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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公子,贼人闯进来了!主上让我带您避避!快走!”贺浓声音嘶哑低沉。

董成敬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跌撞跟上。

行至贺浓面前——

“咔!”

轻微骨响!贺浓铁钳般的手精准的弄晕了董成敬!快!狠!无声!

贺浓面无表情,扛起瘫软的董成敬,鬼魅般闪出小院。

他熟门熟路,避开混乱人影,来到柴房附近偏僻角落。一个体型身高与董成敬九成相似、脸被砸烂的乞丐已晕死捆好在此。

贺浓动作麻利,扒光乞丐,换上董成敬的锦袍。

拿起沉重青石砖!“噗!噗!噗!”力道精准狠辣!几下将乞丐本就模糊的脸砸得彻底稀烂!骨肉碎渣飞溅!

将“顶替尸体”拖至前院激战回廊拐角,推入燃烧杂物堆边缘!烈焰吞噬!

水!滴!不!漏!

真正的董成敬,被贺浓扛起,跛脚身影快如鬼魅,趁着黎明前最黑暗混乱,潜行出董家,没入县城阴影。

他并未停留,直接朝着襄垣城外连绵的深山疾行。他那独特的跛脚步法在积雪覆盖的崎岖山路上如履平地,速度惊人。

他如同最警觉的孤狼,连续变换方向,绕行数圈,甚至故意在几处岔路口留下迷惑性的足迹。

最终,他扛着董成敬,钻进了一处极其隐蔽、被巨大山岩和茂密藤蔓遮蔽的山洞。

洞内干燥宽敞,备有少量干粮清水。他搬来石头堵好洞口,只留一丝缝隙透气。然后盘膝坐在一块干燥石头上,闭目调息,如同融入黑暗的石雕。他在等待风暴平息,等待王十三的下一步指令。

…………

运河深处,猩红画舫。

胡思思带着一身寒气和不甘,冲入温暖的舱室。

“姐姐!没找到!”她声音带着烦躁,“我翻遍了董府附近!雪地、沟渠、废墟、尸体堆!连个剑影子都没看到!追踪香粉一点反应都没有!那破剑肯定不在那儿了!要么被官兵收走了,要么就是那小子根本就没带在身边!或者更早就丢了!”

胡香香正在为师无邪施针逼毒,闻言动作一顿。她抬起头,清冷的眼眸看向胡思思,没有想象中的怒火,反而带着一丝深沉的凝重。

“一点痕迹都没有?”胡香香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没有!”胡思思肯定地摇头,“我用尽了法子!那剑就像蒸发了一样!姐姐,你说会不会”她犹豫了一下,“是师无邪自己故意把剑藏起来了?或者扔了?”

胡香香沉默地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河水和风雪。船舱内,只剩下师无邪微弱的呼吸声和熏香燃烧的噼啪声。

“不会。”胡香香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那把剑是他的命。他宁可自己死,也不会主动丢弃。除非……”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除非他遇到了不得不弃剑的情况。或者那把剑本身出了问题。”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昏迷中依旧因为失去佩剑而显得不安的师无邪脸上:“剑丢了,线索断了。他身上的谜团更难解开了。”

“那……那怎么办?”胡思思看着姐姐凝重的脸色,也意识到事情可能比她想象的更复杂。

胡香香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先救活他!他是唯一的线索!至于那把剑……”她看向窗外茫茫风雪,“它既然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就绝不会永远沉寂。或许它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时刻,以某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重新出现。只是……”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当它再次出现时,带来的恐怕就不只是答案了。”

她不再言语,重新拿起金针,眼神专注而冰冷,继续为师无邪疗伤。只是,船舱内的气氛,比之前更加压抑了几分。

襄垣县衙,签押房。

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知县汪儒脸色苍白,额头布满细密的冷汗,手中的茶杯早已凉透,他却浑然不觉。

他面前摊开的,是县丞墨砚舟刚刚送来的、关于董家抄没的初步清单和“谋反”铁证——那十几副私藏的精良甲胄和数十张强弓劲弩的图样记录!每一笔都敲打着汪儒的神经。

“这董家......”汪儒喃喃自语,声音带着颤抖。私藏如此数量的军械,远超“逾制”,已是板上钉钉的“谋反大逆”!十恶之首!凌迟!诛族!毫无转圜余地!

“大人!”墨砚舟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郭庄所屈千户已将董家上下人等尽数押入县狱!董府已被彻底查封!所有出入口皆有重兵把守!屈千户言明,此案已非县衙所能决断,他已派人飞报潞州卫指挥使司,并建议速请厂卫接管!”

“厂卫……”汪儒听到这两个字,浑身一哆嗦!锦衣卫!那可是能止小儿夜啼的阎罗殿!一旦他们介入,襄垣县衙这点人,连站班的资格都没有!

“快!快!”汪儒猛地站起身,声音都变了调,“立刻!马上!整理董家所有田产、商铺、仓库、浮财的详细清单!越细越好!一丝一毫都不能遗漏!让所有书吏、衙役、三班六房全部动起来!连夜整理!另外!拘押所有董家家仆、账房、掌柜、心腹!单独关押!严加看管!记住!没有本官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私自审讯!”

“是!卑职明白!”墨砚舟深知事态严重,不敢怠慢,立刻领命而去。

汪儒瘫坐在椅子上,如同被抽干了力气。

他看向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角落、此刻已重新换上那身不起眼的青布长衫、戴着斗笠、面容模糊的“王缺”(王十三),声音带着哀求:“主上,厂卫……厂卫要来了……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王缺”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不必惊慌。厂卫前来,是意料中事。你只需做好两件事:第一,将董家所有产业、人犯、证据,整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滴水不漏!第二,看好那个董成孝!他,是此案的关键!必须活着、完好无损地交给厂卫! 至于其他……”他顿了顿,“只需谨记,你所做一切,皆是为朝廷除害,为陛下分忧。厂卫也是讲道理的。”

汪儒看着“王缺”那模糊面容下深不见底的眼神,心中稍安,但依旧七上八下。讲道理?跟锦衣卫讲道理?他只能强打精神,连声应诺。

王十三脱去“王缺”的伪装,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夜行衣。

夜色成了他最好的掩护,他如鬼魅般悄然回到了已被重兵封锁、内部却因混乱初定而略显松懈的董家。

郭庄所千户屈长涂行事严谨,查封彻底。

但王十三很清楚,像董家这种百年豪族,狡兔三窟,必有暗藏。

县衙那份详尽的“清单”,不过是浮在水面上的冰山一角。

真正的百年底蕴,岂是如此轻易就能被卫所和县衙之人翻找出来的?屈长涂只负责“查获”和“封存”,却没时间也没心思玩“寻宝”。

宅内一片狼藉,处处显露出抄家后的混乱与破败。

王十三避开巡逻的兵丁,像一阵无形的风,在各个院落、库房、乃至仆人的住所流连。他灵觉全开,感知着每一寸可能藏匿暗格或机关的角落。

他检查了董成孝奢华的卧房,,没特别发现,搜寻了董成善的书房,还有已被腐蚀的地窖痕迹,让他也微微皱眉,甚至摸进了董家祠堂。

祠堂里供奉着历代祖先的牌位,檀香的气息还未散尽,透着一股子陈旧衰败的庄严。

王十三仔细敲打墙壁和地面,甚至连牌位都小心探查了一番,依旧一无所获。董家似乎没有在祖先灵位处藏匿的习惯。

时间一点点流逝。王十三心中略有烦躁。屈长涂行事利落,但厂卫恐怕已在路上。难道董家的暗窖真的没留下任何线索?

不知不觉,他游荡到了后花园。夜色下的花园,假山嶙峋,树木影影绰绰。这里远离主宅,安静得只闻风声虫鸣。就在绕过一座奇石堆砌、模仿昆仑意境的假山时,王十三的脚步顿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假山侧面、靠近墙根阴影处的一小片空地上。那里有一口看起来极其普通的井。井口覆着厚厚的青苔和枯叶,辘轳破败不堪,绳索早已朽烂。这是一口明显早已废弃,甚至被人遗忘的枯井。

在遍地珍宝的董家后花园,这样一口枯井显得格外突兀,甚至有些刺眼。它太“普通”了,普通到与这精心布置的园林格格不入,仿佛一个生硬的伤口。

事有反常必有妖!

王十三眼中精光一闪。他走到井边,俯身看去。井内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弥漫着一股阴冷潮湿、混杂着陈年腐败落叶的气息。

他没有丝毫犹豫,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入井底。井很深,但底部是松软的腐殖土,并未积水。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环顾四周。井壁布满滑腻的青苔,并无特别。井底堆积着厚厚的枯枝败叶,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王十三耐心地拨开表层的枝叶。手指触碰到井底冰冷的石头。他仔细敲打,一寸寸感知。敲到靠近内侧井壁根部的某块石板时,声音空了!

找到了!

王十三心中微喜。这块石板边缘与其他石板严丝合缝,若非他以特殊手法探查,极难发现。

他用手指在石板边缘摸索,试图找到机关。

或许是年代久远,或许是尘土泥垢遮蔽,他摸索了好一阵,才在石板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凹陷处,触碰到一个环状的、冰冷的金属物。

他用力向上一提!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

那块半人大小的石板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弯腰进入的幽深洞口!一股与井底截然不同的、阴冷干燥、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形容的奇异药香的气流,从中缓缓渗出!

王十三毫不犹豫,矮身钻了进去。洞内是一段向下的粗糙石阶。他小心翼翼走了约莫二十余级台阶,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间规模不小的地下石室!

借助火折子的光芒,眼前的一切让见多识广的王十三,也不禁瞳孔微缩!

石室地面并非泥土,而是用打磨光滑、蕴含微弱暖意的温玉石板铺就。

四壁则镶嵌着大块大块光洁如镜的青金石!墙角堆砌着整整齐齐、足有上千块的金砖!熠熠生辉!

另一角,十几个打开的大木箱里,全是璀璨夺目的珠玉宝石!鸡血石、祖母绿、猫眼、羊脂白玉堆积如山,在夜明珠光下映射出令人心悸的瑰丽光芒!

石室中央,有一座类似祭坛的石台。石台上,赫然供奉着几个玉盒!

其中一个最为精致、由罕见的万年寒玉雕琢而成的玉盒,盒盖并未完全闭合,一丝极其淡薄、却沁人心脾、仿佛能涤荡神魂的奇异药香正从中源源不断地飘散出来!

王十三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寒玉盒上!他几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玉盒,缓缓打开。

刹那间!

一股比之前浓郁了数十倍、仿佛实质般的金色霞光自玉盒中喷薄而出!将整个石室映照得一片金碧辉煌!

霞光中,一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无瑕、流淌着如同液态黄金般光辉的丹丸,静静地悬浮在寒玉盒内的暖玉底座之上!

其表面隐约有玄奥的纹路时隐时现,散发出磅礴的生命精气与天地元灵之气!

仅仅吸上一口逸散的香气,王十三便感觉浑身气血奔涌如潮,体内多年习武沉淀的一些细微暗伤竟有隐隐消散的迹象!五内如洗,通体舒泰!

金骨大药!

绝对是金骨大药!

而且,看其成色、药力,绝对是极品!恐怕真如传说,有洗髓伐毛、重塑筋骨、延寿一个甲子之神效!

王十三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与贪婪!董家祖上,究竟是哪位人物!与那神秘莫测、常年闭关的道理学宫宫主,有着何等深厚的交情或何等惊天的恩情,才能得到宫主亲赐如此神物?

又或者是董家先祖以巨大的代价换得?无论如何,这药现在都便宜他王十三了!

他毫不犹豫,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特制玉瓶,小心翼翼、如捧稀世珍宝般将那颗金光流溢的金骨大药,连同其暖玉底座一起,轻轻移入瓶中,封好!

瓶身入手,他甚至能感受到丹药内蕴的那股磅礴力量在瓶内微微震荡!

再扫视一眼室内的金山玉海、珠光宝气,王十三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这些,也都是好东西。

但现在不是拿的时候,目标太大。有了这枚金骨大药,此行已是超乎预想的大获成功!

他收好玉瓶,迅速合上寒玉盒放回原处,清理掉自己留下的脚印。

再次看了这惊人的藏宝地一眼,王十三不再留恋,悄然按原路返回。

当他再次从枯井口跃出时,随手将那块机关石板复原,重新盖上枯枝败叶,抹去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迹。这口井和里面的秘密,短期内不会有人发现了。

他身影一晃,消失在黎明的微光中,如同什么都没发生。

襄垣县衙深处,废弃库房。

王十三盘膝而坐,玉瓶开启,金霞喷薄!那颗流淌着液态黄金光辉的“金骨大药”被他毅然吞下!

“轰——!!!”

丹药入口即化!如同吞下了一颗爆裂的恒星!毁天灭地的灼热洪流瞬间炸开!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疯狂刺入四肢百骸!直透骨髓!

“呃啊——!!!”王十三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浑身肌肉绷紧如铁,青筋暴突如虬龙!

皮肤瞬间赤红如血,汗珠蒸发成白气!剧痛!超越想象的剧痛!

仿佛每一寸骨头都在被无形的铁钳寸寸碾碎!骨髓如同沸腾的岩浆在灼烧!

他猛地喷出一口带着内脏碎块的黑血!意识瞬间模糊!眼前金星乱冒,地狱之门仿佛在眼前洞开!

生死一线!意志濒临崩溃!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无边痛苦彻底吞噬的刹那!

一个尘封在记忆最深处、几乎被他遗忘的家传口诀,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闪电,猛地劈入他混乱的脑海!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那是冰心诀!

王家祖传的、据说源自某位道家隐世高人的养心秘法!

他幼时曾被太爷爷逼着背诵口诀,演练心法。但他生性跳脱,追求速成霸道的武功,对这种需要水磨工夫、讲究“清心寡欲”、“抱元守一”的养气功夫嗤之以鼻!

觉得那是“老头子”的玩意儿,远不如他后来习得的霸道功夫来得痛快!口诀早已生疏,心法更是从未认真修炼过!

然而此刻!

在这毁天灭地的痛苦风暴中!

这被他弃如敝履的“冰心诀”口诀,却如同溺水者最后的稻草,清晰地浮现出来!

“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选择余地!

王十三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凭借着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力,强行摒弃所有杂念,疯狂地在心中默念那尘封的口诀!

同时,他强忍着足以让人瞬间疯掉的剧痛,试图按照记忆中那模糊的心法路线,引导体内狂暴乱窜的药力洪流!

“忘我守一,六根大定……”

起初,毫无反应!那狂暴的药力如同脱缰的太古凶兽,根本不是他这半吊子的“冰心诀”所能引导!

剧痛依旧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神经!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试图用蛛网束缚狂风的蝼蚁!随时会被撕得粉碎!

“不!给我定——!!”

王十三心中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刻骨的仇恨!对力量的极致渴望!

掌控命运的野心!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一股绝不屈服的钢铁意志!他不再试图强行“引导”那不可控的药力,而是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对“冰心诀”的运转上!

“心若冰清……心若冰清……”

他一遍又一遍地默念!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在诵念真言!

他强迫自己忽略那焚骨灼髓的痛苦,将意识沉入那口诀描述的“冰清”之境!想象自己置身于万载玄冰之中!寒冷!寂静!亘古不变!

奇迹发生了!

虽然痛苦依旧如同亿万钢针穿刺,但随着他对“冰心诀”心法的强行运转和意念的极致集中,一股微弱却极其坚韧的清凉之意,如同冰泉般,从他心脉最深处缓缓滋生!

这股清凉之意极其微弱,在狂暴的药力洪流面前,如同狂风中的烛火!但它真实存在!

它牢牢护住了王十三最后的心神!如同在惊涛骇浪中,为他保留了一叶不沉的扁舟!让他那濒临崩溃的意识,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让他能够在痛苦的风暴中,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有用!真的有用!” 王十三心中狂震!他第一次真正体会到这被他轻视的家传功法的神妙!这绝非普通的养气功夫!而是能在绝境中守住心神、维系一线生机的无上法门!

他不再犹豫!如同久旱逢甘霖的沙漠旅人,疯狂地催动、运转着这半生不熟的“冰心诀”!

将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心若冰清”的意境之中!任凭体外剧痛如潮,体内风暴肆虐,他的心神核心,却如同被玄冰包裹,越来越稳固!越来越清明!

狂暴的药力洪流冲入经脉!如同岩浆涌入小溪!经脉寸寸断裂!焦糊!剧痛再次升级!如同亿万烧红的钢刀在体内搅动切割!

“噗——!” 王十三再次喷血!身体剧烈抽搐!但他双目紧闭,牙关紧咬,甚至咬碎了牙齿!鲜血从嘴角溢出!他双手死死扣入地面青砖,指甲崩裂,鲜血淋漓!但他依旧死死盘坐!

“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冰心诀”的口诀如同定海神针,在他心中轰鸣!那股源自心脉的清凉之意,虽然微弱,却顽强地扩散开来,如同无形的冰网,努力抚平着经脉被撕裂的剧痛,延缓着灼烧的蔓延!

让他能够在毁灭的痛苦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经脉被撕裂、又被药力强行续接、拓展、重塑的整个过程!

这过程痛苦更甚!如同将人千刀万剐,再以神火煅烧重生!

但有了“冰心诀”守住心神,王十三不再是被动承受!他开始主动引导!他不再试图控制那狂暴的药力,而是利用“冰心诀”带来的那丝清明和稳固的心神,如同最精密的舵手,在毁灭的风暴中,寻找着那微弱的、代表着“新生”的轨迹!

他引导着那清凉之意,如同润滑剂和冷却剂,艰难地抚慰着被撕裂的经脉,让药力的重塑过程少了一丝狂暴,多了一丝可控!

“忘我守一……六根大定……”

他彻底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身体在剧痛中颤抖、扭曲、渗出污血!

但他的心神,却如同超脱物外,沉浸在“冰心诀”构筑的“冰清”之境中!

痛苦依旧存在,却仿佛隔了一层冰壁!他如同一个旁观者,冷静地“观察”着体内翻天覆地的变化,并竭尽全力,用那微弱的清凉之意,去影响、去优化这重塑的过程!

毁灭性的痛苦达到巅峰!骨骼在碾碎中凝聚新生!经脉在断裂中拓展重塑!毁灭与新生交织!如同置身于天地熔炉之中!

“呃……呃啊……” 王十三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嗬嗬声,身体筛糠般颤抖!皮肤下渗出大量腥臭的黑色污垢!五官扭曲如恶鬼!但他依旧盘坐如山!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他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冰心诀”被他运转到了极致!那源自心脉的清凉之意,此刻已不再微弱!

它如同一条坚韧的冰河,在他新生的、如同玉髓般晶莹的经脉中奔流!所过之处,狂暴的药力仿佛被驯服了一丝,变得更加“有序”!骨骼凝聚的速度在加快!经脉重塑的痛苦在减轻!

“给我凝——!!”

王十三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执念、所有的野心,都化作最后的燃料,注入“冰心诀”的运转!

他不再仅仅是“承受”和“引导”,而是开始主动掌控!

他利用“冰心诀”带来的心神稳固和对身体细微变化的极致感知,如同最高明的铁匠,开始有意识地锤打、淬炼自己新生的骨骼和经脉!他要让这金骨更坚!让这玉髓更韧!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与专注中流逝。

库房内,王十三如同一个血与污垢包裹的雕塑,唯有那微弱却坚定的“冰心诀”气息,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摇曳着,支撑着他渡过这脱胎换骨的劫难!

终于……

如同退潮般,那毁天灭地的痛苦浪潮缓缓退去。

狂暴的药力洪流变得温顺,如同百川归海,彻底融入那流淌着淡金色光泽、如同神金铸就的骨骼,以及那如同玉髓般晶莹坚韧的经脉之中!

“呼……”

王十三缓缓吐出一口悠长的浊气,气息中带着淡淡的金色霞光。他睁开双眼,眸中金芒一闪而逝!

他低头看着自己新生的、流淌着淡金色光泽的双手,感受着体内那爆炸性的力量和前所未有的生命本源强度!

冰心诀!

他心中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情绪!是庆幸?是后怕?是对太爷爷、对家族传承的一丝迟来的敬意?

这门被他轻视、从未认真修炼的家传功法,竟在生死关头,成了他渡过金骨大药劫难、完成脱胎换骨的最大依仗!

它不仅守住了他的心神,更让他能在痛苦中保持清醒,甚至主动参与并优化了这蜕变的过程!让他的根基打得更加牢固!

他缓缓站起身,活动筋骨,全身骨骼发出金玉交鸣般的脆响!力量!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斥全身!他屈指一弹,一道无形指风将远处青石墩炸成齑粉!

王十三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力量和那稳固如磐石的心神境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睥睨的弧度,“太爷爷,真能藏。”

他洗净污垢,换上青衫。推开门,晨光洒落。

新生!

不仅是肉体的脱胎换骨!

更是对家传功法价值的重新认知!

以及对未来更加不可动摇的掌控之心!

襄垣县城,黎明破晓。

沉重的马蹄声如同闷雷滚过青石板街道,肃杀之气瞬间冻结了清晨的微光。

五十余骑身着青绿锦绣服、外罩轻甲、腰佩腰刀的锦衣卫缇骑,如同钢铁洪流,在为首一名面容冷峻如刀削的百户骆思恭率领下,轰然抵达县衙门前!

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官场的客套。

骆思恭端坐马上,鹰隼般的目光扫过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知县汪儒及一众官吏,如同看着一群待宰的羔羊。他声音冰冷,如同金铁交鸣:

“北镇抚司百户骆思恭,奉旨查办襄垣董氏谋逆案!一应人犯、赃证、卷宗,即刻移交!延误者——以同谋论处!”

“下……下官汪儒……谨遵钧令!”汪儒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以头抢地。

襄垣县城,董家废墟。

昔日富丽堂皇的首富宅邸,如今残垣断壁,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焦糊和一种令人窒息的肃杀。然而,这片废墟之上,此刻却上演着一场比昨夜厮杀更令人心寒的“盛宴”——北镇抚司锦衣卫的抄家!

“都给我滚开!挡道者死!”

一声粗暴的厉喝如同鞭子般抽打在空气中!一队身着青绿锦绣服、外罩轻甲、腰挎森寒腰刀的锦衣卫缇骑,如同驱赶苍蝇般,粗暴地推开几个董家外围百姓!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被推得踉跄倒地,手中紧紧攥着的半截玉镯摔在地上,断成几截!

老妪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却被一名锦衣卫校尉一脚踢开:“嚎什么丧!晦气!再嚎把你当逆党同谋抓起来!”

“百户大人驾到——!闲杂人等——跪——!”

随着一声尖锐的唱喏,骆思恭在数名校尉的簇拥下,如同巡视领地的狮王,踏入董家大门。他眼神睥睨,扫过跪伏一地、瑟瑟发抖的百姓,如同看着一堆碍眼的垃圾。

“开始吧。”骆思恭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掠夺!系统性的掠夺!带着绝对权力的傲慢!

“破家具?烧了!” 骆思恭随手一指那些被官兵砸烂、但木料依旧上乘的紫檀、黄花梨家具残骸。

几名锦衣卫力士立刻泼上火油,点燃火把!“轰!” 烈焰冲天!价值千两的木料在火光中化为灰烬!热浪灼人。骆思恭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烧掉的只是一堆柴火。

“牲口?宰了!肉赏给县衙的废物!” 骆思恭的目光扫过远处那些垂涎欲滴、却又不敢上前的衙役。

立刻有锦衣卫拔出腰刀,走向马厩里几匹董家精心饲养的骏马!手起刀落!

骏马悲鸣倒地!鲜血喷溅!

马肉被当场分割,如同施舍般丢给那些衙役。衙役们如同饿狗抢食,争相哄抢,脸上带着谄媚和贪婪的笑容。骆思恭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嘲讽:“看,这就是皇恩浩荡。”

“陈米?开仓!施粥!” 骆思恭对着汪儒,如同吩咐下人,“汪知县,让你的人,在县衙门口架锅熬粥!让这些‘感恩戴德’的襄垣百姓,排队来领!记住!”他声音陡然转厉,“每人领粥前,必须在这份《襄垣百姓讴歌圣上除奸疏》上画押按手印!少一个指印唯你是问!”

他甩给汪儒一份早已拟好的、辞藻华丽浮夸到令人作呕的奏疏草稿。汪儒脸色惨白,双手颤抖地接过。

他知道,这奏疏一旦呈上,被御史弹劾“欺君罔上、粉饰太平”的罪名,足以让他万劫不复!但他敢不办吗?

“祠堂?砸!” 骆思恭走到董家祠堂前,看着那庄严肃穆的匾额和密密麻麻的祖宗牌位,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装神弄鬼!给我砸!”他一声令下!锦衣卫力士如同凶神恶煞,挥舞铁锤、铁钎冲了进去!“哐当!咔嚓!哗啦!”

祖宗牌位如同垃圾般被扫落在地,被沉重的军靴肆意践踏!供桌被砸得粉碎!墙壁被凿开!地板被撬起!寻找可能存在的暗格!灰尘弥漫,木屑纷飞!

“佛像?劈开!” 花园里一尊半人高的观音像,面容慈悲。

骆思恭冷笑一声:“泥塑木雕,也配受香火?劈了!看看里面有没有藏着地契会票!”

锦衣卫抡起沉重的开山斧!“砰!咔嚓!” 慈悲的观音像瞬间被劈成两半!碎石飞溅!里面空空如也。骆思恭面无表情:“晦气!下一个!”

“水井?抽干!” 后花园的枯井旁架起了水车。

锦衣卫驱使着抓来的民壮,如同驱使牛马,拼命摇动水车!井水被迅速抽干!露出井底厚厚的淤泥和杂物。

骆思恭亲自走到井边,捂着鼻子,冷冷下令:“下去!给我摸!一寸寸地摸!看看有没有沉下去的箱子!”两名倒霉的民壮被绳索吊下去,在恶臭的淤泥中摸索,冻得瑟瑟发抖,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管家?带过来!” 董家那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被两名锦衣卫如同拖死狗般拖到院中空地。他遍体鳞伤,气息奄奄。

骆思恭看都没看他,对身旁一名手持浸水牛皮鞭的力士努了努嘴:“鞭三十!问他藏银在哪?不说?再加三十!打到他说或者断气为止!”

“啪!啪!啪!……” 沉重的鞭子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抽在老管家早已皮开肉绽的背上!每一下都带起一蓬血雾和碎肉!

老管家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剧烈抽搐!“说!银子在哪?!说啊!” 鞭打声、惨叫声、力士的厉喝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人间地狱!

“账房?上夹棍!” 另一边,董家的账房先生被按倒在地!十根手指被套入冰冷的精钢夹棍!

“用力!” 骆思恭冷喝!“啊——!!!”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和账房先生凄厉到变调的惨叫,他的十根手指瞬间被夹得血肉模糊,指骨尽碎!“说!董家在苏杭的钱庄!海外的商船!暗股!都藏在哪?!不说?换脚!”

账房先生痛得浑身痉挛,口吐白沫,却依旧咬紧牙关。骆思恭眼中寒光一闪:“倒是个硬骨头?可惜骨头再硬,也硬不过诏狱的刑具!带走!路上好好伺候!”

“财物?分拣!” 锦衣卫如同最精明的商人,开始分拣抄没的财物:

金玉书画、古董珍玩: 被小心翼翼地装入特制的、衬着软垫的木箱。每一件都经过锦衣卫“专家”的鉴定和登记。

箱子贴上北镇抚司的朱漆封条,如同对待贡品般郑重。“这些都是要送入京,呈献陛下的!若有丝毫损坏?哼!” 骆思恭的声音带着警告。

田宅商铺契约: 被整理成厚厚一摞。骆思恭随手翻看,如同在看自己的产业清单。“襄垣东街的绸缎庄、城外的三百亩水田、潞州的酒楼,不错。”

他合上册子,对身边一名心腹校尉低声道:“记下来。这些回头‘处理’给刘大人的小舅子。价格嘛,就按市价的一成算。懂吗?”校尉心领神会,嘴角露出贪婪的笑容。

“无用”杂物: 一些看似普通、但可能对董家人有纪念意义的物品,被锦衣卫如同垃圾般扫到一堆。“这些破烂丢给县衙处理吧!看着碍眼!”骆思恭挥挥手,如同驱赶苍蝇。

“人犯?处置!” 骆思恭走到关押女眷的临时牢房前,如同挑选牲口般,目光冰冷地扫过那些惊恐万状、瑟瑟发抖的女子。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姿色尚可!标记‘送教坊司’!”

他随手点了几名年轻貌美的女子。立刻有锦衣卫上前,粗暴地撕下她们衣服上的一块布条,用朱砂写上“教坊司”三字!

如同给货物打上标签!被点中的女子瞬间瘫软在地,发出绝望的哭嚎!教坊司那是比妓院更不堪的地狱!

“其余这些粗手大脚的!标记‘赏军为奴’!” 更多的女子被贴上“奴”字标签!她们将被如同货物般赏赐给边军,命运可想而知。

“那几个老的病的?看着就晦气!让她们‘体面’点!” 骆思恭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立刻有锦衣卫上前,将几个年老体衰、病痛缠身的妇人拖到角落,扔给她们一段白绫或一包毒药。

“自己了断!别脏了爷们的手!”妇人们哭天抢地,却被冰冷的刀锋逼住喉咙!最终在绝望中选择了自尽。

汪儒在一旁看得浑身发抖,忍不住小声哀求:“骆……骆大人……这些女眷……是否……” 话未说完,骆思恭冰冷的眼神如同刀子般扫过来:“汪知县,你想替逆贼家眷求情?嗯?!”汪儒瞬间如坠冰窟,冷汗浸透后背,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斩草除根!” 骆思恭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

“董家五服外的远亲?名单拿来!全部列入‘逆党同谋’!家产抄没!男丁充军!女眷为奴!”

“族长?让他写认罪书!按手印!然后‘突发急病,暴毙身亡’!明白吗?” 他看向负责看守的校尉。校尉狞笑点头。

“其余儿子?年纪小的‘失足落井’!大的‘反抗拘捕,格杀勿论’!”

“那个管家?‘招供’后‘伤重不治,猝死狱中’!”

“商铺伙计?知情者?全部流放三千里!烟瘴之地!永世不得归!” 骆思恭一条条命令下达,冷酷无情,如同在书写死亡名单!他要确保董家断子绝孙!永无翻案之日!

最后的“恩赐”与枷锁:

一切“处置”完毕。骆思恭走到面无人色、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汪儒面前。他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但这笑容比冰还冷。

“汪知县,”骆思恭从旁边一个装满“杂物”的箱子里,随手拎起一件董文海生前穿过的、半旧不新却用料考究的锦袍。他像是掸灰尘般,随意地拍了拍袍子。

“这件旧衣,沾了逆贼的晦气,本官看着碍眼。”

他顿了顿,目光带着戏谑,如同逗弄掌中的猎物,“就赏给你了。算是对你‘勤勉王事’的一点‘犒赏’。”

说着,他如同施舍乞丐般,将锦袍丢在汪儒脚下!袍子落地,发出轻微的“噗”声。

汪儒浑身一颤!他下意识地弯腰去捡。手指触碰到袍子内衬硬邦邦的!是缝在里面的、厚厚的金叶子! 价值足以让他一家老小富贵数年!

“谢……谢大人赏……”汪儒的声音干涩嘶哑,如同吞了沙子。

他心中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无尽的屈辱和恐惧!这哪里是赏赐?这是毒药!是骆思恭亲手塞给他的赃物!更是悬在他头顶的利剑!

果然!旁边一名锦衣卫校尉立刻翻开随身携带的“记事簿”,用朱笔清晰地记录:“襄垣知县汪儒,于查抄逆产时,神色鬼祟,疑似私藏董文海旧锦袍一件,有监守自盗之嫌。”

锦衣卫的抄家如同蝗虫过境,冷酷而高效。骆思恭站在一片狼藉中,如同掌控生死的判官。

当处理到“潞州卫战功”问题时,骆思恭脸上露出一丝与冷酷截然不同的、带着点“人情味”的倨傲笑容。他看向面如死灰的汪儒,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亲切”:

“汪知县,关于潞州卫指挥使魏铮熊上报的那份‘平叛之功’嘛。”他故意拉长了语调,仿佛在分享一个秘密,“经本官详查,实情并非如此。”

他微微倾身,靠近汪儒,声音压低,却足以让周围几个心腹校尉听见,带着一种炫耀式的“坦诚”:

“其实这襄垣董家谋逆的线索,能如此精准地被朝廷掌握,并最终雷霆剿灭,全靠本官那位远房表弟白约!”

他脸上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白约表弟,少年英才,心思缜密!本官爱惜其才,特意将他安插在这襄垣县城,做个不起眼的‘坐记’,暗中监察地方不法!”

他直起身,声音恢复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结论:

“此次!正是白约表弟!明察秋毫!洞察先机!发现了董家私藏兵甲、勾结邪教的蛛丝马迹!并冒着生命危险,将关键情报及时传递于本官!本官才能星夜调兵,一举荡平逆党!至于潞州卫指挥使魏铮熊……”

骆思恭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哼!不过是恰逢其会,捡了个现成便宜!真正的首功当属本官那深入虎穴、智勇双全的表弟——白约!”

他目光如刀,刺向汪儒:“所以!你后续给朝廷的奏章需按此意,重写一份!要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将白约表弟的‘首功’,魏铮熊的‘微末之功’,给本官分说明白!懂吗?!”

汪儒听得目瞪口呆!心中如同翻江倒海!白约?!

他搜肠刮肚也想不起襄垣县衙或者市井中有这么一号人物!

这分明是骆思恭凭空捏造、安插进来抢功的亲戚!而且还如此理直气壮!如此冠冕堂皇!如此不要脸!

但他敢质疑吗?敢反驳吗?

看着骆思恭那带着“亲情”暖意却又冰冷刺骨的眼神,看着周围锦衣卫校尉们心照不宣、甚至带着一丝谄媚的表情,汪儒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喉咙发干,声音如同被砂纸磨过:

“下……下官……明白!白……白约大人……首功!魏指挥使……协……协助之功!下官……定当在奏章中……秉笔直书!绝……绝不敢有丝毫遗漏!”

“嗯,很好。”骆思恭满意地点点头,仿佛对汪儒的“识相”很赞许。

他甚至还“亲切”地拍了拍汪儒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却让汪儒膝盖发软。

骆思恭如同施舍般,将董文海那件藏着金叶的旧锦袍丢给汪儒,并让校尉“记录”下汪儒“疑似私藏”的“罪证”。

襄垣县狱。

阴暗潮湿的牢房内,董成孝被琵琶骨铁钩锁在石墙上,气息奄奄,但那双曾经清亮、如今却充满怨毒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牢门外的北镇抚司百户骆思恭!

骆思恭面色冷峻如冰,鹰隼般的目光扫过董成孝的惨状,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与忌惮!

他手中拿着一份薄薄的卷宗,上面是汪儒提供的关于董成孝勾结拜血教、残害童男女的初步“证据”和口供摘要。这些“证据”在寻常谋逆案中,足以将其千刀万剐!

“董成孝,”骆思恭的声音冰冷,打破了死牢的沉寂,“你身为道理学宫君子,清名在外,受天下士子敬仰。如今却身陷谋逆、勾结邪教、残害无辜之滔天巨罪!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董成孝嘴角咧开一个扭曲的、带着嘲讽的弧度,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骆……骆百户……呵呵……你……你敢动我吗?”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我是道理学宫君子!是晋王殿下座上宾!更是天下士林清议所系!你今日若敢对我用刑,屈打成招,或者让我‘意外’死在这襄垣县狱……”

他猛地提高声音,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和有恃无恐!

“你信不信!明日!全天下士子的口诛笔伐!就能将你骆思恭!将你北镇抚司!甚至将你背后的主子!都撕成碎片!!”

“放肆!”骆思恭身后一名锦衣卫校尉厉声呵斥,手按上了腰刀刀柄!

骆思恭却猛地抬手,制止了校尉的动作!他脸色阴沉得可怕!董成孝的话戳中了他的软肋!

道理学宫!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大明文脉所系!是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圣地!

其宫主更是连皇帝陛下都需以“师礼”相待!

其门下“君子”,个个都是清流领袖、士林标杆!影响力遍布朝野!

门生无数!掌握着天下清议!他们一句话,能让人名满天下,也能让人身败名裂!即便是权势滔天的厂卫,面对这群“清流砥柱”,也需投鼠忌器!

董成孝的罪行,铁证如山。但他的身份太敏感了!道理学宫君子!这个身份本身就是一道护身符!一道连皇帝陛下都要忌惮三分的护身符!

如果骆思恭在襄垣这偏远小县,就对董成孝动大刑,甚至让他“不明不白”地死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道理学宫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会动用所有的力量,掀起一场席卷朝野的滔天巨浪!

他们会指责厂卫“构陷忠良”、“屈打成招”、“残害士林”!

那些平日里就对厂卫恨之入骨的文官御史们,更会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起而攻之!到时候他骆思恭乃至整个北镇抚司,都可能成为平息众怒的牺牲品!

骆思恭看着董成孝那有恃无恐、甚至带着挑衅的眼神,心中怒火翻腾,却不得不强行压下!

他感觉手里捧着的不是一份案卷,而是一个烧红的烙铁!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

“哼!”骆思恭冷哼一声,强作镇定,“董成孝!你休要猖狂!你所作所为,天怒人怨!铁证如山!莫说你是道理学宫君子,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难逃国法严惩!”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退让和甩锅的意味:

“不过,念在你身份特殊!”

他收起案卷,声音冰冷,“你的案子干系重大!已非本官区区一个百户所能决断!本官会将你完好无损地押解回京!交由北镇抚司上官,乃至陛下圣裁! 至于道理学宫和天下士子如何看?哼!自有朝廷公论!”

说完,他不再看董成孝,转身对身后校尉厉声下令:

“听着!逆犯董成孝!身份特殊!关系重大!给本官严加看管!”

“琵琶骨铁钩加固!手脚重枷锁死! 但不许再用其他刑具!”

“每日饮食按规矩供给!饭前必须试毒! 确保他活着!”

“没有本官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不得提审!更不得与其交谈!”

“若他有丝毫损伤,或者‘意外’身亡。” 骆思恭眼神如刀,扫过在场所有锦衣卫,“你们就等着给全家老小收尸吧!”

“是!属下明白!”锦衣卫校尉们心头一凛,齐声应诺!他们深知此事棘手,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骆思恭最后瞥了一眼牢房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董成孝脸上那疯狂的笑容更盛了,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和“忌惮”。

“带走!装囚车!即刻启程!”骆思恭不再停留,大步流星走出死牢!他需要立刻飞鸽传书回京!将这块烫手山芋和天大的麻烦,尽快甩给北镇抚司的上官!甩给那些在京城权力场中翻云覆雨的“大人物”们!

…………

县衙外。

囚车已经备好。董成孝被如同对待易碎品般,小心翼翼地从县狱押出,加固枷锁,塞入特制的、内部衬着软垫、外部却坚固无比的精钢囚车!周围是如临大敌、刀剑出鞘的锦衣卫缇骑!

骆思恭翻身上马,看着那辆囚车,眉头紧锁。他低声对身旁一名心腹校尉道:“传令!押解途中,昼夜兼程!务必确保董成孝毫发无损!他若少了一根头发,你我都担待不起!”

“是!大人!”校尉领命,随即又低声道:“大人,那董成孝在狱中似乎还说了些关于晋王……”

“闭嘴!”骆思恭厉声打断,眼神锐利如刀,“那些话一个字都不许记!一个字都不许传!就当没听见!明白吗?!”

他深知,那些话更是足以掀翻朝堂的惊雷!他一个小小的百户,根本扛不住!现在他只想把董成孝这个“活体麻烦”安全送到京城,然后有多远躲多远!

“启程——!”骆思恭一声令下!

锦衣卫铁骑护卫着那辆特殊的囚车,如同押送一件极其危险的“贡品”,在沉重的马蹄声中,驶离了襄垣县城。

汪儒站在县衙门口,看着远去的队伍,心中五味杂陈。

而骆思恭,端坐马上,回望了一眼渐渐远去的襄垣城,脸上没有丝毫破案的喜悦,只有深深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后怕。

“唉……”骆思恭心中暗叹,“这烫手的山芋还是让上面那些大人物们头疼去吧!”

襄垣县城外,官道。

骆思恭率领的锦衣卫押解队伍,押送着那辆特制的精钢囚车,正欲加速离开襄垣地界。

囚车内,董成孝琵琶骨铁钩未除,手脚重枷锁死,脸色灰败,眼神却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侥幸和对未来的盘算。

他知道,只要到了京城,凭借道理学宫的运作和晋王的影响力,他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

“圣旨到——!骆思恭接旨——!!”

一声尖利高亢、如同裂帛般的宣旨声,骤然从官道前方响起!

只见三匹快马风驰电掣般奔来!为首一人,身着大红蟒袍,面白无须,手持一卷明黄卷轴,正是司礼监随堂太监——王德化!

其身后两人,身着玄色道袍,气度沉凝,眼神锐利如鹰,正是道理学宫射院掌院——真存义与御院掌院——梦松溪!

骆思恭瞳孔骤缩!立刻勒住战马!翻身下鞍!身后锦衣卫齐刷刷跪倒一片!

“臣!北镇抚司百户骆思恭!恭迎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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