟胡阿婆每每看到她仰卧起坐引体向上的时候那眉头都不太舒展。
她巴不得炫一炫晒晒朋友圈呢。
“你找啥？脑袋一转一转的。”李秀宁看明洛四下张望寻找着啥的模样，不免有所好奇。
“单杠。或者能攀住的东西。”
横梁太高了。
“门框上怎样？”李秀宁和明洛处的日子长了，对她言语的理解能力飞速增长。所谓单刚
“也行。够结实就好。”
李秀宁听得乐不可支：“总比你这小胳膊小腿结实多了……难不成你还能掰下来……”话到一半，她眼睛忽的张大了两分。
只看夏日逆光中的门边，明洛灵动一跃，轻巧攀住了高她一个多头的门沿，随意调整了下姿势后，开始全身发力，脑袋越过了手的位置。
她连做三下后笑盈盈回头和李秀宁炫耀。
“怎样？公主不行吧？”
不行两个字放在哪个性别里都是对人莫大的侮辱，李秀宁马上放下了冰盏，趿上了软鞋，视线停留在明洛因吊起而露出来的一截手臂上。
依旧白皙。
依旧纤细。
但其上蓬勃而出的青筋与微微隆起的肌肉，同样清晰一目了然。
李秀宁眯起眼，意识到自己似乎被她的外表和言行蒙蔽，或者自己一开始就看轻了她。
明洛见她不语，又努力往上支棱了六回，瞅准落地点轻盈而下。
“这么九下，我练了好久。”
引体向上看似依托手臂上的肌肉，其实对背阔肌的要求很高，明洛有时为了加大难度，还特意在脚上负重。
“你身板很有迷惑性。”
李秀宁默默瞄了眼她攀过的门沿，按捺住跃跃欲试的心。
“是吧。”明洛清楚自个儿这具身子的好处，骨架不小但骨头很细，即是被拉长的小骨架。
这种身材只要不胖就显不出壮，很容易给人纤细高挑，翩跹的美感。
坏处是，看着弱不禁风不扛事儿。
“不过你腿上力量不行。我骑马都没你夸张。”李秀宁余光估量着自己在门框上的能耐，随口道。
“公主别看了，干脆试试吧。我肯定不敢看公主笑话。”明洛嘿嘿怂恿着心痒的她。
李秀宁呵呵一笑：“你不敢看，但你肯定敢笑。”
“公主别磨蹭啦。”
等两人说说笑笑地闹完，和上一回比，李秀宁这回给明洛饯行的礼物更多一些。
“弩的话，虽说在长安不是禁品……但这把更适合你的身形些，只是份量比上回更重。”
多么神奇的一个时代。
基本历朝历代，对刀枪弓箭这些确实不禁，只有射程超过多少步的强弩不允许入京。
而武德时代，不要说这些，连甲胄都他么不稀奇。
至于武库……
司马懿政变的第一要务。
在武德时代的长安根本不叫事。
李渊三儿子在城里都各自拥有武装，东宫有自募的长林兵，秦王府有百战余生的卫兵，齐王府还有兵甲器械，想开打直接都能抄上家伙。
李秀宁看她盯着弩怔怔走神，不免闲散笑道：“不想要？”
“要。肯定要。”
明洛宝贝似地捧过。
“你上次说的配重炮车……”李秀宁思绪跳得快，特别是看着明洛，脑子里也是分分钟刮起头脑风暴。
“嗯？”
明洛眨眨眼，有进展了？
“那工匠回话说得含糊，大意是设想没错，但他手艺不精，且几乎没怎么见过炮车，肯定捣鼓不出来。”
“哦，那是的。炮车也是攻城或者不得已之时为之。”
又不是能推在车上走的明清火炮。
这年头的炮车，看偏旁就有数，以投石为主，且最初的搭建起炮相对费时费力，不能一蹴而就。
明洛因着她的提醒也就在随身的本本上写了配重两字，和发明火药火枪这些比起来，整个远距离的炮车务实多了。
公主府内满是虚假的岁月静好。
没有奔来喝走叫骂不停的武夫军官，没有烟尘滚滚面黄肌瘦的民夫大队，没有拖沓着步子背着行囊行军的士卒辅兵，也没有女扮男装以享福为人生信条的女军医。
这回明洛东张西望前后打听了半日，始终没能寻到汪兴等熟人，又默默为对方庆幸。
看来他到底逃过一劫。
她微微挺起胸膛。
可见她是多么品质非凡，意志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