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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主厅内,董文海红光满面,再次举杯:“诸位高朋厚谊,董文海感激不尽!薄酒一杯,聊表谢意!愿我大明国泰民安,愿诸公前程似锦!” 声若洪钟,豪气干云。

“贺董翁寿比南山!”

“愿大明国泰民安!”

宾客们纷纷起身,笑容满面,举杯相庆。金杯玉盏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映照着无数张或真诚、或虚伪、或算计的笑脸。丝竹声更盛,《琵琶记》的唱腔也拔高了几分,仿佛要将这“宾主尽欢”的气氛推向顶点。

董成孝在清谈场含笑送别诸位名士,言辞恳切,礼数周全。那份《襄垣清谈录》已被郑重收起,仿佛承载着济世安民的宏愿。

贯拥微微颔首,对董家的“知礼”表示满意。冯奢也挤出一丝笑容,眼神深处的不甘被很好地隐藏。周韬、汪儒心满意足,盘算着即将到手的政绩和实惠。

董文海的六十寿宴,在“宾主尽欢”、“其乐融融”的最高潮中,缓缓落下帷幕。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容,心中却各自打着算盘,盘算着从这场盛宴中攫取了多少利益,又埋下了多少未来的伏笔。

子夜已过,董府的喧嚣如同退潮般散去。仆从们无声地收拾着狼藉的杯盘,灯笼在夜风中摇曳,投下幢幢鬼影。白日里的金碧辉煌、宾主尽欢,此刻只剩下一种繁华落尽的空虚与沉寂。

后园深处,一片茂密的湘妃竹林。月光被层层竹叶筛过,在地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如同洒落的银屑。白日里清谈风雅的敞轩,此刻被浓重的夜色和竹影笼罩,显得幽深而诡秘。

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竹林小径的尽头。他穿着深灰色的不起眼布袍,身形瘦削,面容隐藏在竹影的黑暗中,唯有一双眼睛,在月色下闪烁着如同冷血动物般的幽光。正是拜血教长老——杨稳。

他无声地走到竹林中央一片稍显开阔的空地。那里,一个身着素白学宫常服的身影早已伫立。正是董成孝。他背对着杨稳,负手而立,仰望着被竹叶切割的破碎夜空。白日里那位温润如玉、挥斥方遒的学宫君子,此刻周身散发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冰冷而沉重的气息。

“董君子,好兴致。”杨稳的声音嘶哑低沉,如同砂纸摩擦,打破了竹林的死寂,“寿宴风光无限,宾客尽欢。董家权势,道理学宫清名,尽收囊中。可喜可贺。”

董成孝缓缓转过身。月光落在他半边脸上,那温润如玉的线条此刻显得有些僵硬,眼神深邃如寒潭,不见丝毫白日的暖意。“杨长老深夜造访,想必不是为了道贺。”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道贺?”杨稳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老夫是来提醒董君子,莫要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他向前一步,身影从竹影中完全显露出来,那张干瘦的脸上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阴鸷,“当年你重伤垂死,经脉寸断,武功尽废!是老夫,奉教主之命,以教中秘传的‘血髓返生’之术,耗费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对根骨上佳的童男女心头精血,才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不仅救了你性命,更让你这身‘浩然正气’得以恢复如初,甚至更胜从前!”

他每说一句,就向前逼近一步,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到董成孝的鼻尖,声音带着刻骨的寒意:“这份再造之恩,这份代价,董君子,你打算何时偿还?何时履行你当初的承诺,让我拜血教精心挑选的弟子,悄无声息地进入道理学宫?!”

竹林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如同无数鬼魂在低语。

董成孝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杨稳口中那骇人听闻的“血髓返生”之术和四十九对童男女的性命,与他毫无关系。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杨长老稍安勿躁。此事时机未到。”

“时机未到?!”

杨稳眼中幽光大盛,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威胁,“董成孝!你莫要以为披着这身学宫君子的皮囊,就能将教主的恩情抛诸脑后!你以为你功力恢复,所需‘血引’减少,就能高枕无忧了?!”

他猛地凑近,几乎贴着董成孝的耳朵,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冰冷刺骨:“老夫告诉你!你体内流淌的,是教主赐予的‘神血’!它让你重获力量,但也让你永远打上了我拜血教的烙印!你若敢耍花样,拖延敷衍……”

杨稳的声音骤然压低,却带着更加恐怖的穿透力:“老夫只需将你当年重伤濒死、接受‘血髓返生’,或者你与教中往来的密信副本,随便丢到道理学宫正殿门口!或者送到那位对你寄予厚望的晋王使者案头!”

他直起身,看着董成孝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甚至隐隐透出一丝苍白的脸色,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得意的弧度:“董君子,你猜猜看,当道理学宫的‘浩然正气’沾染上拜血邪术的污名,当晋王殿下得知他倚重的‘未来栋梁’竟与魔教有染,你这身引以为傲的君子皮囊,你这苦心经营的通天之路,还能剩下几分?!”

“你苦心孤诣在学宫积累的清誉、声望,顷刻间便会化为齑粉!身败名裂!万劫不复!”杨稳的声音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董成孝心上。

竹林里的风似乎更冷了。董成孝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负在身后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仿佛带着血腥味,直刺肺腑。他眼中翻涌着屈辱、愤怒,以及一丝被彻底看穿底牌的惊悸!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压抑:“杨长老,何必如此相逼。”

“相逼?”杨稳冷笑,“老夫只是提醒董君子,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和承诺!教主耐心有限!襄垣这条线,对教中至关重要!道理学宫,更是教主宏图伟业不可或缺的一环!你,没有拖延的资格!”

董成孝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深处那翻涌的情绪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丝决绝的狠厉。

“好。”他吐出一个字,声音如同寒冰碎裂,“此事我会尽快安排。第一批人选,我会亲自筛选。但必须绝对隐秘!”

“哼!”杨稳冷哼一声,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完全满意,但也知道逼得太紧无益。他袖袍一抖,一个小巧的、散发着淡淡血腥气的玉瓶滑入董成孝手中。“这是下个月的‘神血’。董君子,好自为之!莫要让教主失望!”

说完,杨稳的身影如同融入竹影的墨汁,悄无声息地退去,消失在黑暗之中,只留下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在清冷的竹林中久久不散。

董成孝独自站在原地,月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枚冰冷的玉瓶,瓶身仿佛还残留着杨稳指尖的寒意。他猛地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轻响!

竹林沙沙作响,仿佛在嘲笑这位白天还光芒万丈的学宫君子,此刻却如同被无形锁链束缚的囚徒。他抬头望向那破碎的夜空,眼神中充满了冰冷的杀意和一丝深藏的不甘与绝望。

这场交易,如同跗骨之蛆。他获得了力量与新生,却也永远堕入了无边的血海与黑暗。

道理学宫的清名,晋王的青睐,家族的荣耀这一切光鲜亮丽的表象之下,都浸染着无法洗刷的罪孽与随时可能爆发的毁灭危机。

襄垣县郊,官道岔口。雨雪交加,杀机四伏!

寒风如鬼哭,卷着冰冷的雨滴和细碎的雪粒,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

之前董家的笙歌鼎沸,早已被这刺骨的寒潮撕得粉碎。

官道泥泞不堪,车轮深陷,混合着雪水的黑泥浆四处飞溅。

一辆装饰华贵却已狼狈不堪的马车歪斜在路旁,车帘被狂风卷起,露出平遥巨商廖宇那张因恐惧和寒冷而青白交加的脸,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就在半炷香前,这支疲惫的车队正艰难前行,只想尽快寻个避风处。护卫们紧绷的神经在寒冷和疲惫中稍有松懈。

“咻咻咻——!”

毫无征兆!尖锐的破空声撕裂雨雪幕布!十数道淬毒的弩箭如同索命的毒蛇,从官道两侧的枯木林和乱石堆后激射而出!角度刁钻,狠辣无比!

“敌袭!护住东家!”护卫头领目眦欲裂,嘶声怒吼!但太迟了!

“噗嗤!噗嗤!噗嗤!”

箭矢入肉声连成一片!最外围的几名护卫甚至来不及拔刀,便被弩箭贯穿咽喉、心口,哼都没哼一声就栽倒在冰冷的泥浆中,热血瞬间被冻成暗红冰晶!

“结阵!快!”头领挥刀格开一支弩箭,虎口震裂!幸存的护卫们惊怒交加,迅速收缩,将马车死死护在中央,刀锋向外,组成一个颤抖的圆阵!

然而,噩梦才刚刚开始!

“杀——!”

伴随着一声如同夜枭般的厉啸,十数道暗红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雨雪中扑出!他们身法诡异迅捷,落地无声,手中弯刀短匕闪烁着淬毒的幽光,正是拜血教血影堂的精锐!

“是拜血教的人!跟他们拼了!”护卫头领双眼赤红,怒吼着挥刀迎上!刀光霍霍,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

“铛!噗嗤!”

刀光相交!火星四溅!但拜血教弟子的配合默契得令人心寒!一人正面硬撼头领刀锋,另一人如同毒蛇般从侧翼滑入,淬毒匕首无声无息地捅入头领肋下!

“呃啊——!”头领剧痛闷哼,动作一滞!第三名拜血教弟子的弯刀已如新月般划过,带起一颗怒目圆睁的头颅!热血冲天而起!

“王头领!”护卫们悲愤怒吼,阵型瞬间大乱!

拜血教弟子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瞬间切入!刀光闪烁,血花迸溅!惨叫声、怒骂声、金铁交鸣声在雨雪中交织成一片!护卫们虽拼死抵抗,但实力差距悬殊,配合更是被彻底打散,如同待宰羔羊般被逐个击破!

老管家嘶吼着扑向一名冲向马车的弟子,却被对方反手一刀劈开胸膛,热血溅了车窗一脸!廖宇在车内发出惊恐的尖叫!

短短数十息!护卫、武师尽数倒在血泊泥浆之中!只剩下一个人!

张飞高!

他如同被激怒的狂狮!在袭击发生的瞬间,他并未结阵,而是如同炮弹般冲向马车!手中那杆丈二点钢枪早已化作一片银光!

“暴雨梨花!”

枪影如瀑!点点寒星在雨雪中炸开!精准无比地磕飞了射向马车的数支弩箭!同时枪身横扫,将两名试图靠近马车的拜血教弟子砸得吐血倒飞!

他如同一尊铁塔,死死钉在马车前!雨水、雪粒、血水顺着他刚毅的脸庞流淌,他虎目圆睁,死死盯着从四面八方围拢上来的、如同地狱血影般的敌人!那杆点钢枪在他手中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渴饮鲜血的怒龙!

“啧啧啧,好一条忠犬!”一个阴冷戏谑的声音响起。血影堂副堂主乐突,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从雨雪幕布中缓缓走出。他苍白的面孔在闪电映照下如同厉鬼,狭长的眼睛盯着张飞高,如同盯着垂死的猎物。“可惜,你的主人今天得跟我们走一趟了。”

“狗贼!想动廖东家,先问过张某手中这杆枪!”张飞高声音如同炸雷,盖过风雨雪啸!他猛地一抖枪身!

“嗡——!”

枪尖震颤,发出一声龙吟!冰冷的雨雪被枪势激荡,四散飞溅!

“不知死活!杀了他!”乐突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轻轻挥手。

“杀——!” 十数名拜血教弟子齐声厉啸,如同群狼扑食!

暗红的身影在雨雪中拉出道道残影,淬毒的刀锋撕裂冰冷的雨帘雪幕,从四面八方,带着刺骨的杀意和更刺骨的寒意,狠狠绞杀而来!

“来得好!” 张飞高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他动了!不退反进!

“狂龙出海——破军!”

他身形如电,一步踏出,地面泥浆炸开!手中长枪化作一道撕裂夜空的银色闪电!

带着一往无前、洞穿千军的惨烈气势,直刺冲在最前的一名拜血教弟子!速度之快,枪势之猛,让那拜血教弟子眼中只来得及闪过一丝骇然!

“噗嗤!”

枪尖毫无阻碍地洞穿胸膛!张飞高手腕一拧,枪身猛震!那拜血教弟子的胸膛如同破麻袋般炸开!血肉横飞!尸体被巨力带得倒飞出去,撞翻身后两人!

“横扫千军——荡寇!”

枪势未尽!张飞高腰身猛拧,长枪借着前冲之势,化作一道银色的死亡弧光!如同巨神挥动战斧,狠狠扫向左侧扑来的三名拜血教弟子!

“铛!咔嚓!噗嗤!”

金铁交鸣!骨骼碎裂!血肉横飞!左侧三人如同被巨浪拍中的小舟,两人兵器脱手,手臂扭曲变形,惨叫着倒飞!一人直接被枪身砸中头颅,如同西瓜般爆开!

“回马枪——惊鸿!”

右侧刀锋已至!张飞高看也不看,身形诡异一旋,长枪如同毒龙回首,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从腋下反刺而出!枪尖精准无比地点在一名偷袭拜血教弟子的咽喉!

“呃!” 那拜血教弟子前冲之势戛然而止,捂着喷血的喉咙,眼中充满难以置信,软软栽倒!

“盘龙绕柱——守岳!”

后方刀风袭体!张飞高猛地沉腰坐马,长枪如同活了过来,枪身紧贴后背,枪尖指天,急速旋转舞动!瞬间在身后形成一片密不透风的银色光幕!

“叮叮当当!” 数柄淬毒弯刀砍在枪幕上,火星四溅!竟被尽数格开!

短短数息!张飞高枪出如龙,势若奔雷!枪影所过之处,血花绽放,残肢断臂横飞!冰冷的雨雪混合着滚烫的鲜血,在他周身形成一片猩红的雾气!他如同战神附体,硬生生在马车前杀出一片空地!

“好枪法!”乐突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被更浓的杀意取代,“可惜,到此为止了!”他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危机!绝境爆发!

张飞高刚荡开一波攻击,旧力已尽,新力未生!

“血影爪——裂魂!”

乐突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张飞高身侧!十指漆黑如墨,指甲暴涨如钩,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和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阴风,直抓张飞高后心!速度快到极致!阴狠毒辣!

“危险!” 马车内,廖宇失声尖叫!

张飞高汗毛倒竖!生死关头,他怒吼一声,强行扭转身形,长枪回防已是不及!

“铁山靠——撼地!”

他竟不闪不避!左肩肌肉瞬间坟起,如同钢铁铸就!硬生生用肩胛骨迎向那足以撕裂金铁的毒爪!同时右拳紧握,如同炮弹般轰向乐突面门!完全是以伤换命的打法!

“嗤啦——!”

乐突的毒爪狠狠抓在张飞高左肩!坚韧的皮肉如同破布般被撕裂!深可见骨!黑色的毒素瞬间侵入!剧痛伴随着刺骨的麻痹感席卷全身!

“砰!”

张飞高的铁拳也同时砸在乐突交叉格挡的双臂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乐突闷哼一声,被这股巨力震得向后滑退数步,双臂一阵酸麻!

“呃啊——!” 张飞高痛吼一声,左肩伤口血流如注,黑色的血液混着雨水雪粒流淌,剧毒和刺骨的寒冷双重侵袭!他眼前一黑,踉跄后退,长枪拄地才勉强站稳!半边身子瞬间麻木!

“中了我的‘血煞爪’,滋味如何?”乐突甩了甩发麻的手臂,眼中带着残忍的快意,“给我上!剁碎他!”

剩余的七八名拜血教弟子,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再次疯狂扑上!刀光闪烁,直取张飞高周身要害!此刻的张飞高,左臂几乎废掉,剧毒蔓延,行动大受影响!

不屈!枪魂燃烧!

“廖东家……张某……定护你周全!”张飞高用尽力气嘶吼!声音沙哑,却带着撼动天地的决绝!看着同袍惨死的尸体,看着身后绝望的廖宇,一股滔天的悲愤和不屈的意志如同火山般在胸中爆发!压倒了剧痛和麻痹!

掏出怀中小瓶,一口吞了瓶中丹药, 他怒吼!仿佛点燃了生命本源!一股狂暴的力量从四肢百骸涌出!暂时压制了毒素!他双目赤红如血!如同回光返照的凶兽!

“焚天!”

他猛地挺直腰杆!那杆染血的长枪再次扬起!枪尖爆发出刺目的银光!他单手持枪,身形如同陀螺般疯狂旋转起来!

枪影不再是点点寒星,而是化作一片炽烈燃烧的银色火海!无数枪影如同百鸟归巢,又似凤凰涅盘,带着焚尽八荒的惨烈气势,向四面八方狂卷而去!

噗嗤!噗嗤!噗嗤!

冲在最前的三名拜血教弟子,瞬间被这片狂暴的枪影火海吞噬!身体如同破布娃娃般被撕扯出无数血洞!惨叫着倒飞出去,砸在泥泞中,再无生息!

“噗!” 张飞高也喷出一口黑血!强行催谷,伤上加伤!但他动作不停!

“龙抬头——破穹!”

枪势未尽!他借着旋转之力,猛地顿住身形!长枪如同怒龙抬头,带着一往无前、刺破苍穹的惨烈气势,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银色光束,直刺紧随其后的一名拜血教弟子!速度快到肉眼难辨!

“轰!”

枪尖毫无阻碍地洞穿那拜血教弟子的胸膛,余势不减,将其身后另一名拜血教弟子也串成了糖葫芦!两人如同被巨弩射中,倒飞出去,撞在官道旁的石碑上,骨断筋折!

代价!血染冰原!

“噗嗤!噗嗤!”

就在他枪势用老的瞬间,两柄淬毒弯刀狠狠砍在他后背和右腿上!深可见骨!鲜血狂喷!剧毒再次疯狂涌入!

“呃啊——!” 张飞高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吼!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单膝重重跪倒在冰冷的泥泞雪水中!

长枪深深插入地面,支撑着他没有完全倒下!他浑身浴血,如同一个血人,身体在寒风中剧烈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喷出大团带着血腥味的白气。

站起来!

乐突看着跪倒的张飞高,眼中闪过一丝快意:“结束了,疯狗!”

然而!

就在乐突准备上前给予最后一击时!

“嗬……嗬……” 张飞高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用尽全身力气!左手死死抓住插入地面的枪杆,右手撑着膝盖!

骨节因为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他挣扎着!在血泊和冰雪中!一点一点!顽强地!再次站了起来!

他浑身浴血,左肩、后背、右腿伤口深可见骨,黑色的血液不断涌出,又被冰冷的雨雪冻住。他身体摇摇欲坠,视线模糊,生命之火在寒风中如同残烛。

但他依旧站着!如同不屈的战神!那杆点钢枪,依旧被他死死握在手中,枪尖颤抖着,却依旧指向乐突!

“狗贼……张某……还没死!” 他声音嘶哑微弱,却如同惊雷,炸响在乐突和剩余几名惊骇莫名的拜血教弟子心头!

雨雪无情地冲刷着他身上的血污,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他的伤口。

他站在那里,就是一座用血肉和意志铸就的丰碑!一座在绝境冰寒中,用不屈枪魂点燃的——永恒灯塔!

乐突看着这如同从地狱血池中爬出来、一次次被打倒又一次次站起来的男人,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言喻的震撼和一丝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这条疯狗,他的意志,比他的枪更可怕!

“杀……杀了他!砍下他的头!快!”乐突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疯狂。

剩余的三名拜血教弟子,看着那浴血而立、如同魔神般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恐惧,但在乐突的威逼下,还是硬着头皮,举起颤抖的弯刀,再次扑了上去。

“吼——!”三人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强行压下恐惧,眼中凶光爆射!

淬毒的弯刀再次举起,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从三个方向,如同三道血色闪电,撕裂雨雪幕布,狠狠劈向张飞高周身要害!刀光所至,寒气逼人!

绝境!燃魂!

张飞高模糊的视线中,三道致命的刀光急速放大!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咽喉!但他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燃烧到极致的、如同熔岩般的赤红战意!

廖东家惊恐的脸庞在脑中闪过……

同袍惨死的尸体在泥泞中凝固……

“护你周全!”的誓言如同惊雷在灵魂深处炸响!

“啊——!!!”

一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又似神魔咆哮的怒吼,从张飞高胸腔最深处炸裂而出!这声怒吼,压过了风雨雪啸!压过了刀锋破空!甚至压过了他自己濒临破碎的生命之火!

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暴到极致的力量,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在他体内轰然爆发!这股力量,燃烧着他的精血!点燃了他的魂魄!暂时驱散了剧毒的麻痹!压榨出生命最后的潜能!

“焚天烬地!”

他动了!

不再是挣扎站起,而是如同回光返照的狂神!他猛地拔出深深插入冻土的长枪!枪身剧烈震颤,发出龙吟般的悲鸣!枪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欲盲的炽烈银光!仿佛要将这冰冷的雨夜彻底点燃!

他不再防守!不再闪避!

他如同扑火的飞蛾!迎着三道致命的刀光,不退反进!身形化作一道燃烧的血色流星!

唰!唰!唰!

枪影!不再是点点寒星,不再是死亡弧光!而是化作一片席卷天地的银色火海!无数枪影如同燎原之火,带着焚尽八荒、玉石俱焚的惨烈气势,疯狂地向四面八方爆射而出!每一枪都蕴含着张飞高燃烧生命本源的力量!快!准!狠!惨烈决绝!

噗嗤!噗嗤!噗嗤!

冲在最前的两名拜血教弟子,刀锋尚未落下,身体已被这片狂暴的枪影火海彻底吞噬!无数血洞在他们身上瞬间炸开!

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他们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如同破败的麻袋般被狂暴的枪势撕得粉碎!残肢断臂混合着滚烫的鲜血,在冰冷的雨雪中四散飞溅!

“破苍穹!”

枪势未尽!张飞高无视了第三名拜血教弟子砍向他脖颈的弯刀!他眼中只剩下那个让他恨入骨髓的身影——乐突!

他双脚猛地蹬地!地面泥泞炸开!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往无前、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人枪合一!

那杆点钢枪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燃烧着生命之火的银色陨星!带着洞穿一切、毁灭一切的意志!无视空间!无视生死!直刺乐突心窝!这是凝聚了他毕生修为、全部意志、燃烧生命的最强一击!也是最后一击!

“疯子!” 乐突瞳孔骤缩!一股前所未有的死亡危机瞬间攫住了他!

他没想到张飞高在油尽灯枯之际,还能爆发出如此恐怖、如此决绝的一击!那枪尖蕴含的力量和意志,让他灵魂都在颤栗!

他不敢硬接!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同时双手漆黑如墨的毒爪交叉护在胸前!一层淡淡的、带着血腥气的暗红色罡气瞬间在身前凝聚!

“嗤——!”

燃烧着生命之火的银色陨星,狠狠撞上了那层暗红罡气!

咔嚓!

罡气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瞬间碎裂!

枪尖去势不减!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意志!狠狠刺向乐突交叉护胸的双臂!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血肉被撕裂的闷响!

枪尖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刺穿了乐突交叉格挡的双臂!虽然被臂骨阻挡,未能刺入心窝,但那狂暴的力量和枪尖蕴含的炽热枪意,依旧狠狠贯入乐突体内!

“呃啊——!!” 乐突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双臂传来钻心剧痛!骨头仿佛碎裂!一股狂暴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枪劲狠狠冲入他的经脉!

他如同被狂奔的巨象撞中,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血线!

重重砸在官道旁冰冷的石碑上!石碑轰然碎裂!乐突瘫倒在碎石和泥泞中,脸色惨白如金纸,双臂血肉模糊,剧痛让他浑身痉挛,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恐惧!他堂堂血影堂副堂主,竟然被一个垂死的护卫重创了!

“噗嗤!”

就在张飞高枪刺乐突的同时,剩余那名拜血教弟子的淬毒弯刀,也毫无阻碍地、狠狠地砍在了张飞高的脖颈上!刀锋深深嵌入!几乎斩断了他的颈骨!黑色的毒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

“呃……” 张飞高的身体猛地一僵!那燃烧生命的炽烈光芒瞬间黯淡!他眼中的赤红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熄灭。

但他没有倒下!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扭转身躯!那杆深深刺入乐突双臂的长枪,被他用身体带动,狠狠一绞!

“咔嚓!” 乐突双臂再次传来骨裂的脆响!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嚎!

做完这一切,张飞高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望向那辆歪斜的马车。视线已经模糊,但他仿佛看到了廖宇惊恐而绝望的脸。

“廖……东家……张某……护……你……”

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最后一个“周全”字尚未出口,便已消散在凄厉的风雪中。

他魁梧的身躯,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气,缓缓地、缓缓地向后倒去。

“噗通。”

一声沉闷的轻响。

他重重地仰面倒在冰冷的泥泞血泊之中。

鲜血,如同小溪般从他脖颈的致命伤口、从周身无数伤口中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身下的雪水泥浆,形成一片刺目惊心的猩红湖泊。

他的眼睛,依旧圆睁着。

望着那铅灰色的、飘落着冰冷雨雪的天空。

眼神中,没有恐惧,没有痛苦。

只有一丝未竟的遗憾。

和一股永不磨灭的、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不屈战意!

那杆丈二点钢枪,依旧被他死死握在手中!枪尖斜指苍穹!

尽管主人已逝,但那冰冷的枪刃,在雨雪中依旧闪烁着不屈的寒光!枪身微微震颤,仿佛在为主人的逝去而悲鸣,又仿佛在诉说着那枪魂不灭,傲骨永存的誓言!

寒风呜咽,雨雪潇潇。

冰冷的雨滴和雪粒,无情地拍打在他渐渐冰冷的脸上,冲刷着他身上的血污,却无法洗去那冲天的豪气和悲壮!

乐突瘫倒在碎石泥泞中,看着那具倒在血泊中、依旧怒目圆睁、紧握长枪的尸体,感受着双臂传来的钻心剧痛和体内翻腾的气血,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这条疯狗他死了!但他最后那燃烧生命的一枪,那同归于尽的意志让乐突这位血影堂副堂主,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凄厉的风雪裹挟着刺骨寒意,吹过官道上修罗场般的景象。

张飞高的遗体如同丰碑般矗立在血泊中,紧握的长枪斜指铅灰色的苍穹,无声诉说着不屈。

乐突瘫倒在碎裂的石碑旁,双臂血肉模糊,骨头碎裂的剧痛让他浑身抽搐,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被张飞高那舍命一枪重创的脏腑,脸上除了痛苦,更布满了对那不屈意志的惊惧和羞辱的愤怒。

他喘着粗气,毒蛇般的眼睛死死盯住那辆歪斜的马车,嘶声对唯一还站着的、同样惊魂未定的拜血教弟子下令:“愣着干什么!去!把那个姓廖的给我抓出来!我要在他身上,把今天的账一笔一笔地算清楚!”声音因为剧痛而扭曲,充满了暴戾。

那名弟子被乐突的眼神吓得一哆嗦,连忙应了一声“是!”,强压恐惧,淬毒弯刀再次出鞘,一步步逼向马车。车帘紧闭,但里面压抑的绝望喘息清晰可闻。

就在那拜血教弟子即将伸手抓向车帘的刹那——

“啧……”

一声带着戏谑、懒洋洋又充满讽刺的轻啧,毫无征兆地在这寂静肃杀的风雪官道上响起。

“你们拜血教真是不干人事儿啊,在这朗朗乾坤下(虽然现在风雪交加看不到日头),就要杀人抓人的,你们是真不把官府当回事儿啊?”

声音飘忽不定,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又像是贴着耳边低语,蕴含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乐突瞳孔猛缩,强忍剧痛厉声喝道:“什么人?!有种的出来!藏头露尾的算什么好汉!鬼鬼祟祟,是想捡便宜吗?!”

呼!

话音未落,一道飘忽的白色影子如同瞬间移动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马车之前,恰好挡在了那名惊愕的拜血教弟子和车厢之间。

来人一身洗得有些旧很干净的道袍,松松垮垮地穿着,颇有些不修边幅。

头上随意挽了个髻,插着一根木簪。他手里看似随意地拎着一柄拂尘,但姿态却透着一种与周围血腥氛围格格不入的轻松写意。

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眼神却锐利得如同寒潭中的针。

他根本没理会如临大敌的拜血教弟子和愤怒的乐突,反而微微侧头,对着马车车厢,用一种近乎做买卖般的语气问道:“廖东家,你这麻烦不小啊。我看你是大富大贵之相,可惜招了煞星。贫道向来慈悲为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是分内事。不过嘛……”他搓了搓手指,笑容更盛,“帮你杀了拜血教这俩腌臜货,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车厢内沉默了一下,廖宇带着哭腔和劫后余生的激动喊道:“钱!我给你钱!很多很多钱!”

道袍青年挑眉:“哦?具体呢?贫道的出手费可不低,得看你的诚意。”

廖宇几乎是吼出来:“一千两!道长救我,我出一千两!”

“成——交——!” 道袍青年拖长了调子,脸上笑容灿烂得如同捡到了金元宝。他“啪”地一声,左手潇洒地在身前打了个稽首印,右手拂尘自然垂落,看似随意,却隐隐指向对面的敌人。

“无量天尊!那贫道今天就替天行道,除了这两个人间祸害!”

乐突看清了来人装束,又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与“正统道教”迥异的、带着一丝邪异的气息,忍着剧痛挣扎着试图站起,咬牙切齿地骂道:“白莲净世?我呸!一个白莲教的妖人,在这里假扮什么路见不平的好人?真以为披个道袍就能立地成佛了?!”

“呵,废话真多!” 道袍青年脸上的笑容瞬间一收,眼神变得冰冷而专注,一股凛冽的气息以他为中心瞬间爆发,搅动着周身的落雪!

“白莲教,白狗道人!领教拜血教高招!”

话音落下的瞬间,白狗道人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超越了常识,并非直线冲刺,而是如同瞬移般在原地留下一个淡淡的残影,真身已出现在半空!

“天地为炉——白莲绽!”

白狗道人手中的拂尘不再是柔顺的摆设,万千雪白丝绦骤然绷直、硬化,瞬间化作数百道锋利无匹的纯白光丝!

这些光丝并非金属,却闪烁着令人心悸的锐利寒芒!它们如同拥有生命一般,狂野地在空中交织、旋转、绽放!

呼——!

无数道纯白光丝组成的巨大“莲花”在风雪中陡然盛开!花瓣并非柔美,而是由密密麻麻的、高速旋转切割的利刃构成!

这朵冰冷的、致命的金属莲花,带着净化邪祟的决绝意志,凌空旋转着,朝乐突以及他身前那名拜血教弟子当头罩下!

空气被撕裂!空间仿佛都在扭曲!那尖锐的、高频的切割声如同千万只玉蜂齐鸣,刺得人耳膜生疼!落下的雪花还未靠近莲花的范围,就被绞成肉眼难见的冰粉!

乐突亡魂皆冒!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道法!这诡异的白莲妖术霸道绝伦!他身上有伤,避无可避,绝望中嘶吼出声:“血影迷踪!”

他的身体猛地化作一道飘忽的血色残影,几乎同时,那名倒霉的拜血教弟子则成了最好的盾牌——被乐突一把抓起,全力掷向空中那朵切割死亡之莲!

“不——!”拜血教弟子的惨叫刚起,便被无尽的切割声淹没!

噗噗噗噗噗——!

刹那间,血肉横飞!那人像一块掉进了绞肉机的冻肉,连人带刀,瞬间被旋转的莲花绞成了一片血雾肉糜!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没能留下!

然而,乐突强行施展秘术躲过绞杀核心,但代价巨大!他本就碎裂的双臂伤口再次崩裂,血如泉涌,踉跄着摔倒在数步外,内腑震荡,更是喷出一大口黑血!

“哦?躲开了?好手段!” 白狗道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身影再次诡异地消失,几乎在乐突落地的瞬间,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侧!

“白莲净世——涤秽!”

这一次,拂尘收拢,万千光丝凝成一股!不再是切割,而是如同烧红了的烙铁,带着至阳至刚、仿佛能焚尽世间一切污秽的恐怖高温,化作一道刺目的纯白光束,笔直地捅向乐突的心窝!光束所过之处,风雪被蒸发,空气都扭曲荡漾起来!

乐突眼中只剩下了绝望和疯狂!他避无可避!只能将残存的、剧毒无比的血煞内劲毫无保留地灌注到受伤稍轻的右腿,带起一蓬腥臭的血雾,如同毒蝎摆尾,狠狠踹向白狗道人腰腹,想以命换伤!

“血煞断魂脚!”

砰!!!轰——!

白狗道人的拂尘光束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乐突踢出的右脚踝之上!那不是简单的撞击,而是两股性质截然相反的能量——至阳净化的“白莲真火”与阴邪歹毒的“血煞毒力”——发生的恐怖湮灭爆炸!

刺眼的白光混合着污浊的黑红血光猛地爆发开来!

咔嚓!

一声清脆到令人心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啊啊啊——!” 乐突发出了比之前被张飞高所伤更凄厉十倍的惨嚎!他的右脚脚踝在白光冲击下瞬间被焚化、崩碎!小腿以下直接消失!恐怖的灼烧感和湮灭的力量顺着腿骨疯狂上窜,粉碎着他的经脉!

乐突彻底失去了支撑,如同断线的破败木偶,重重砸在冰冷的官道上,溅起一片泥泞血花。他仅存的左腿也因为那湮灭的反震之力剧烈扭曲变形,明显折断!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瘫软在地。

双臂碎裂,右腿齐踝而断,左腿骨折,脏腑重创,这位拜血教副堂主,彻底成了一个只能喘息、等待宰割的废人。他满脸血污,眼神涣散,充斥着无法理解的恐惧和彻底的绝望。

白狗道人轻盈地落在不远处,拂尘不知何时又恢复了柔软的样子,自然地搭在臂弯。他拍拍道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刚才那恐怖的湮灭爆炸竟未能伤他分毫。

他走到彻底失去抵抗能力的乐突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只能蠕动抽搐的残躯,脸上又浮现出那招牌式的、带着点玩味和冷漠的笑容。

“啧啧啧,”白狗道人摇摇头,语气轻松得就像在评价菜市场的萝卜,“拜血教副堂主?我看你们拜血教改名‘拜残教’算了,一个比一个不中用。你这身煞气重的,拿去喂狗,狗都嫌脏。”他的脚漫不经心地踩在乐突唯一还能稍稍动一下的左腿断骨处,轻轻碾压。

“呃啊——!” 乐突发出垂死的痛哼。

白狗道人俯下身,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毒蛇般的阴冷笑意,确保只有乐突能勉强听见:“你以为小爷真是来救人的?”他顿了顿,看着乐突因震惊和怨毒而凸起的双眼,笑容更盛,“不过嘛,现在倒是不急。你这种货色,留着恶心人……”

话音未落,一直垂在他左手的拂尘,似乎无意地拂过乐突口鼻。

一丝极其细微、淡得如同初雪融化后的水汽的甜香,被乐突因剧烈喘息而吸入肺中。

乐突只感觉一股冰寒的、带着异样麻痹的甜意瞬间钻入胸腔,还没来得及反应,意识便像跌入了无尽的粘稠黑暗之海,最后残存的感官里,只听到白狗道人那句如同冰锥般刺入灵魂、为他盖棺定论的诅咒:

“下辈子投胎,记得找个没人的地方慢慢拜你的血神吧!”

风雪呜咽,仿佛在为又一条生命的终结而悲鸣。乐突凸出的眼球凝固,彻底没了声息,只有胸膛残留着最后一点微弱的起伏,象征着他即将步入死亡的旅途。

白狗道人这才直起身,脸上那邪气的笑容瞬间敛去大半,恢复了几分那看似懒洋洋的表情,转身走向马车。

只是在经过张飞高那不倒的躯体时,目光在那紧握长枪的断指上停留了一瞬,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廖东家?”他敲了敲车厢,声音又变得如同市井小贩般热情,“幸不辱命,妖人已经伏诛!您这一千两银子……”他的笑容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清晰。车厢内的廖宇大口喘着气,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对白狗道人展现出的诡异强大力量的恐惧交织着,忙不迭地应承。

“道……道长!给!给您!”廖宇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车厢里爬出来半截身子,也顾不上冰冷的雨雪,手忙脚乱地在车厢底板靠近角落的地方摸索着。

那里有一个极其隐蔽的卡扣。他用力一按,“咔哒”一声轻响,一块木板弹开,露出一个不大的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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