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看读书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西北太平洋的海岸线在暮色中只剩一道模糊的灰线,朱祈复蹲在一处废弃的渔寮里,目光死死盯着远处海湾——三艘挂着“福顺号”旗号的货船正缓缓驶入锚地,船身吃水极深,显然装满了货物。

这是他逃离西海寨的第七天。

为了避开朱瞻基的搜捕,他在雨林里钻了三天,靠野果和生鱼充饥,直到看到这处海湾。他知道,想要复国,必须回中原——那里是大明的根基,是王十三的权力核心,也是唯一能与“大中华帝国”抗衡的地方。而这三艘货船,是他离开美洲的唯一机会。

深夜,潮水涨至最高。朱祈复褪去湿透的兽皮甲,只穿一件短打,像条鱼般潜入水中。天脉龙藤的温热顺着身体渗入体内,让他在冰冷的海水中仍能保持体力,游得又快又稳。他避开货船边缘的守卫,抓住船舷下的缆绳,悄无声息地爬上了最外侧的一艘货船。

货船的货舱里堆满了美洲特产的毛皮和矿石,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朱祈复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蜷缩起来,从怀中摸出一小块干肉——这是他逃离时带的最后一点食物。他咬了一口干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等他成了气候,定要让朱瞻基看看,谁才是真正能复国的人。

接下来的五天,朱祈复一直躲在货舱里,靠偷拿船员的干粮度日。他摸清了货船的作息:每天清晨,船员会来货舱检查货物;正午时分,大部分人会在甲板上吃饭休息;入夜后,只有两名守卫在船舷巡逻。

货船驶离美洲海域的第三天,海面突然起了雾。

“有船!是海盗船!”甲板上突然传来船员的惊呼。朱祈复猛地从货舱角落站起来,扒着货舱的缝隙往外看——三艘挂着黑色骷髅旗的快船正从雾中冲出,船舷两侧站满了手持弯刀和火铳的海盗,速度快得惊人。

“准备战斗!”货船船长嘶吼着下令,船员们慌乱地拿起木棍和鱼叉,却根本不是海盗的对手。海盗船很快靠了上来,铁钩勾住货船的船舷,海盗们像蝗虫般涌上来,弯刀挥舞间,船员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朱祈复没有躲,反而从货舱里走了出来。他站在货舱门口,目光平静地看着混战的场面,既不帮船员,也不帮海盗——他在等一个机会。

“还有个活口!”一名海盗发现了他,举着弯刀就冲了过来。朱祈复侧身避开,抬手抓住海盗的手腕,天脉龙藤的力量瞬间爆发,只听“咔嚓”一声,海盗的手腕被生生折断。他夺过弯刀,刀光一闪,就架在了海盗的脖子上。

这一幕正好被海盗头目看到。那头目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刀疤,手里握着一把镶嵌宝石的弯刀,看到朱祈复的身手,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哦?没想到这破船上还有个硬茬子。报上名来,为何不躲?”

“我叫朱复。”朱祈复故意隐去姓氏,目光直视头目,“躲了,也是死;不躲,或许还有条活路。你们要的是货,我要的是活命的机会——而且,我能帮你们赚更多的钱。”

“赚更多的钱?”头目嗤笑一声,走到朱祈复面前,弯刀挑起他的下巴,“你一个躲在货舱里的偷渡客,能帮我赚什么钱?”

“你们现在抢的,不过是些毛皮矿石,撑死了够兄弟们喝几顿酒。”朱祈复毫不畏惧,语气沉稳,“我知道一条航线,从这里到中原沿海,有几支帝国的官商船队,载着的都是金银和火药。只要你们听我的,不仅能抢到更多货,还能避开帝国的巡逻船,甚至能在沿海占个小岛,当真正的土皇帝。”

头目眼中的轻蔑渐渐变成了审视。他闯荡海上多年,知道能说出“官商船队”“火药”的人,绝不是普通的偷渡客。他挥了挥手,让手下放开那个被抓住的海盗,对朱祈复道:“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把你扔进海里喂鲨鱼。”

“我不敢骗你。”朱祈复笑了笑,指了指甲板上还在挣扎的船员,“不过,这些人不能留。他们知道你们抢了货船,一旦逃回中原,帝国肯定会派船队来搜捕你们。只有斩草除根,才能永绝后患。”

头目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好!够狠!我喜欢!”他对着手下喊道,“别留活口!把货搬上我们的船,这破船烧了!”

朱祈复没有动手,只是站在一旁,看着船员们一个个倒在血泊中。他知道,这些人的死,是他融入海盗的投名状——只有手上沾了血,才能让这些海盗真正信任他。

货船被点燃时,火光映红了半边海面。朱祈复跟着海盗们登上了快船,头目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我叫黑鲨,以后你就跟着我。要是你说的航线真能赚到钱,我就封你当二当家!”

“多谢鲨哥。”朱祈复躬身行礼,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野心——二当家?他要的,可不止这些。

接下来的半个月,朱祈复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他凭着记忆画出了中原沿海的航线图,标注出帝国巡逻船的必经之路和盲区;他教海盗们用简易的指南针辨别方向,不再靠肉眼看星星;他还设计了一套伏击战术,让海盗们在不惊动巡逻船的情况下,成功劫了一支小型官商船队,抢到了满满两船的金银和十几箱火药。

黑鲨对他越来越信任,甚至把船队的调度权都交给了他。可朱祈复知道,黑鲨的野心太小,只满足于抢船劫货,根本成不了大事。他开始暗中拉拢船队里的年轻海盗,给他们分更多的财物,教他们识字、练武艺,甚至用天脉龙藤的力量帮受伤的海盗疗伤——在海盗们眼中,他渐渐成了“有本事、够义气”的领袖,比粗鲁莽撞的黑鲨更值得追随。

这天夜里,船队停靠在一座无人小岛补充淡水。朱祈复找到黑鲨,手里拿着一张新的航线图:“鲨哥,我查到一支帝国的运粮船队,再过三天就会经过这里。只要我们能劫下这支船队,不仅能得到足够的粮食,还能把粮食卖给沿海的海贼,赚的钱够我们买更多的船和火铳。”

黑鲨被说得心动,立刻召集手下准备。可他没注意到,朱祈复在他的酒里加了一点从雨林里带来的迷药——这种药不会致命,却能让人昏迷几个时辰。

深夜,当黑鲨和大部分海盗都陷入昏迷时,朱祈复召集了那些被他拉拢的年轻海盗。他站在篝火旁,手中握着那把从黑鲨那里“借”来的宝石弯刀,声音激昂:“兄弟们!我们跟着黑鲨,一辈子只能当海盗,躲躲藏藏,被帝国追杀!可要是跟着我,我们不仅能抢更多的货,还能占岛为王,甚至有一天,我们能打进中原,让那些当官的都怕我们!到时候,我们就是海上的皇帝!”

海盗们纷纷欢呼起来,他们早就对黑鲨的小气和短视不满,此刻更是对朱祈复的野心充满向往。

朱祈复看着欢呼的人群,心中冷笑——海上的皇帝?那只是第一步。等他攒够了力量,就会带着这支海盗船队,杀回美洲,夺回西海寨,再打进京城,把王十三从皇位上拉下来。到时候,他朱祈复,就是大明的皇帝。

第二天清晨,黑鲨从昏迷中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树上,而朱祈复正站在他面前,穿着他的虎皮大衣,戴着他的宝石戒指,身后跟着一群恭敬的海盗。

“你……你敢反我?”黑鲨怒吼道。

“不是反你,是取代你。”朱祈复蹲下身,语气平淡,“你太弱了,撑不起兄弟们的野心,也撑不起我的大业。放心,我不会杀你,我会把你送到一座荒岛上,让你自生自灭。”

说完,朱祈复转身登上快船,海盗们纷纷跟上,黑鲨的怒吼声渐渐被海风淹没。

快船破开晨雾,朱祈复站在船首,海风掀起他黑色的披风,露出腰间那柄从黑鲨处得来的宝石弯刀。他望着远处渐渐清晰的岛屿轮廓,眼中闪过一丝冷厉——那是黑鲨的老巢“黑礁岛”,也是他扩充势力的第一站。

“老大,前面就是黑礁岛了!”了望手在桅杆上高喊,声音里带着几分敬畏。自从朱复取代黑鲨,用一场漂亮的伏击劫了帝国运粮船,又将缴获的粮食分给沿海饥民换得人心后,船队里再没人敢直呼他的本名,都恭敬地称他“老大”。

朱复点头,转身对身后的副手阿虎道:“通知下去,船队在岛外三里处锚定,只带二十名精锐跟我上岛。记住,动作要快,别惊动岛上的人。”

阿虎是之前被黑鲨欺压的年轻海盗,朱复救过他的命,如今已是他最信任的手下。他立刻领命,转身去安排人手。不多时,一艘小船载着朱复和二十名精锐,悄无声息地朝着黑礁岛划去。

黑礁岛名副其实,岛上布满了黑色的礁石,只有一处隐蔽的海湾可以停靠船只。朱复曾从黑鲨口中听过,岛上有五十多名海盗,还有黑鲨的家人——他的妻子和一个十岁的儿子小黑鲨。

“老大,岛上的哨卡都在西边,我们从东边的悬崖爬上去,正好绕开他们。”阿虎指着岛东侧一处陡峭的悬崖,低声道。那悬崖上长满了藤蔓,是天然的攀爬路径,却也极其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坠入海中。

朱复没有犹豫,率先抓住藤蔓,他像猿猴般灵活地向上攀爬,二十名精锐紧随其后。悬崖上的碎石不时滚落,却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速度。半个时辰后,众人终于爬上悬崖,落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

岛上的海盗大多在海湾附近的木屋休息,只有几名哨卡在来回巡逻。朱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带领众人沿着灌木丛,悄悄朝着黑鲨的主屋摸去。主屋建在岛中央的高地上,是一座用石头砌成的房子,门口有两名海盗守卫。

“上!”朱复低喝一声,身形如箭般冲出,手中的宝石弯刀寒光一闪,两名守卫还没反应过来,就已倒在血泊中。二十名精锐立刻冲上前,将主屋团团围住。

朱复推开主屋的门,屋内的景象映入眼帘——黑鲨的妻子正坐在桌边缝补衣服,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趴在地上玩着木剑,正是小黑鲨。听到开门声,黑鲨的妻子猛地抬头,看到朱复手中的弯刀和地上的血迹,脸色瞬间惨白。

“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她颤抖着站起身,将小黑鲨护在身后。

朱复没有回答,目光落在小黑鲨身上。那男孩虽年幼,却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握紧手中的木剑,瞪着朱复:“你是坏人!我爹会回来收拾你的!”

“你爹不会回来了。”朱复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黑鲨已经被我废了,现在,我是这支船队的老大。”

黑鲨的妻子脸色更白,泪水瞬间涌出:“求求你,放过我们母子吧!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跟你作对!”

“放过你们?”朱复轻笑一声,眼中却没有丝毫温度,“黑鲨当年抢船劫货,杀了多少人?他有没有放过那些人的家人?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不会给小黑鲨机会,让他将来找我报仇。”

“你敢!”小黑鲨突然冲了上来,用木剑朝着朱复的腿砍去。朱复侧身避开,弯腰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小黑鲨挣扎着,嘴里不停地咒骂:“我要杀了你!我要为我爹报仇!”

朱复的眼神冷了下来,他看向黑鲨的妻子,语气带着一丝“仁慈”:“你可以选择,是你动手,还是我动手。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若是你不动手,你们母子俩,都得死。”

黑鲨的妻子瘫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双眼。她看着儿子愤怒的脸庞,又看着朱复冰冷的眼神,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她颤抖着拿起桌上的一把剪刀,双手不停地发抖,却始终下不了手。

一盏茶的时间很快过去,朱复的耐心也耗尽了。他松开小黑鲨,举起手中的宝石弯刀,就要劈下去。就在这时,阿虎突然冲了进来,低声道:“老大!不好了!岛上的海盗发现了我们,正朝着这边赶来!”

朱复眉头一皱,收回弯刀,对阿虎道:“你带着人,把黑礁岛的粮仓和武器库搬空,然后放火烧了主屋。我来断后!”

阿虎领命,立刻带着精锐去搬运物资。朱复则提着弯刀,走出主屋。只见五十多名海盗手持刀枪,朝着主屋冲来,为首的是黑鲨的副手,脸上满是愤怒:“朱复!你杀了我们的兄弟,还想抢我们的东西,今天我跟你拼了!”

“就凭你们?”朱复冷笑一声,他不退反进,手中的弯刀舞出一片寒光,海盗们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一个个倒在地上。

小黑鲨趁机从主屋里跑出来,朝着海湾的方向跑去。朱复眼角的余光瞥见他,却没有去追——岛上的海盗还没解决,他不能分心。直到最后一名海盗倒下,他才转身朝着海湾跑去。

此时,阿虎已经带着人将物资搬上了小船,主屋也燃起了熊熊大火。朱复跳上小船,对阿虎道:“走!去下一个岛!”

小船驶离黑礁岛时,朱复回头望去,只见岛上的大火染红了半边天空。他知道,小黑鲨虽然逃走了,但一个十岁的孩子,在茫茫大海中根本活不了多久,就算活下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斩草除根的目的,算是达成了。

小船回到快船后,朱复召集了所有海盗。他站在甲板上,看着眼前的三百多名海盗,手中举起那柄宝石弯刀,声音激昂:“兄弟们!黑礁岛的物资,足够我们再招兵买马!接下来,我们要去攻占‘月牙岛’——那里是帝国商船的必经之路,只要拿下它,我们就能掌控这条航线,赚更多的钱,买更好的武器!”

海盗们纷纷欢呼起来,眼中满是兴奋。他们跟着朱复,不仅有饭吃、有钱赚,还能打胜仗、占岛屿,这种日子,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朱复看着欢呼的人群,心中却异常平静。他知道,攻占月牙岛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要招兵买马,建立一支强大的海上势力。等他有了足够的力量,就会去接触那些帝国的贪官——他不信,在利益面前,那些贪官会不动心。只要能从他们手中买到帝国的先进火器和战船,他就能拥有与朱瞻基、甚至与王十三抗衡的资本。

黑礁岛的火光在海平面上渐渐模糊时,小黑鲨正抱着一块断裂的船板,在冰冷的海水中沉浮。咸涩的海水灌进他的口鼻,刺骨的寒意顺着毛孔钻进骨髓,可他死死咬着牙,不肯松开手中的木板——想象中父亲黑鲨的模样、母亲在主屋中绝望的泪水、朱复冰冷的眼神,像三根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支撑着他不肯沉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漂了多久,只知道太阳升起又落下,海浪一次次将他推向死亡边缘。饿了,就喝一口海水压下饥饿;冷了,就蜷缩在木板上,靠身体的余温抵御寒冷。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可每当快要失去知觉时,“朱复”两个字就会像针一样刺醒他——他不能死,他要报仇,要让那个毁了他一切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这天清晨,一阵船锚链拖动的声响惊醒了他。他费力地睁开眼,只见一艘巨大的三桅帆船正朝着他的方向驶来,船帆上印着一个狰狞的骷髅头,眼眶里插着两把交叉的西洋剑——那是欧洲海盗的旗帜。

“嘿!这里有个活口!”船舷上,一个高鼻梁、蓝眼睛的海盗指着他,用生硬的中原话喊道。很快,一艘小船放了下来,几名欧洲海盗划着船,将奄奄一息的小黑鲨捞了上去。

小船驶回大船,小黑鲨被拖到甲板上。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男人蹲在他面前,男人穿着黑色皮甲,腰间挂着一把西洋弯刀和一把火铳,眼神像鹰隼一样锐利——正是这艘海盗船的首领,名叫“铁钩”,因左手装着一只铁钩而得名。

“你是谁?从哪里来?”铁钩用生硬的中原话问道,声音粗哑如砂纸摩擦。

小黑鲨咳嗽着,吐出几口海水,眼神却依旧警惕:“我叫……小黑鲨,从黑礁岛来。”他刻意隐瞒了朱复的名字,他知道,在这群陌生的海盗面前,暴露太多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铁钩挑了挑眉,转头对身边的副手用欧洲话嘀咕了几句。副手点了点头,对小黑鲨道:“我们首领问你,黑礁岛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活着?”

“黑礁岛被人占了。”小黑鲨的声音带着恨意,“一个叫朱复的人,杀了我的兄弟,烧了我的家,我是逃出来的。”

铁钩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他带着船队来到这片海域,本就是为了寻找新的据点和财富,黑礁岛他早有耳闻,是附近海域有名的海盗巢穴。如今听说被人攻占,又遇到这么个仇恨缠身的孩子,倒让他有了几分想法。

“想活下去吗?”铁钩突然问道,语气带着一丝诱惑,“跟着我,我给你饭吃,给你武器,等你有了本事,再回去报仇。但前提是,你得证明你有资格留在我的船上。”

小黑鲨猛地抬起头,眼中燃起希望的光芒:“我该怎么做?”

铁钩指了指远处一座小小的渔村:“看到那个村子了吗?里面的人跟附近的帝国巡逻船有勾结,杀了我们不少兄弟。你去,把村子里的人都杀了,带回来三个活口的人头,我就认你做我的人。”

这是投名状,也是对他狠辣程度的考验。小黑鲨没有丝毫犹豫,哪怕他才十岁,哪怕他从未亲手杀过人,可一想到朱复的所作所为,想到父母的遭遇,他心中的恐惧就被仇恨取代。他点了点头,从地上捡起一把掉落的短刀——那是之前海盗打斗时遗落的,刀身生锈,却依旧锋利。

小船再次放下,载着小黑鲨朝着渔村划去。渔村不大,只有十几间木屋,村民们大多是靠捕鱼为生的渔民,偶尔也会给帝国巡逻船提供补给,换取一点保护。此刻,村民们正在海边晾晒渔网,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小黑鲨躲在一处礁石后,观察着渔村的布局。他没有贸然冲进去,而是趁着一个老渔民单独去海边挑水时,悄悄绕到他身后,举起短刀,猛地刺进了老渔民的后背。老渔民闷哼一声,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身边的水桶。

第一次杀人,小黑鲨的手在发抖,胃里翻江倒海,可他死死咬住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割下老渔民的人头,用布包好,然后朝着村里跑去。村民们听到动静,纷纷拿起鱼叉和木棍围了上来,可他们哪里是经历过生死的小黑鲨的对手?

小黑鲨像一只受伤的小狼,凭借着灵活的身手,在村民中穿梭。短刀挥舞,每一次落下,都带着复仇的怒火。他不在乎村民是否真的与帝国勾结,他只知道,只有完成铁钩的要求,他才能活下去,才能有机会报仇。

半个时辰后,渔村陷入一片死寂。小黑鲨提着三颗血淋淋的人头,从村里走出来,身上的衣服被鲜血染红,脸上溅满了血点,眼神却比之前更加冰冷。他登上小船,将人头扔在铁钩面前,声音平静得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我做到了。”

铁钩看着地上的人头,又看了看小黑鲨身上的血迹和眼中的狠劲,满意地笑了:“好!够狠!从今天起,你就是我铁钩的人。给你取个新名字,叫‘黑海’——像大海一样黑,一样狠。”

“黑海。”小黑鲨默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从今天起,世上再没有黑礁岛的小黑鲨,只有一心复仇的黑海。

接下来的日子,黑海开始在铁钩的船上学习。他跟着老海盗学习航海知识,认识星辰和洋流,学会了用西洋罗盘辨别方向;他跟着铁钩学习武艺,从基础的劈砍开始,每天对着木桩练习数百次,直到手臂酸痛得抬不起来;他还学会了使用火铳,从最初的不敢扣动扳机,到后来能在百米外射中移动的目标。

铁钩对他很严苛,稍有不慎就会用铁钩抽打他,可黑海从不抱怨,也从不流泪。他把每一次打骂都当成对自己的磨砺,把每一次训练都当成向朱复复仇的准备。他知道,自己现在还很弱小,只有变得更强,才能有机会找到朱复,为父母和黑礁岛的兄弟报仇。

这天,船队劫了一艘欧洲商船,缴获了一批新式火铳和几门小型火炮。铁钩让黑海试着操作火炮,黑海按照老海盗教的方法,装填火药、瞄准、点火,火炮轰鸣,准确地击中了远处的一座小礁石。

铁钩拍着他的肩膀,用生硬的中原话道:“黑海,你很有天赋。再过几年,你会比我更厉害。到时候,你想杀谁,我都帮你。”

黑海看着远处火炮炸开的水花,眼中闪过一丝冷厉:“我要杀的人,叫朱复。他现在是这片海域的海盗头,我要亲手杀了他,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铁钩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好!有骨气!等我们整合了附近的欧洲海盗船队,就去找这个朱复,让他尝尝我们黑海的厉害!”

黑海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短刀。他知道,复仇的路还很长,朱复现在势力庞大,身边有很多精锐,还曾听说朱复能轻易折断海盗的手腕。可他不怕,仇恨是他最好的武器,时间是他最好的盟友。他会像黑海一样,潜伏在黑暗中,等待着最佳的时机,给朱复致命一击。

“轰!”

火炮的轰鸣声在海面上炸开,木屑与海水飞溅,“福安号”商船上的帆布被炮火撕裂,像断线的风筝般飘落。朱复站在自己的旗舰“破浪号”的甲板上,手中宝石弯刀斜指海面,天脉龙藤的温热蔓延至四肢,让他在颠簸的船身中依旧稳如泰山。

“老大,商船上的人要投降了!”阿虎快步跑来,声音带着兴奋。此刻,“福安号”的船舷已被海盗船队团团围住,正颤抖着呼喊投降。

朱复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登船!只留活口,其余的财物,全部搬空!”

很快,海盗们踩着跳板涌上“福安号”,甲板上响起短暂的抵抗声,随即就被投降的求饶声取代。朱复慢悠悠地走上“福安号”,目光扫过被押跪在甲板上的船员,突然,他的视线停留在一个年轻男子身上。

那男子约莫二十岁,穿着一身精致的丝绸长衫,虽被海盗按在地上,却难掩眉宇间的贵气。最让朱复在意的是,这男子的眉眼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同样的剑眉,同样的挺直鼻梁,只是男子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怯懦,少了几分狠厉。

“你,抬起头来。”朱复走过去,用弯刀挑起男子的下巴,语气带着审视。

男子颤抖着抬头,看到朱复的脸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他也注意到了两人容貌的相似之处。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大……大王,我叫狄斌榕,是这艘船的货主。我们狄家在非洲做生意,只要您饶我一命,我愿意给您足够的钱,不,是双倍的钱!”

“狄家?非洲生意?”朱复的手指在弯刀刀柄上轻轻摩挲,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若是冒名顶替这个狄斌榕,会怎么样?

他这些日子虽靠抢劫积累了不少财富,却始终缺乏一个“正当”的身份。无论是接触帝国贪官,还是购买先进火器,都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而这个狄斌榕,来自做海外生意的家族,正好能给他提供一个完美的伪装。

“饶你可以。”朱复收回弯刀,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你得先告诉我,你们狄家具体做什么生意?在中原,又有哪些人脉?”

狄斌榕以为自己有了生机,连忙说道:“我们狄家做的是非洲特产贸易!有非洲木雕、面具,还有那边特有的纺织品和地毯,这些在中原的达官贵人里很受欢迎!我们在苏州、杭州都有商铺,还和不少官府的人有往来——只要您放了我,我现在就可以让家里送钱来,还能介绍您认识我们狄家的人脉!”

朱复心中暗喜——非洲特产贸易,既符合“海外商人”的身份,又能合理地与达官贵人接触,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伪装。他脸上却不动声色,反而皱起眉头:“送钱?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耍花样?不如这样,我跟你一起去拿钱。你亲自带我去狄家的商铺,让他们把钱交出来,这样,我才放心饶你。”

狄斌榕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怕朱复会趁机对狄家不利。可看着朱复身后凶神恶煞的海盗,又想到自己的性命还在对方手中,他只能咬牙点头:“好!我带您去!我们狄家在宁波府就有分号,离这里不远,只要两天就能到!”

“很好。”朱复对阿虎使了个眼色,“你带着人,把‘福安号’上的财物搬回‘破浪号’,然后带着船队在宁波府外的小岛待命。我带两个人,跟狄公子去取‘赎金’。”

阿虎虽有些担心,却也知道朱复的心思,连忙领命:“老大放心,我一定守好船队,等您回来!”

朱复挑选了两名身手最好的海盗,换上一身普通的商人服饰,又让狄斌榕也整理了一番,抹去了被劫持的狼狈。随后,四人登上一艘小船,朝着宁波府的方向驶去。

小船在海上行驶了两天,终于抵达宁波府的港口。港口内船只林立,往来的商人络绎不绝,一派繁华景象。狄斌榕带着朱复三人,穿过拥挤的街道,来到一处气派的商铺前——商铺的牌匾上写着“狄记商行”四个大字,门口站着两名穿着体面的伙计。

“这就是我们狄家的宁波分号。”狄斌榕指着商铺,对朱复低声道,“里面的掌柜姓王,是我父亲的老部下,只要我跟他说,他肯定会把钱拿出来。”

朱复点了点头,却没有让狄斌榕立刻进去,反而说道:“你先去跟王掌柜说,就说你在路上遇到了‘朋友’,需要一笔钱周转。记住,别提到我是海盗,也别暴露我的身份——否则,你知道后果。”

他说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狄斌榕连忙点头,转身走进了商铺。朱复则带着两名海盗,在商铺斜对面的一家茶馆坐下,假装喝茶,实则密切观察着商铺的动静。

半个时辰后,狄斌榕跟着一个穿着绸缎马褂、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那男子正是王掌柜,他手中拿着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脸上带着几分疑惑,显然是对狄斌榕突然要钱的举动有些不解。

“王掌柜,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朋友,朱公子。”狄斌榕按照朱复的吩咐,介绍道。

王掌柜看向朱复,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总觉得眼前这“朱公子”的眉眼,竟与自家少东家有几分相似,可转念一想,天下相似之人多了,也就没再多想。他将钱袋递给狄斌榕,笑道:“朱公子,我家少东家承蒙您关照,这点钱不成敬意,还望您不要嫌弃。”

朱复接过钱袋,掂量了一下,心中满意——里面的银子至少有五百两,足够他暂时用度。他笑着对王掌柜拱了拱手:“王掌柜客气了,我与狄公子是朋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王掌柜因商铺还有要事,便先回去了。狄斌榕看着朱复手中的钱袋,小心翼翼地问道:“朱……朱公子,钱已经拿到了,您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朱复却没有回答,反而盯着狄斌榕,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放你走?自然可以。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关于你狄家的生意,还有你的身份。”

狄斌榕心中一紧,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看着朱复眼中越来越浓的野心,再想到两人相似的容貌,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这个朱复,根本不满足于只拿一笔钱,他想要的,或许是整个狄家,甚至是他的身份!

朱复站起身,拍了拍狄斌榕的肩膀,语气带着一丝威胁,却又像是诱惑:“狄公子,你想想,你狄家虽有钱,却只是个商人,在这乱世中,随时可能被人吞并。而我,有能力保护你狄家的生意,甚至能让你狄家的生意做得更大——只要你愿意‘帮’我。”

他没有明说要冒名顶替,却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狄斌榕脸色惨白,想要拒绝,却又怕朱复恼羞成怒杀了自己。他看着朱复身后两名海盗冰冷的眼神,又想到家中的父母和族人,只能在心中哀叹一声——自己这哪里是遇到了海盗,分明是引狼入室!

朱复看着狄斌榕犹豫的模样,心中早已笃定。他知道,狄斌榕这种养尊处优的商人子弟,根本没有反抗他的勇气。只要他再施加一点压力,狄斌榕就会乖乖屈服。

“你好好考虑一下。”朱复将钱袋递给身边的海盗,“给你一天时间,明天这个时候,我还在这里等你答复。记住,别想着逃跑,也别想着报官——我的人,已经盯着你了。”

说完,朱复带着两名海盗转身离开,留下狄斌榕一个人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如纸。

茶馆里,朱复看着窗外狄斌榕失魂落魄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他知道,冒名狄斌榕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只要控制了狄斌榕,他就能借助狄家的身份和人脉,接触到帝国的贪官,买到先进的火器,甚至能悄无声息地在中原建立自己的势力。

苏州府狄家大宅的书房里,檀香袅袅,却驱不散狄斌榕眉宇间的愁云。他坐在红木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目光落在窗外庭院里的太湖石上,眼神空洞——从宁波府回来已有三日,朱复的威胁像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斌榕,你这次从海外回来,怎么整日魂不守舍的?”书房门被推开,狄化朝走了进来。他年近五十,穿着一身暗纹锦袍,面容儒雅,眼神却透着几分商人特有的精明与锐利。狄家能在海上贸易立足数十年,靠的不仅是运气,更是他狄化朝的手段。

狄斌榕猛地回神,看到父亲,眼眶瞬间红了。这些天他憋得难受,却又不敢对旁人说起,此刻面对最亲近的父亲,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爹!我错了!我不该不听您的话,单独去宁波府!我……我被海盗劫持了!”

狄化朝眉头一皱,却没有立刻发怒,只是扶起儿子,沉声道:“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海盗是谁?要了多少赎金?”

狄斌榕哽咽着,将被朱复劫持、被迫带路取赎金,以及朱复暗示要冒用他身份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他越说越怕,最后声音都带着颤抖:“爹,那个海盗叫朱复,长得还跟我有几分像!他说要是我敢跑、敢报官,就杀了我,还要毁了咱们狄家的生意!”

“朱复?”狄化朝手指敲击着桌面,陷入沉思。他在海上混了一辈子,听过的海盗名号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却从没听过“朱复”这号人物——想来是最近冒出来的新势力,胃口倒不小,竟敢打狄家的主意。

他看了眼吓得脸色发白的儿子,忍不住叹了口气:“斌榕,你还是太嫩了。咱们做海上生意的,哪年不遇到几次海盗?怕有什么用?越是怕,对方越是得寸进尺。你以为为父这些年能安安稳稳把生意做这么大,靠的是运气?”

狄斌榕愣住了:“爹,难道您……”

“不错。”狄化朝站起身,走到书架前,转动了一个木雕摆件——书架缓缓移开,露出后面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叠书信和令牌。他拿起一枚刻着“海鲨”二字的黑色令牌,递给儿子,“咱们狄家每年都会给‘海鲨帮’交保护费,有他们在,寻常海盗不敢动咱们的船。这次是我大意了,以为宁波府是咱们的地盘,没让海鲨帮的人跟着,才让你遭了罪。”

狄斌榕看着令牌,眼中满是震惊。他从小只知道家里生意做得大,却从不知道父亲还和海盗有勾结。

“不过也好,正好让你看看,对付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海盗,该用什么手段。”狄化朝将令牌收好,对门外喊道,“来人!备车,去城西的长来客栈。”

半个时辰后,狄家的马车停在长来客栈后门。狄化朝带着一名心腹随从,悄无声息地走进客栈二楼的一间包厢。包厢里早已坐着一个人——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穿着黑色短打,腰间悬着一柄鬼头刀,正是海鲨帮的帮主,人称“刀疤鲨”。

“狄掌柜,今日怎么有空找我?”刀疤鲨看到狄化朝,笑着起身,语气熟稔。他能在海域立足,靠的就是狄家每年的高额保护费,对狄化朝自然十分客气。

狄化朝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开门见山:“刀疤鲨,这次找你,是有件事要麻烦你。我儿子前些天在宁波府,被一个叫朱复的海盗劫持了,对方还想冒用我儿子的身份,打我狄家的主意。”

刀疤鲨脸色一沉:“朱复?敢动狄掌柜的儿子,这小子是活腻了!狄掌柜放心,这事我管定了!你想让我怎么做?”

“我要他死。”狄化朝语气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狠厉,“不过,不能让他死得太便宜,也不能让人知道是我狄家做的。最好是让他在海上‘意外’身亡,比如被仇家追杀,或者在抢劫时失手淹死。”

刀疤鲨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搓了搓手:“狄掌柜,这朱复既然敢冒头,手下肯定有几分势力。要除掉他,我得调动帮里的精锐,还得准备些好家伙,这成本可不低啊。”

狄化朝早知道他会狮子大开口,从袖中掏出一张会票,放在桌上:“这是一千两银子,先给兄弟们当茶水钱。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两千两,另外,明年狄家给海鲨帮的保护费,再加五百两。”

一千两银子!刀疤鲨眼睛一亮,连忙拿起会票,仔细看了看,确认是真的,立刻笑道:“狄掌柜果然爽快!您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这就派人去查朱复的下落,不出三日,定让他从海上消失!”

“好。”狄化朝点了点头,又叮嘱道,“记住,手脚干净点,别留下任何痕迹。还有,我儿子那边,你也派人盯着点,别让朱复的人伤了他。”

“没问题!”刀疤鲨拍着胸脯保证,“狄掌柜的事,就是我刀疤鲨的事!我现在就去安排!”

狄化朝站起身,不再多言,带着随从离开了客栈。走出客栈,心腹随从忍不住问道:“老爷,咱们为什么不直接报官?找海盗帮忙,会不会太冒险了?”

“报官?”狄化朝冷笑一声,“官府里的人,一个个贪得无厌,没好处的事他们会管?再说,咱们和海鲨帮的关系要是暴露了,官府第一个就会拿咱们开刀。倒不如让海盗对付海盗,既省心,又不会留下后患。”

他抬头望向远处的海面,眼中满是自信。在他看来,朱复不过是个刚冒头的小海盗,根本不是海鲨帮的对手。用三千两银子和一点保护费,就能除掉这个隐患,顺便还能给儿子上一课,让他知道商场和海上的险恶,这笔买卖,划算得很。

而此时的宁波府外海,朱复正坐在“破浪号”的甲板上,听着阿虎汇报情况。

“老大,狄斌榕那边派人盯着了,他这几天一直待在狄家大宅,没敢出门。还有,咱们查到狄家确实和海鲨帮有勾结,每年都会给海鲨帮交不少保护费。”阿虎汇报道。

朱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海鲨帮?我倒要看看,这狄家请来的救兵,到底有多大本事。”他早就料到狄斌榕会把事情告诉狄化朝,也猜到狄家会找人对付他。这些天,他一边让阿虎盯着狄斌榕,一边派人调查海鲨帮的底细——他可不会坐以待毙,等着别人来杀他。

“老大,要不要咱们先动手,除掉海鲨帮的人?”阿虎问道。

“不用。”朱复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海鲨帮人多势众,硬拼对咱们不利。咱们不如先按兵不动,等他们来找咱们。到时候,不仅要除掉海鲨帮的人,还要让狄家知道,得罪我朱复,是什么下场。”

他顿了顿,又道:“另外,你再派人去查一下狄家在苏州府的商铺和人脉。既然狄化朝不想好好谈,那咱们就别怪我不客气——我要的,可不止是狄斌榕的身份,还有整个狄家的生意和人脉!”

宁波府外海的“乱石滩”,是片布满暗礁的海域。正午的阳光洒在海面上,粼粼波光下藏着致命的陷阱——海鲨帮的三十艘快船正隐蔽在暗礁后,刀疤鲨站在旗舰船头,手里把玩着狄化朝给的会票,嘴角挂着不屑的笑。

“帮主,您说这朱复真敢来?”副手凑过来,语气带着疑惑。按刀疤鲨的计划,他们故意放出消息,说有一批“欧洲商船”会经过乱石滩,引诱朱复来抢。可眼看已过约定时间,海面依旧平静,连艘船的影子都没有。

刀疤鲨啐了一口,将会票揣进怀里:“一个刚冒头的小海盗,能有什么本事?说不定是听到咱们海鲨帮的名号,吓得不敢来了!再等等,要是日落前还不来,咱们就主动去找他,把他那几艘破船拆了,给狄掌柜交差!”

他根本没把朱复放在眼里。海鲨帮在这片海域盘踞十年,手下有五百多号人,快船三十艘,火铳、弯刀样样不缺,寻常海盗见了他们都得绕着走。在他看来,朱复不过是个运气好点的毛头小子,就算真敢来,也不过是送上门的肥肉。

可刀疤鲨不知道,此刻的朱复,正带着二十艘改装过的“喷火船”,在乱石滩西侧的海湾里待命。

“老大,海鲨帮的船都在暗礁后,没发现我们。”阿虎从了望塔上下来,低声汇报道,“按照您的吩咐,兄弟们已经把油桶和火种都准备好了,就等您下令。”

朱复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远处的暗礁群上。他早就料到刀疤鲨会轻敌,特意让人把船队里的五艘快船改造成“喷火船”——船首装着铁皮制成的“火铳管”,管后连接着装满火油的木桶,只要点燃火油,就能喷出丈高的火焰,最适合在狭窄海域里伏击。

“通知下去,按计划行事。”朱复拔出宝石弯刀,指向乱石滩,“先让两艘喷火船去‘引蛇出洞’,把海鲨帮的船引到开阔海域。剩下的船分成两队,从两侧包抄,记住,别留活口!”

阿虎领命,立刻用信号旗通知各船。很快,两艘喷火船载着几名海盗,慢悠悠地朝着乱石滩驶去,船帆上还故意挂着“朱”字旗号,生怕海鲨帮看不到。

“来了!”暗礁后的刀疤鲨眼睛一亮,立刻下令,“兄弟们,抄家伙!把那两艘船围起来,抓活的!”

海鲨帮的快船像饿狼般冲出暗礁,朝着喷火船围去。可没等他们靠近,喷火船上突然喷出两道丈高的火焰,火舌舔舐着海面,瞬间将最前面的两艘快船点燃。船上的海盗惨叫着跳进海里,却被火焰烧得皮开肉绽。

“妈的!这是什么鬼东西!”刀疤鲨骂道,脸色终于变了。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能喷火的船。

就在这时,海面两侧突然响起号角声——朱复的船队分成两队,从两侧包抄过来,二十艘船将海鲨帮的快船团团围住。喷火船再次喷出火焰,海面上燃起熊熊大火,浓烟滚滚,将阳光都遮了大半。

“杀!”朱复一声令下,率先跳上一艘海鲨帮的快船。天脉龙藤的力量在体内爆发,掌心泛着淡金色的光芒。他手中的宝石弯刀舞出一片寒光,海鲨帮的海盗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一个个倒在血泊中。

阿虎带着精锐海盗紧随其后,他们早就习惯了朱复的战术,配合默契。有的用弯刀砍杀,有的用火铳射击,有的则往船上扔火把,海鲨帮的快船一艘接一艘被点燃,惨叫声、爆炸声此起彼伏。

刀疤鲨看着手下一个个倒下,知道大势已去。他咬了咬牙,调转船头,想从暗礁缝隙里逃走。可没等他驶出多远,一艘喷火船突然挡在他面前,船头站着的正是朱复。

“刀疤鲨,想跑?”朱复冷笑一声,纵身跳上刀疤鲨的船。刀疤鲨挥起鬼头刀,朝着朱复砍去,可他的速度在朱复面前慢得像蜗牛。朱复侧身避开,反手一刀,将刀疤鲨的鬼头刀挑飞,随即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弯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朱……朱老大,饶命!”刀疤鲨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求饶,“我是受狄化朝指使的!是他给了我银子,让我来杀您!您要找就找他,别杀我!”

朱复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狄化朝?我自然不会放过他。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死。”

话音落,弯刀划过,刀疤鲨的人头滚落在甲板上,鲜血喷溅了朱复一身。

海面上的战斗渐渐平息,海鲨帮的三十艘快船,有二十五艘被烧毁或击沉,剩下的五艘被朱复的人缴获。五百多名海鲨帮海盗,除了少数跳海逃走的,其余的都成了刀下亡魂。

朱复站在船首,看着燃烧的海面,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他走到被俘虏的几名海鲨帮小头目面前,语气平淡却带着威严:“你们想活,还是想死?”

小头目们连忙跪地求饶:“朱老大,我们想活!我们愿意跟着您,鞍前马后,绝无二心!”

“想活可以。”朱复指了指远处的苏州府方向,“你们现在就回去,告诉狄化朝,海鲨帮已经没了。三天后,我会去苏州府找他,让他准备好‘赔偿’,要是他敢耍花样,我就烧了他所有的商铺,杀了他全家!”

小头目们连连点头,屁滚尿流地驾着一艘小船,朝着苏州府驶去。

阿虎走到朱复身边,看着远去的小船,问道:“老大,就这么放他们回去?不怕狄化朝提前准备?”

“准备?”朱复笑了笑,眼中满是自信,“他现在连海鲨帮都没了,还能准备什么?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朱复不是好惹的。三天后,我要让他亲自把狄家的一切,双手奉上。”

他顿了顿,又道:“另外,你派人去把那些跳海逃走的海鲨帮海盗找回来。能收编的就收编,不能收编的,就杀了。我们要尽快扩充势力,等拿下狄家,就有足够的资本去接触那些帝国贪官,买先进的火器和战船了。”

苏州府外海的血腥味还未散尽,朱复的“破浪号”正满载着从海鲨帮缴获的物资,朝着宁波府港口驶去。甲板上,海盗们正兴奋地清点着战利品——火铳、弯刀、还有几箱从海鲨帮库房里搜出的银子,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笑容。

“老大,这次不仅灭了海鲨帮,还能拿下狄家,以后咱们在这片海域,就没人敢惹了!”阿虎捧着一本账册,笑得合不拢嘴。账册上记录着海鲨帮这些年的积蓄,光是现银就有上万两,足够他们再打造十几艘喷火船。

朱复站在船首,望着远处的海岸线,嘴角却没有太多笑意。他总觉得,这次灭了海鲨帮,太过顺利,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可具体不安在哪里,又说不上来。

“通知下去,到了宁波府,先把物资卸下来,派一半人去盯着狄家的动静,另一半人留在船上休整。”朱复吩咐道。他还是决定谨慎些,等彻底拿下狄家,再庆祝也不迟。

可他不知道,此刻在海鲨帮的老巢“鲨口岛”上,一场针对他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

鲨口岛位于宁波府以东百里,岛上布满了天然的岩洞,是海鲨帮真正的根基所在。刀疤鲨带出去的,不过是海鲨帮三分之一的人马,剩下的精锐,都由二当家黄灿统领,驻守在鲨口岛。

当刀疤鲨的人头被逃回来的小海盗呈到黄灿面前时,黄灿的脸上没有丝毫悲伤,反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狂喜。他今年三十五岁,跟着刀疤鲨打拼了十年,早就不甘心屈居人下。刀疤鲨一死,海鲨帮的大权,终于要落到他手里了。

“大当家……大当家就这么没了?”刀疤鲨的老婆柳氏,穿着一身素衣,哭哭啼啼地走到黄灿面前。她年近三十,容貌秀丽,是刀疤鲨去年从一艘商船上抢来的,深得刀疤鲨宠爱。如今刀疤鲨死了,她在海鲨帮没了靠山,只能寄希望于黄灿。

黄灿看着柳氏梨花带雨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他早就对柳氏垂涎三尺,只是碍于刀疤鲨,不敢动手。现在刀疤鲨死了,柳氏就成了无主的花,只要他杀了朱复,为刀疤鲨“报仇”,不仅能名正言顺地当上海鲨帮大当家,还能把柳氏收入怀中。

“大嫂,你放心。”黄灿收起眼中的贪婪,语气沉重地说道,“大当家待我恩重如山,朱复杀了他,我定要让朱复血债血偿!等我杀了朱复,为大当家报了仇,我会好好照顾你,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柳氏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连忙跪倒在地:“多谢二当家!只要二当家能为大当家报仇,我……我愿意跟着二当家,伺候二当家一辈子!”

“好!”黄灿扶起柳氏,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你先下去休息,我这就召集兄弟们,准备给大当家报仇!”

柳氏走后,黄灿立刻召集海鲨帮的头目,在岛上的聚义厅开会。他将刀疤鲨的死归咎于朱复的“阴谋诡计”,又煽动头目们的情绪,说朱复灭了海鲨帮的船队,下一步就是要攻占鲨口岛,让所有人都无家可归。

头目们本就对朱复充满恨意,被黄灿这么一煽动,更是群情激愤,纷纷表示要跟着黄灿,杀了朱复,为刀疤鲨报仇。

黄灿见目的达到,立刻开始布置计划。他知道朱复的船队有喷火船,硬拼肯定不行,只能用计。他让人将鲨口岛附近海域的暗礁位置画成地图,又挑选了一百名精锐海盗,分成五队,埋伏在朱复返回宁波府的必经之路——“鬼见愁”海峡。

“鬼见愁”海峡狭窄曲折,两侧都是悬崖峭壁,海风极大,最适合埋伏。黄灿让人在海峡两侧的悬崖上堆满巨石和滚木,又在海峡入口处布置了几艘伪装成商船的快船,只要朱复的船队进入海峡,就立刻放下巨石和滚木,封锁海峡出口,再用火攻,将朱复的船队困死在海峡里。

一切准备就绪后,黄灿亲自带着五队精锐,埋伏在海峡两侧的悬崖上,只等朱复自投罗网。

三日后,朱复的船队如期驶入“鬼见愁”海峡。海峡里风大浪急,快船行驶得十分艰难。阿虎站在了望塔上,看着两侧陡峭的悬崖,心中有些不安:“老大,这海峡太窄了,万一有埋伏,咱们不好应对。”

朱复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可船队已经驶入海峡,再退回去已经来不及了。他刚想下令让船队加快速度,尽快驶出海峡,突然听到一声巨响——海峡出口处,巨石和滚木从天而降,瞬间将出口封锁,紧接着,两侧的悬崖上,箭雨和火油桶纷纷落下,海面上瞬间燃起大火。

“不好!有埋伏!”朱复大喊一声,拔出宝石弯刀,想要组织海盗反击。可海峡里空间狭小,船队根本无法展开,只能被动挨打。

“朱复!你杀我大当家,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黄灿的声音从悬崖上传来,带着得意的狂笑。他下令让海盗们放下更多的火油桶,海面上的火越烧越大,朱复的船队渐渐被大火包围。

朱复看着身边的海盗一个个倒下,心中又急又怒。他想动用天脉龙藤的力量,冲出重围,可悬崖上的箭雨太密,他根本无法靠近悬崖。阿虎为了保护他,替他挡了一箭,倒在血泊中,气息奄奄。

“老大……快走……”阿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朱复推向一艘还未被点燃的小船,“别管我们……一定要活下去……”

朱复看着阿虎的尸体,眼中满是血丝。他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只有活下去,才能为阿虎和兄弟们报仇。他咬着牙,跳上小船,奋力划着船桨,想要冲出火海。

可黄灿早就料到他会逃跑,亲自带着一队精锐,驾着快船追了上来。黄灿手中握着一把长枪,朝着朱复刺去。朱复挥舞着弯刀抵挡,可他连日征战,又没带天脉龙藤,渐渐体力不支,被黄灿一脚踹倒在小船上。

“朱复,你也有今天!”黄灿用长枪指着朱复的喉咙,眼中满是得意,“把他绑起来,带回鲨口岛!我要让他亲眼看着,我是怎么当上海鲨帮大当家,怎么娶大嫂的!”

海盗们一拥而上,用铁链将朱复绑得严严实实。朱复躺在小船上,看着远处燃烧的船队,听着兄弟们的惨叫声,心中充满了悔恨和愤怒。他恨自己的轻敌,恨自己没能保护好兄弟们,更恨黄灿的阴险狡诈。

小船朝着鲨口岛驶去,朱复被押在船上,像一头被困住的猛兽,眼中闪烁着不甘的光芒。他知道,等待他的,将是黄灿的折磨和羞辱,可他没有放弃——只要他还活着,就有机会逃出去,为兄弟们报仇,完成他的复国大业。

鲨口岛的地牢潮湿阴冷,石壁上渗着水珠,腐臭的气息混杂着海腥味,呛得人鼻腔发疼。朱复被铁链锁在石壁上,手腕和脚踝处已被磨出红痕,此刻他浑身无力,只能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闭目养神。

他在脑中复盘着被擒的经过——若不是自己低估了海鲨帮的残余势力,若不是急于拿下狄家而放松警惕,也不会落入黄灿的陷阱。阿虎的死、兄弟们的惨叫声在耳边回荡,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心中暗自发誓: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杀了黄灿,为兄弟们报仇。

“吱呀”一声,地牢的铁门被推开,一道纤细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朱复猛地睁眼,只见来人穿着一身淡紫色长裙,裙摆上绣着暗纹海棠,正是刀疤鲨的遗孀柳氏。她手中提着一个食盒,脚步轻盈,走到朱复面前时,还带着淡淡的脂粉香,与地牢的恶臭格格不入。

“朱当家的,别来无恙?”柳氏蹲下身,语气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她抬手,将食盒放在地上,打开盒盖——里面是一碟酱牛肉、两个白面馒头,还有一壶酒。

朱复眼中满是警惕:“黄灿让你来的?想劝我归顺,还是想羞辱我?”

柳氏却笑了,她拨了拨垂在耳侧的发丝,露出一张秀丽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朱当家的,我可不是替黄灿来的。我叫柳津津,你可以叫我津津。我来,是想跟你做笔交易——我放你出去,你帮我杀了黄灿。”

朱复愣住了,随即冷笑:“杀黄灿?我现在是阶下囚,连自保都难,怎么帮你杀他?再说,你是刀疤鲨的老婆,黄灿替你丈夫报仇,你为何要杀他?”

“报仇?”柳津津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恨意,“黄灿那点心思,我还不清楚?他根本不是为刀疤鲨报仇,是为了海鲨帮的权力,为了我!刀疤鲨刚死,他就对我动手动脚,若不是我假意顺从,早就被他糟蹋了!”

她顿了顿,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放在朱复面前:“这是交易的条件——你吃了这颗‘牵机丸’,以后听我的话。只要你杀了黄灿,我不仅会定期给你解药,还会让你当海鲨帮的二当家,帮你掌控海鲨帮的势力。”

朱复看着瓷瓶,眼中满是不屑:“与其被你用毒药控制,不如死在这里。我朱复一生,从不屈居人下,更不会做别人的傀儡。”

“傀儡?”柳津津挑眉,语气带着诱惑,“朱当家的,你这话就错了。黄灿死后,海鲨帮需要一个有能力的人来统领,你杀了黄灿,就是海鲨帮的功臣。到时候,你是二当家,我是帮里的‘大嫂’,我们联手,不仅能掌控海鲨帮,还能增加你的势力——你不是想复国吗?有了海鲨帮的船队和人马,你的底气,不就更足了?”

这番话,正好说到了朱复的心坎里。他现在失去了船队和兄弟,若是能借助海鲨帮的势力,不仅能报仇,还能更快地实现复国大业。至于那颗毒药,他心中自有盘算——天下没有解不了的毒,只要他拿到解药的配方,或是找到能解毒的人,迟早能摆脱柳津津的控制。

朱复的眼神渐渐松动,他看着柳津津:“你就不怕我杀了黄灿后,反过来杀了你?到时候,海鲨帮就是我的,你手里的解药,也没用了。”

“我当然怕。”柳津津坦然道,她打开瓷瓶,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递到朱复面前,“可我更怕落在黄灿手里,一辈子任他摆布。再说,‘牵机丸’的解药只有我有,你若是杀了我,不出三个月,就会毒发身亡,全身溃烂而死——你赌得起吗?”

朱复看着那颗药丸,又看了看柳津津眼中的决绝,心中权衡片刻,终于点头:“好,我跟你做这笔交易。不过,我要先知道你的计划,还有,你得先帮我把铁链打开。”

柳津津笑了,她从食盒的夹层里拿出一把小巧的钥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朱复手腕和脚踝上的铁链。铁链落地的声音在地牢里格外清晰,朱复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接过柳津津手中的药丸,没有丝毫犹豫,仰头吞了下去。

药丸入口即化,带着一丝苦涩,顺着喉咙滑进腹中,很快,朱复就感觉到一股微弱的麻意,从丹田处蔓延开来。他知道,这是毒药开始起效的征兆。

“毒药已经吃了,现在可以说你的计划了。”朱复语气平静,仿佛刚才吞下的不是致命毒药。

柳津津收起钥匙,将食盒递给朱复:“你先吃饭,恢复体力。黄灿明天要在聚义厅举行‘继位大典’,到时候,海鲨帮的头目都会来参加。我会想办法把你带到聚义厅,你趁他不备,杀了他。事成之后,我会站出来,说你是为刀疤鲨报仇的英雄,让头目们拥戴你当二当家。”

“好,我答应你。”朱复拿起馒头,大口吃了起来。他需要尽快恢复体力,为明天的行动做准备。

柳津津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她站起身,对朱复道:“我先出去,免得被黄灿的人发现。明天辰时,我会来地牢接你,记住,到时候听我的指令,别轻举妄动。”

说完,柳津津转身走出地牢,铁门再次关上,地牢又恢复了之前的黑暗和阴冷。

朱复吃完最后一口牛肉,靠在石壁上,闭目调息。他能感觉到腹中的毒药在缓慢地游走,却并不急于催动内力压制——他要先摸清毒药的特性,为日后解毒做准备。

同时,他也在心中盘算着明天的行动:黄灿既然敢举行继位大典,肯定会安排大量人手守卫聚义厅,想要杀他,绝非易事。他必须找到一个绝佳的时机,一击致命,不能给黄灿任何反应的机会。

另外,柳津津这个女人,也不能完全信任。她让自己杀黄灿,或许还有其他目的,说不定是想借自己的手,除掉黄灿,然后再反过来对付自己。到时候,他必须先下手为强,掌控海鲨帮的实权,才能避免重蹈覆辙。

鲨口岛聚义厅的梁上,还挂着刀疤鲨的黑白灵位,下方却已是一派喧嚣热闹。黄灿穿着一身崭新的黑色锦袍,腰间挂着刀疤鲨生前的鬼头刀,正坐在聚义厅的主位上,左拥右抱地搂着两名海盗婆子,面前的酒碗斟得满满当当,喝得酩酊大醉。

“兄弟们!今天起,我黄灿就是海鲨帮的大当家!”黄灿举起酒碗,酒液顺着嘴角流到衣襟上,他却毫不在意,声音含糊地喊道,“以后跟着我,保准你们有酒喝、有肉吃、有钱花!谁要是敢不服,就是跟我黄灿作对,跟海鲨帮作对!”

厅下的海盗们大多也喝得醉醺醺的,闻言纷纷举杯附和,只有少数几个曾跟着刀疤鲨出生入死的头目,看着主位上的黄灿,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刀疤鲨刚死没多久,黄灿就迫不及待地继位,还这般张扬,实在让人心寒。

柳津津站在角落,穿着一身素白长裙,与厅内的热闹格格不入。她端着一个酒壶,看似在给宾客添酒,目光却时不时瞟向聚义厅后门——那里通往地牢,是她和朱复约定的汇合点。见黄灿已醉得几乎睁不开眼,身边的守卫也放松了警惕,她心中暗喜,悄悄放下酒壶,借口“去后堂取新酒”,溜出了聚义厅。

地牢里,朱复早已靠在石壁上调息完毕。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猛地睁眼,只见柳津津提着一盏灯笼,快步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把弯刀——正是朱复之前被搜走的宝石弯刀。

“时间到了,黄灿已经醉了,快跟我来!”柳津津将弯刀递给朱复,声音压得极低。朱复接过刀,指尖摩挲着熟悉的刀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紧随柳津津身后,朝着聚义厅的方向摸去。

聚义厅内,黄灿正搂着一个婆子唱歌,唱得五音不全,引得哄堂大笑。突然,后门“哐当”一声被踹开,朱复握着弯刀,像一道黑影般冲了进来,速度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黄灿!拿命来!”

朱复的怒吼声在厅内炸开,黄灿猛地抬头,醉眼朦胧中只看到一道寒光袭来。他想躲,却浑身发软,只能下意识地抬手去挡——“噗嗤”一声,宝石弯刀直接刺穿了他的手掌,接着又狠狠扎进了他的胸口。

黄灿的眼睛瞪得滚圆,口中涌出鲜血,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声音,身体软软地倒在主位上,很快没了气息。

厅内瞬间安静下来,海盗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醒了酒,纷纷拔出武器,警惕地看着朱复。

朱复没有理会周围的敌意,而是提着黄灿的人头,走到厅中央,将人头重重摔在地上,声音洪亮地喊道:“兄弟们!你们以为刀疤鲨大当家是被我杀的?错了!真正的凶手,是这个狼心狗肺的黄灿!”

他指着黄灿的尸体,继续道:“黄灿早就觊觎大当家的位置和大嫂,趁大当家外出征战,暗中勾结外敌,害死了大当家!我之前杀的,不过是黄灿的走狗!今天我杀了黄灿,就是为大当家报仇,为海鲨帮清理门户!”

这番话半真半假,却正好戳中了那些对黄灿不满的海盗的心。有人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厅内的气氛渐渐松动。

“一派胡言!”突然,一个满脸横肉的头目站了出来,他是黄灿的亲信,之前跟着黄灿打压过不少老兄弟,“你杀了黄大当家,还想颠倒黑白!兄弟们,跟我一起上,杀了这个凶手!”

他说着,举着斧头就朝着朱复冲来。朱复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退反进,弯刀一挥,一道寒光闪过——那头目连哼都没哼一声,人头就滚落在地,鲜血喷溅了一地。

朱复提着滴血的弯刀,目光扫过厅内的海盗,冷声道:“还有谁不服?”

厅内鸦雀无声,海盗们看着地上两具血淋淋的尸体,眼中满是恐惧。就在这时,三个穿着黑色短打的头目站了出来,他们都是柳津津提前安排好的人,曾受过刀疤鲨的恩惠,也被黄灿打压过。

“朱兄弟说得对!黄灿就是害死大当家的凶手!”其中一个头目高声道,“大当家生前最疼大嫂,如今大当家不在了,理应由大嫂继位,统领海鲨帮!我们支持大嫂!”

“对!支持大嫂!”另外两个头目也跟着喊道。

其余的海盗本就稀里糊涂,见有人带头,又怕被朱复灭口,纷纷附和:“支持大嫂!让大嫂当大当家!”

柳津津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场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欣赏。她原本以为,朱复只会杀了黄灿,却没想到他还能编出“黄灿害主”的理由,师出有名地稳定人心,还主动提议让她继位,甚至毫不犹豫地杀了不服者,震慑全场——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更有谋略,也更狠辣。

她走上前,走到聚义厅的主位旁,目光扫过厅内的海盗,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却又不失威严:“多谢兄弟们信任。大当家惨死,我本无心掌权,可既然兄弟们推举,我便暂代大当家之位。日后,我定不会辜负大当家的托付,也不会亏待兄弟们!朱兄弟为大当家报了仇,功劳最大,从今天起,他就是海鲨帮的二当家,协助我打理帮中事务!”

“参见大当家!参见二当家!”海盗们纷纷单膝跪地,齐声喊道。

朱复站在柳津津身侧,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柳津津当了大当家,他是二当家,有“报仇功臣”的名头,又握着实权,日后再慢慢拉拢人心,海鲨帮迟早会变成他的囊中之物。

柳津津看着身边的朱复,心中对他又高看了一分。这个男人,既是她的棋子,或许也是她未来最需要提防的人,但眼下,他们需要联手稳定海鲨帮。

聚义厅的灯火彻夜未熄,黄灿的尸体早已被拖走,地面的血迹也用清水冲刷干净,只留下淡淡的腥气,提醒着众人昨夜的喋血。柳津津坐在主位上,手中捧着一杯热茶,指尖却始终捏着茶盏边缘,目光落在厅下站着的朱复身上,神色复杂。

朱复他抬头看向柳津津,开门见山:“大嫂,如今海鲨帮大权在握,当务之急,是处理狄家的事。”

柳津津抬眸,放下茶盏,语气平静:“你想说什么?”

“狄化朝之前花钱请刀疤鲨杀我,如今刀疤鲨死了,黄灿也死了,他肯定还会找其他势力对付我们。”朱复走到厅中央,声音沉稳,“与其等他先动手,不如我们主动出击——狄家每年给海鲨帮交的保护费,不能断,而且要翻倍。”

“翻倍?”柳津津皱了皱眉,“狄家在苏州府根基深厚,又和官府有勾结,若是逼得太紧,会不会适得其反?”

“适得其反?”朱复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大嫂,您忘了?狄家做的是非洲贸易,商船要想从海上过,就绕不开我们海鲨帮。只要我们控制了他的商船航线,他就只能乖乖听话。再说,只要把狄斌榕抓来,狄化朝就算再硬气,也不得不低头。”

柳津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抓狄斌榕容易,如何让狄化朝乖乖交双倍保护费,还得好好谋划。”

她起身走到朱复身边,从袖中掏出一张地图,铺在桌上——正是狄家商船往来的航线图,上面用红笔标注着商船停靠的港口和必经的海域。

“狄家的商船,每月初一都会从宁波府出发,前往非洲,船上载着的都是丝绸和瓷器,回来时则拉着木雕和面具。”柳津津指着地图上的一处海域,“这里是‘月牙湾’,是狄家商船必经之地,也是我们海鲨帮的势力范围。我们可以在那里设伏,先劫了他的商船,再派人去苏州府传话,让狄化朝用双倍保护费和‘诚意’来赎船。”

朱复看着地图,眼中闪过一丝赞同:“大嫂这个主意好。不过,只劫船还不够,我们得让狄化朝知道,我们不仅能劫他的船,还能毁他的生意。可以让人在苏州府散布消息,就说狄家商船得罪了海鲨帮,以后凡是跟狄家做生意的商户,都会被我们盯上——这样一来,不仅狄化朝会害怕,连他的合作伙伴也会动摇,他不得不妥协。”

柳津津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她没想到朱复不仅有勇,还有如此缜密的心思。她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办。不过,劫船的人必须是我们的心腹,不能走漏风声,免得被狄化朝抓住把柄,报官对付我们。”

“大嫂放心,我亲自带人去。”朱复主动请缨,“我手下还有十几个之前跟着我的兄弟,都是忠心耿耿的精锐,加上海鲨帮的人手,拿下狄家商船绰绰有余。”

柳津津点了点头,又叮嘱道:“记住,只劫船,别杀人。狄化朝毕竟是苏州府的富商,杀了他的人,只会让他跟我们鱼死网破。我们要的是长期的利益,不是一时的痛快。”

“我明白。”朱复应道,心中却另有盘算——他要的不仅是狄家的保护费,还有狄家的人脉和生意。只要控制了狄家,他就能借助狄家的身份,接触到帝国的官员,买到先进的火器,为复国大业铺路。

两人又商量了许久,确定了劫船的时间和人手,以及如何向狄化朝传话。直到天快亮时,朱复才离开聚义厅,回到自己的住处——那是之前黄灿的房间,如今已被他接手。

朱复坐在桌前,套上天脉龙藤玉佩,让他疲惫的身体渐渐恢复力气。他想起柳津津眼中的警惕和算计,心中冷笑——这个女人,想利用他掌控海鲨帮,却不知道,他早已将海鲨帮视为囊中之物。等他彻底掌控了海鲨帮,拿到解药,柳津津的利用价值,也就到头了。

而苏州府的狄家大宅里,狄化朝正坐立不安。他已经派人去打听海鲨帮的消息,却只得到“海鲨帮内部发生变故,刀疤鲨和黄灿都死了”的消息,至于朱复的下落,却一无所知。

“老爷,不好了!”心腹随从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手中拿着一张纸条,“这是刚才有人从门缝里塞进来的,您快看看!”

狄化朝接过纸条,只见上面用黑墨写着几行字:“狄掌柜,刀疤鲨、黄灿已死,海鲨帮易主。你之前雇凶杀人,这笔账,我们得好好算算。三日之内,备好双倍保护费,送到月牙湾,否则,你本月初一出发的商船,就别想回来了。——海鲨帮新主”

狄化朝看完纸条,脸色瞬间惨白,手中的纸条飘落在地。他知道,海鲨帮的新主,肯定是朱复!这个男人不仅没死,还掌控了海鲨帮,现在反过来威胁他!

“老爷,怎么办?”随从颤声问道。

狄化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朱复现在掌控着海鲨帮,又知道他的商船航线,若是不妥协,不仅商船会被劫,狄家的生意也会受到重创。

“备钱。”狄化朝咬着牙,声音沙哑,“按照纸条上说的,备好双倍保护费,送到月牙湾。另外,派人去宁波府盯着,看看海鲨帮的新主到底是谁,有多少人手。”

他心中暗自发誓,这次暂时妥协,只是权宜之计。等他摸清了海鲨帮新主的底细,找到合适的机会,一定要将这个威胁彻底除掉!

月牙湾的海风渐渐起了,朱复带着手下的精锐,乘坐五艘快船,隐蔽在月牙湾附近的暗礁后。他站在船头,望着远处的海面,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他知道,拿下狄家的商船,只是他掌控狄家的第一步。接下来,他要借助海鲨帮的势力,一步步蚕食狄家的生意,最终将狄家彻底掌控在手中,为他的复国大业,增添一枚重要的棋子。

而聚义厅里,柳津津正看着手中的“牵机丸”解药,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她知道,朱复是个野心勃勃的男人,留着他,迟早是个隐患。可眼下,海鲨帮还需要他来稳定人心,对付狄家。她只能暂时隐忍,等时机成熟,再做打算。

苏州府狄家大宅的书房里,檀香燃尽了半炉,烟气缭绕中,狄化朝背着手来回踱步,脚下的青石板被踩得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手里捏着那张朱复派人送来的纸条,纸面已被汗水浸得发皱,“双倍保护费”“月牙湾”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

“老爷,已经派人去账房支取银子了,可……”心腹随从站在一旁,话没说完就被狄化朝打断。

“支银子?支了银子又能怎么样!”狄化朝猛地转身,眼中满是焦躁与不甘,“这朱复狼子野心,今日要双倍,明日就敢要十倍!我们狄家就算有金山银山,也填不满他的胃口!”

他不是没想过反抗——可海鲨帮掌控着海上航线,狄家的商船只要出海,就躲不过他们的拦截;想报官?当年为了生意安稳,他年年给海鲨帮交保护费的事,若是被官府知道,轻则抄没家产,重则满门抄斩,哪敢自投罗网?打又打不过,告又不能告,只能眼睁睁看着被勒索,这种憋屈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狄化朝烦躁得想摔东西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老管家福伯端着一碗参茶走了进来。福伯跟着狄家三十多年,从狄化朝父亲那辈就掌管府中杂事,沉稳老练,是狄化朝最信任的人。

“老爷,喝碗参茶定定神吧。”福伯将参茶放在桌上,目光落在狄化朝手中的纸条上,不用问也知道老爷为何烦忧——这些天府里上下都在传,海鲨帮换了新主,还来威胁要双倍保护费。

狄化朝端起参茶,却没喝,只是重重叹了口气:“福伯,你说我该怎么办?交了钱是养虎为患,不交钱商船就没了,报官更是自寻死路……”

福伯垂眸沉默片刻,忽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老爷,江湖事,终究得用江湖的法子解。官府靠不住,海盗也喂不饱,不如雇杀手。”

“雇杀手?”狄化朝愣了一下,随即摇头,“苏州府的杀手我也打听了,要么是些三脚猫功夫,要么就是官府的线人,哪敢去杀海鲨帮的新主?万一失手,还得把我们狄家牵扯进去!”

“老爷说的是寻常杀手,”福伯压低声音,上前一步,凑近狄化朝耳边,“老奴早年跟着先老爷跑非洲商路时,认识一伙‘马穆鲁克奴隶杀手团’。这些人原是非洲部落的奴隶,后来被训练成杀手,个个精通弯刀马术,下手狠辣,而且最是隐秘——他们只认银子,不问缘由,就算失败了,谁会相信一群黑皮肤的异族人说的话?更不会查到我们狄家头上。”

狄化朝眼中瞬间亮起光芒,却又很快黯淡下去:“马穆鲁克?我倒是听过这个名号,可他们远在非洲,怎么联系?就算联系上了,他们肯来东方杀一个海盗头子吗?”

“老爷放心,”福伯从袖中掏出一枚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一头栩栩如生的狮子,边缘还嵌着几颗细小的红宝石,“当年先老爷曾救过他们首领一命,这是他们首领给的信物,凭此令牌,只要银子给够,他们什么活都接。老奴这些年一直和他们有隐秘联络,上个月还有人来苏州府取过货,现在就在城郊的客栈等着消息。”

狄化朝接过青铜令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狮纹,心中的犹豫渐渐被决心取代。他看着福伯,眼中满是急切:“福伯,快!快让人去请他们的首领来府中,就说狄家有笔大买卖,银子管够!”

“老爷别急,”福伯按住他的手,语气沉稳,“这些马穆鲁克虽勇猛,却也贪婪,而且不懂东方的规矩,若是直接请进府,恐生事端。不如老奴亲自去客栈见他们,谈好价钱和条件,再让他们动手——目标就定在月牙湾,朱复不是要去那里收保护费吗?正好让他们在那里埋伏,杀他个措手不及。”

狄化朝点了点头,此刻他已没了退路,只能孤注一掷:“好!就按你说的办!银子不是问题,只要能杀了朱复,就算花再多银子,我也愿意!”

当天傍晚,福伯换上一身普通的布衣,带着两个心腹,悄悄出了狄家大宅,朝着城郊的“长来客栈”走去。客栈后院的一间偏僻客房里,正坐着三个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的男人——为首的是马穆鲁克杀手团的首领,名叫卡利姆,脸上带着一道长长的刀疤,从额头延伸到下巴,手里握着一把镶嵌着象牙的弯刀,眼神像鹰隼般锐利。

“福伯,好久不见。”卡利姆看到福伯,用生硬的中原话打招呼,语气中带着几分警惕。

福伯笑了笑,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在桌上:“卡利姆首领,别来无恙。这里是五百两银子,算是定金,事成之后,再给一千五百两——我要你杀一个人,海鲨帮的新主,朱复。”

卡利姆打开钱袋,看着里面白花花的银子,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朱复?海鲨帮?我听说过这个帮派,在海上很有名。杀他,有难度,银子得加。”

“再加五百两,总共两千五百两。”福伯毫不犹豫地说道,“而且,我会给你朱复的画像,还有他三天后会去月牙湾收保护费的消息。月牙湾地形复杂,正好适合埋伏,只要你们动手快,没人会知道是你们干的。”

卡利姆沉吟片刻,拍了拍桌子:“好!成交!三天后,月牙湾,我会带最好的手下,保证让朱复死无葬身之地!”

福伯松了口气,又叮嘱道:“记住,只杀朱复,别伤其他人,也别留下任何痕迹。事后你们立刻离开苏州府,回非洲,永远别再回来。”

“放心,我们做事,从不出错。”卡利姆收起钱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福伯离开客栈时,天色已黑。他看着手中的青铜令牌,心中暗叹——这一步棋,走对了能解狄家的燃眉之急,走错了,就是万劫不复。可事到如今,也只能祈祷马穆鲁克能顺利得手。

月牙湾的晨雾还没散尽,海面上就飘着淡淡的血腥味。朱复站在快船船头,脚下踩着马穆鲁克首领卡利姆的尸体,手中的宝石弯刀滴着鲜血。

就在半个时辰前,卡利姆带着两名马穆鲁克杀手,趁着雾气潜伏到朱复的船边,想趁其不备发动突袭。可他们没想到,朱复早就料到狄化朝会耍手段,提前让手下在船上布下了陷阱——船板下藏着暗哨,桅杆上有了望手盯着海面,连船舷边都涂了防滑的油脂,让偷袭者难以立足。

“你是谁派来的?”朱复用弯刀挑起卡利姆的下巴,语气冰冷。卡利姆虽被划伤了胳膊,却依旧不肯服软,挥着象牙弯刀就朝朱复砍来。朱复侧身避开,天脉龙藤的力量瞬间爆发,掌心泛着淡金色的光芒,一把抓住卡利姆的手腕,只听“咔嚓”一声,卡利姆的手腕被生生折断。

象牙弯刀掉落在船板上,卡利姆痛得惨叫一声,却仍咬牙道:“我是马穆鲁克杀手团的首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朱复眼中闪过一丝兴趣:“马穆鲁克杀手团?我听说过你们,在非洲很有名。你们杀手团,还有多少人?”

卡利姆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我们还有十二个人,都在附近的小岛上等着消息。你杀了我,他们也不会放过你!”

“不放过我?”朱复轻笑一声,转头对身边的海盗道,“去把岛上的马穆鲁克杀手团的人都带过来,就说他们的首领,想跟他们谈谈。”

半个时辰后,十二名马穆鲁克杀手被押到朱复面前。他们个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手中握着弯刀,眼中满是警惕和愤怒,却因被海盗用刀指着,不敢轻举妄动。

朱复踢了踢卡利姆的尸体,对马穆鲁克杀手们道:“你们的首领,想杀我,结果反被我杀了。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要么,跟他一样,死在这里;要么,归顺我,以后跟着我做事,我保证你们有酒喝、有肉吃、有钱花,比当杀手强百倍。”

马穆鲁克杀手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犹豫。他们本就是奴隶出身,被训练成杀手,早已厌倦了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朱复虽然是海盗,却有着强大的实力和势力,跟着他,或许真的能有更好的出路。

“我们愿意归顺!”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马穆鲁克杀手站了出来,他叫阿卜杜勒,是卡利姆的副手,“但你得保证,不伤害我们的兄弟,还得给我们公平的待遇!”

“没问题。”朱复点头,“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朱复的人,跟着我做事,我绝不会亏待你们。”

马穆鲁克杀手们纷纷放下弯刀,单膝跪地,齐声喊道:“参见首领!”

朱复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暗喜——马穆鲁克杀手个个勇猛善战,精通弯刀和马术,有了他们的加入,他的势力又壮大了不少。而狄化朝,不仅没能杀了他,还送了他一支精锐的杀手团,这笔“买卖”,实在太划算。

处理完马穆鲁克的事,朱复让人将卡利姆的尸体扔到海里,又安排人去收取狄家送来的双倍保护费。随后,他带着阿卜杜勒和两名马穆鲁克杀手,乘坐一艘小船,朝着苏州府的方向驶去——他要亲自去狄家,跟狄化朝“好好谈谈”。

深夜,苏州府狄家大宅一片寂静,只有巡逻的家丁提着灯笼,在院子里来回走动。狄化朝坐在书房里,焦躁地等待着消息——他派去月牙湾打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不知道马穆鲁克有没有得手。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巨响,书房的门被踹开,朱复带着阿卜杜勒和两名马穆鲁克杀手,走了进来。朱复穿着一身黑色短打,腰间挂着宝石弯刀,脸上带着冷笑,眼神冰冷得像寒冬的海水。

狄化朝吓得猛地站起身,手指着朱复,声音发颤:“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卡利姆呢?”

“卡利姆?”朱复嗤笑一声,“他想杀我,结果反被我杀了。你的马穆鲁克杀手团,现在是我的人了。”

狄化朝脸色瞬间惨白,瘫坐在椅子上。他知道,自己彻底输了——朱复不仅没死,还收编了马穆鲁克杀手团,实力更强了。现在朱复找上门来,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成王败寇,我认了。”狄化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吧,你想怎么样?是要杀了我,还是要毁了狄家?”

“杀你?毁狄家?”朱复摇了摇头,走到狄化朝面前,双手撑在书桌上,语气带着一丝压迫,“我没那么小气。我来,是想跟你谈笔生意——之前说的双倍保护费,你得继续交。另外,我要参与狄家的船运,以后狄家的商船,得由我派人护送,船上的货物,我要抽三成利。”

“什么?”狄化朝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和愤怒,“你要参与船运,还要抽三成利?这不可能!狄家的船运是我一辈子的心血,怎么可能让你分一杯羹!”

“不可能?”朱复冷笑一声,眼神变得更加冰冷,“狄化朝,你雇杀手杀我,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现在我只要你三成利,已经很客气了。你想想,若是我不让你的商船出海,若是我让马穆鲁克杀手去你的商铺捣乱,你狄家的生意,还能做下去吗?”

狄化朝浑身一颤,眼中满是绝望。他知道,朱复说的是实话——朱复掌控着海上航线,还有马穆鲁克杀手团,若是真要对付狄家,狄家很快就会垮掉。

“你再好好想想。”朱复直起身,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明天我再来,希望能听到我满意的答案。若是你不同意,后果自负。”

说完,朱复带着阿卜杜勒和马穆鲁克杀手,转身离开了书房。书房里,狄化朝瘫坐在椅子上,眼中满是悔恨和不甘——他不该雇马穆鲁克杀手去杀朱复,更不该低估朱复的实力。现在,他不仅要交双倍保护费,还要将狄家的船运分三成利给朱复,这简直是在割他的肉!

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朱复要的是狄家的船运和三成利——这相当于断了狄家的根基,与其被一步步蚕食,不如趁早抽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福伯!”狄化朝对着门外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老管家福伯立刻推门进来,见老爷眼中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心中便知他已有了主意。

“老爷,您吩咐。”

“立刻去办两件事。”狄化朝走到书桌前,飞快地写下几张纸条,“第一,拿着这几张契书,连夜联系苏州府的‘恒昌商号’‘裕丰布庄’——这几家都是跟咱们有过十年以上交情的老主顾,告诉他们,狄家的船运、商铺,按市价六成卖,今夜成交,银货两清,过时不候。”

福伯愣了一下,市价六成?这几乎是亏本甩卖,可看到狄化朝坚定的眼神,他没敢多问,连忙接过契书。

“第二,你亲自去‘威远镖行’,找掌柜李苍澜。”狄化朝又拿出一张会票,面额足足有五千两,“告诉李苍澜,我狄化朝雇他的‘金牌镖队’,护送我去京城,沿途所有风险他全包,这五千两是定金,到了京城,再付五千两。让他半个时辰内,带齐人手来狄家汇合!”

威远镖行是这里最大的镖行,掌柜李苍澜曾是江湖上有名的“铁剑判官”,一手铁剑使得出神入化,手下的金牌镖队更是个个身怀绝技,有追踪的、有防御的、有擅长应付江湖仇杀的,连官府都要给几分薄面。雇他们护送,比任何护卫都稳妥。

福伯接过会票,躬身应道:“老奴这就去办!”

夜色如墨,苏州府的街巷里,狄家的家丁们提着灯笼,脚步匆匆地穿梭在商号之间。恒昌商号的东家接到消息时,正准备歇息,听说狄家按六成市价卖船运和商铺,起初以为是玩笑,可看到狄家送来的契书和诚意,立刻召集账房清点银子;裕丰布庄的庄主更是亲自带着现银,连夜赶到狄家,生怕晚了一步被别人抢了去——狄家的生意虽被海盗盯上,可根基还在,六成市价接手,简直是捡了个大便宜。

不到一个时辰,狄家的船运码头、苏州府的三家商铺,全被售出,数十万两现银被换成会票装进木箱,堆在狄家的后院。

而威远镖行的掌柜李苍澜,也带着二十名金牌武师准时赶到。李苍澜年近五十,穿着一身灰色武师服,腰间悬着一柄古朴的铁剑,眼神锐利如鹰,扫过狄家后院的银子和紧张的家丁,便知事情紧急。

“狄掌柜,深夜雇我金牌镖队,是有仇家追杀?”李苍澜开门见山。

狄化朝点了点头,压低声音:“是海鲨帮的新主朱复,此人野心极大,要吞我狄家的生意。我不愿与他纠缠,打算去京城避避风头,沿途还请李掌柜多费心。”

李苍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海鲨帮最近换主的事,他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会牵扯到狄家。他拍了拍胸脯:“狄掌柜放心,只要有我李苍澜在,保管你平安抵达湖广。我的人已经在城外备好车马,现在就可以动身。”

狄化朝不再犹豫,让家丁将银子搬上镖行准备的马车,又简单收拾了几件随身衣物和重要文书,连狄家大宅的地契都扔在了桌上——这座大宅,如今已成了烫手山芋,留着只会引来朱复的报复。

凌晨时分,三辆不起眼的马车,在二十名金牌武师的护送下,悄无声息地驶出苏州府的西城门。李苍澜亲自骑马走在最前面,腰间的铁剑随时准备出鞘;武师们分成两队,一队在前开路,一队在后警戒,警惕地盯着四周的黑暗——他们知道,狄家的仇家若是追来,必定是一场恶战。

马车里,狄化朝撩开车帘,最后看了一眼苏州府的城墙,眼中没有留恋,只有对未来的笃定。他从一个小货郎做到江南有名的富商,靠的不是运气,而是审时度势和果断决绝。苏州府待不下去,湖广、四川、甚至北方,有的是他施展拳脚的地方——只要有这数十万两银子和他的经商头脑,换个地方,他照样能风生水起。

狄化朝乘坐的马车驶离苏州府西城门时,暗处的一棵老槐树上,一道黑影悄然收起了望远镜——那是朱复派去监视狄家的暗哨。半个时辰后,暗哨的消息就传到了朱复耳中。

“威远镖行的金牌镖队?还想跑?”朱复坐在“破浪号”的船舱里,指尖敲击着桌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阿卜杜勒站在一旁,看着朱复手中的地图,不解地问道:“老大,咱们要不要现在追?我的马穆鲁克兄弟们马术也不差,说不定能追上他们。”

“追?”朱复摇了摇头,将地图上“威远镖行总坛”的位置圈了出来,“威远镖行在江南经营数十年,沿途肯定有他们的分舵接应。咱们硬追,不仅未必能追上,还会跟镖行结下死仇——没必要。”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武师也是人,也有家室。威远镖行的金牌武师,家眷大多住在苏州府城郊的武师村里。你带十个马穆鲁克兄弟,再选二十个身手好的海盗,悄悄去武师村,把这些武师的家人都‘请’到鲨口岛来。记住,别伤人,好吃好喝招待着——这些人,可是咱们的‘筹码’。”

阿卜杜勒瞬间明白了朱复的意思,眼中闪过一丝佩服:“老大高明!只要控制了他们的家人,这些武师肯定不敢再护着狄化朝!”

当天下午,阿卜杜勒就带着人,乔装成普通商人,悄悄潜入了苏州府城郊的武师村。武师村里大多是老弱妇孺,男人们要么跟着镖队走镖,要么在镖行值守,根本没有反抗之力。不到一个时辰,二十多名金牌武师的家眷,就被阿卜杜勒的人“请”上了事先准备好的船。

而此时,狄化朝的马车正行驶在前往京城的官道上。李苍澜骑马走在最前面,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离开苏州府后,他总觉得心里不安,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

“李掌柜,还有多久能到下一个驿站?”马车里传来狄化朝的声音。连续赶路,他已经有些疲惫。

“回狄掌柜,再走半个时辰,就能到常州府的驿站,咱们可以在那里歇息一晚,明天再赶路。”李苍澜勒住马,回头答道。

可就在这时,身后的武师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掌柜!你看那是什么!”

李苍澜回头,只见远处的天空中,飘来一个黑色的风筝,风筝下面挂着一个布囊。一名武师策马过去,将布囊取了下来,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封书信,还有一缕女人的发丝。

“掌柜,这是……这是我娘子的发丝!”那名武师看着发丝,脸色瞬间惨白,颤抖着将书信递给李苍澜。

李苍澜接过书信,只见上面用黑墨写着几行字:“李掌柜,你的金牌武师们,家眷都在鲨口岛做客。若想家人平安,就别再护着狄化朝——半个时辰内,让武师们放下武器,离开狄化朝。否则,鲨口岛的海风,可就没那么温柔了。——朱复”

书信的末尾,还画着一个黑色的骷髅头,正是海鲨帮的标志。

李苍澜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没想到,朱复居然这么狠,连武师的家眷都不放过!他转头看向身后的二十名金牌武师,只见他们一个个脸色惨白,握着武器的手都在发抖——家眷在别人手里,他们根本没心思再护着狄化朝。

“掌柜,我们……我们不能再走了!”一名武师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我娘子还怀着孕,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活啊!”

“是啊,掌柜!放我们走吧!”其他武师也纷纷附和,有的甚至已经放下了武器。

李苍澜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满是无奈。他知道,武师们已经没了斗志,就算他强行命令,他们也不会再尽心护着狄化朝。而且,朱复既然能控制他们的家眷,肯定也在附近布了眼线——他们根本逃不掉。

“狄掌柜,对不住了。”李苍澜翻身下马,走到马车前,语气沉重,“朱复控制了我们的家眷,我们不能再护着您了。您……好自为之。”

狄化朝坐在马车里,听到李苍澜的话,如遭雷击。他掀开马车帘子,看着眼前放下武器的武师们,看着李苍澜决绝的眼神,心中一片冰凉。他怎么也没想到,朱复居然会用这种手段——不跟镖行硬碰硬,反而拿家眷当筹码,断了他最后的希望。

“李掌柜,我给你们加钱!加两倍!不,三倍!只要你们护我到京城,我给你们每个人一千两银子!”狄化朝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喊道。

可武师们只是摇了摇头,没有人动心。银子再多,也比不上家人的性命。一名武师看着狄化朝,语气带着歉意:“狄掌柜,不是我们不仗义,是我们实在没办法。您……您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说完,二十名金牌武师跟着李苍澜,朝着苏州府的方向走去——他们要去鲨口岛,赎回自己的家人。官道上,只剩下三辆孤零零的马车,和狄化朝身边的几名家丁。

狄化朝瘫坐在马车里,眼中满是绝望。他连夜甩卖生意,雇了最好的镖行,以为能逃出生天,却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朱复的算计。现在,武师走了,家丁们都是些只会看家护院的普通人,根本没有反抗之力。朱复的人,随时可能追上来。

“老爷,我们现在怎么办?”福伯颤抖着问道,他跟着狄化朝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狄化朝如此绝望。

狄化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不是绝望的时候,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还有希望。他撩开车帘,看着远处的山林,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走,弃车,进山林!朱复的人擅长海战,未必擅长山林追踪。我们从山林里走,或许能躲过他们的追杀!”

家丁们连忙点头,七手八脚地将马车上的会票搬下来,藏进随身的包裹里,然后跟着狄化朝,朝着旁边的山林跑去。

而此时,官道旁的一处山坡上,朱复带着几名马穆鲁克杀手,正看着狄化朝等人的背影。阿卜杜勒看着狄化朝逃进山林,问道:“老大,要不要现在追?”

“不用。”朱复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山林里地形复杂,却也没什么藏身之处。派几个人盯着他们,等他们精疲力尽,再动手不迟。”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狄化朝这只狐狸,这次就算他插上翅膀,也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晨雾像掺了墨的纱,把江南山林裹得密不透风。狄化朝扶着一棵老樟树,弯腰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浸透了他藏在衣襟里的会票。身后的家丁早已没了章法,有人瘫坐在地上揉着崴伤的脚,有人攥着空了的水囊发呆,福伯的脸色比纸还白,却仍强撑着扶着狄化朝的胳膊。

“老……老爷,前面好像没声音了,咱们是不是……甩掉他们了?”一个年轻家丁声音发颤,眼神里满是侥幸。

狄化朝没说话,只是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目光扫向身前的灌木丛——昨夜逃进山林时,他特意把随身携带的丝绸帕子撕了一角,系在最外侧的树枝上,若是朱复的人追得紧,定会扯断那帕子。可此刻,那半块帕子仍在晨风中轻轻晃着,颜色鲜亮得刺眼。

就在这时,福伯突然指向远处:“老爷!您看!”

狄化朝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浓雾深处,隐约有一道黑影闪过,速度极快,转瞬就消失在树林里。那黑影的轮廓,像极了马穆鲁克杀手穿的黑色短打——不是追得近了,是故意露给他们看的。

“走!快往前走!”狄化朝猛地直起身,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知道,朱复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故意留着这半块帕子,故意让黑影闪过,就是要让他们觉得“快甩掉了”,又时刻记着“还没甩掉”,把心吊在半空。

一行人不敢再停留,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林深处走。晨雾渐散,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可这暖意却照不进他们心里。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面突然传来潺潺的水声,一个家丁惊喜地喊道:“是河!有条河!咱们渡过河,他们就追不上了!”

狄化朝心中也涌起一丝希望,加快脚步朝着水声的方向跑。可刚跑到河边,他的脚步就顿住了——河边的石头上,放着一个熟悉的酒壶,壶身上刻着“狄记”二字,正是他昨夜匆忙中落在马车上的东西。

酒壶旁边,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是朱复那笔锋凌厉的字迹:“狄掌柜,这壶酒你忘带了,我让手下给你送过来。别急着渡河,这河里有暗流,小心淹着。”

“噗通”一声,那个喊着渡河的年轻家丁腿一软,坐在了河边的泥地上。所有人都明白了,朱复的人不仅一直在跟着他们,还比他们先到了河边,甚至把他落下的酒壶送了过来——这根本不是追踪,是赤裸裸的羞辱,是让他们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

“老……老爷,咱们怎么办?”福伯的声音也开始发颤。

狄化朝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丝。他盯着那酒壶看了半晌,突然弯腰把壶捡起来,拔开塞子,猛地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液烧得喉咙发疼,却也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走!往上游走!”狄化朝把壶重重摔在地上,酒液溅了一地,“他不让咱们从这渡河,咱们就找别的渡口!只要还没被他抓住,就还有希望!”

一行人又开始往上游走。太阳渐渐升到头顶,山林里越来越热,家丁们的水囊早就空了,有人开始抱怨,有人甚至想停下来投降,都被狄化朝厉声喝止。他知道,一旦停下来,就彻底输了。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前面突然出现一片低矮的房屋,炊烟袅袅,像是个小村庄。“是村子!有村子就有人!咱们可以去借水,甚至可以请村里人帮忙!”一个家丁兴奋地喊道,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狄化朝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加快脚步朝着村庄走去。可越走近,他的心就越沉——村子里静得出奇,只有炊烟在飘,却听不到狗叫,也听不到人的声音。走到村口的第一间屋前,他伸手推开虚掩的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桌上还放着没吃完的粥,早已凉透。

“是……是空村?”福伯的声音带着绝望。

就在这时,屋顶上传来一声轻响,狄化朝猛地抬头,只见一道黑影从屋顶上跳下来,落在他面前——是阿卜杜勒,手里握着那把镶嵌象牙的弯刀,脸上带着一丝戏谑的笑。

“狄掌柜,找得挺辛苦吧?”阿卜杜勒用生硬的中原话说道,“我们老大说了,这村子里的人,昨天就被我们‘请’走了。给你们留了点吃的,在村东头的磨坊里,趁热吃吧。”

说完,阿卜杜勒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指了指村外的山坡:“对了,我们老大在山坡上看着呢,你们慢慢吃,不用急。”

狄化朝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山坡上,有一道身影骑在马上,身姿挺拔,正是朱复。

朱复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手像是在打招呼,又像是在炫耀。

“欺人太甚!”狄化朝气得浑身发抖,却偏偏无能为力。他知道,朱复就是要这样,一点点磨掉他的意志,让他从“想逃”变成“不敢逃”,最后乖乖投降。

村东头的磨坊里,果然放着几笼馒头和一壶水。家丁们早已饿得眼冒金星,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抢着吃。狄化朝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心中一阵悲凉——这些人跟着他,本是想求个安稳,却没想到落到这般境地。

他拿起一个馒头,却怎么也咽不下去。目光落在磨坊外的小路上,只见远处的树林里,时不时有黑影闪过,始终和他们保持着几十丈的距离——不远不近,正好能让他们看到,又追不上,也甩不掉。

“老爷,咱们吃完了,接下来往哪走?”福伯走到他身边,小声问道。

狄化朝看着远处的黑影,又看了看山坡上朱复的身影,深吸一口气:“往南走。前面应该是天目山,山里岔路多,或许能找到机会。”

可他心里清楚,这不过是自欺欺人。朱复既然能把他的行踪摸得这么准,天目山的岔路,恐怕也早就被他的人盯上了。

夕阳西下时,一行人终于走到了天目山的山口。山口处有两条岔路,一条通往山外,一条通往山里的深处。狄化朝犹豫了片刻,选择了通往山外的那条——他实在不想再在山林里耗下去了,哪怕山外有埋伏,也好过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滋味。

可刚走了没几步,前面的家丁突然停住了脚步,声音发颤:“老……老爷,你看前面……”

狄化朝抬头望去,只见通往山外的路上,每隔几步,就插着一根木棍,木棍上挂着一样东西——是他们家丁的随身物品,有荷包,有腰带,还有一个家丁母亲给的平安符。

最前面的那根木棍上,挂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狄掌柜,选岔路的时候,怎么不选山里?山里凉快,适合‘休息’。”

狄化朝的腿一软,若不是福伯扶着,差点就倒在地上。他望着那些挂在木棍上的物品,望着通往山外的路,突然觉得眼前一黑——他所有的选择,所有的侥幸,都在朱复的算计里。

远处的山坡上,朱复勒住马,看着山口处僵住的一行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对着身边的阿卜杜勒道:“再等半个时辰,等他们彻底没力气了,再过去。记住,别伤了狄掌柜——我还要留着他,跟他谈‘合作’呢。”

阿卜杜勒点了点头,目光投向山口处,眼中满是佩服。他终于明白,老大为什么不直接抓狄化朝——比起硬抓,这种一点点磨掉对方意志的方式,才更能让人心甘情愿地屈服。

天目山的山口风很大,刮得狄化朝的衣襟猎猎作响。他扶着儿子狄斌榕的胳膊,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那道灰黑色的轮廓,在夕阳的余晖下越来越清晰,城墙上的垛口、城门口隐约晃动的人影,都在告诉他们:那是县城,是能让人摆脱追杀的“生路”。

“爹!是县城!真的是县城!”狄斌榕原本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只要进了城,朱复就不敢怎么样了!官府的人肯定会帮我们!”

狄化朝也松了口气,紧绷了两天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看着身边的家丁,他们一个个也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连老管家福伯都忍不住抹了把眼泪。这两天的追逐、恐惧、绝望,仿佛都要在看到县城城墙的这一刻烟消云散。

一行人加快脚步,朝着县城的方向跑去。城门口越来越近,甚至能看到守城士兵的盔甲反光。狄斌榕跑在最前面,张开双臂,像是要立刻扑进县城的怀抱。

可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路边的树林里窜出,像一道闪电般挡在了他们面前。

“狄掌柜,别急着走啊。”

熟悉的声音响起,狄化朝的脚步猛地顿住,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抬起头,只见朱复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手中握着宝石弯刀,刀尖还沾着几片草叶,显然是刚从树林里出来。阿卜杜勒和四名马穆鲁克杀手跟在他身后,手中的弯刀泛着冷光,将他们的去路彻底堵住。

“朱……朱复!”狄斌榕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巨大的落差让他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眼神里满是恐惧和绝望——刚才近在咫尺的希望,此刻却像泡沫一样,碎得无影无踪。

狄化朝看着挡在面前的朱复,又看了看近在眼前却无法触及的县城城墙,心中最后一点挣扎也消失了。他知道,朱复早就料到他们会往县城跑,提前在这里设好了埋伏。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赢的可能。

“我输了。”狄化朝闭上眼睛,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平静,“你想怎么样,说吧。”

朱复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走上前,拍了拍狄化朝的肩膀:“狄掌柜,别这么说。咱们这哪是输赢,不过是做生意罢了——生意场上,总有谈拢的时候,不是吗?”

他顿了顿,眼神突然变得冰冷,对着阿卜杜勒使了个眼色。

阿卜杜勒立刻会意,带着四名马穆鲁克杀手朝着狄家的家丁走去。家丁们吓得连连后退,有人甚至想反抗,却根本不是马穆鲁克杀手的对手。只听几声惨叫响起,鲜血溅落在地上,染红了路边的野草。不到片刻,狄家的家丁就全都倒在了地上,没了气息。

福伯也倒在血泊中,临死前,他还死死盯着狄化朝的方向,眼中满是不甘。

狄化朝闭着眼睛,没有看这惨烈的一幕,可耳边的惨叫声、刀刃入肉的声音,却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里。他知道,朱复这是在立威,是在告诉他:反抗的下场,就是死。

狄斌榕瘫在地上,看着满地的鲜血,吓得浑身发抖,连哭都不敢哭出声。狄夫人紧紧抱着小儿子,脸色惨白,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朱复看着狄化朝的反应,满意地点了点头:“狄掌柜,我知道你是聪明人,不会做无谓的抵抗。留下你和你的家人,是因为我还有笔生意想跟你谈——至于这些家丁,他们不懂事,留着也没用。”

他对着身后的马穆鲁克杀手喊道:“把狄家的金银珠宝都扛上,咱们换个地方,好好跟狄掌柜聊聊。”

两名马穆鲁克杀手立刻上前,将狄家的东西收拾好扛在肩上。木箱里的珠宝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却在这血腥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

朱复转身,对着狄化朝做了个“请”的手势:“狄掌柜,走吧。我在鲨口岛备了好酒,咱们边喝边谈——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狄化朝睁开眼睛,看着地上家丁的尸体,又看了看身边瑟瑟发抖的妻儿,心中满是悲凉。他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要他敢说一个“不”字,他的妻儿,也会像那些家丁一样,倒在血泊中。

“好。”狄化朝深吸一口气,扶着妻子,又拉起瘫在地上的狄斌榕,“我跟你走。”

朱复笑了笑,率先朝着树林深处走去。阿卜杜勒和马穆鲁克杀手跟在后面,狄化朝一家三口被夹在中间,一步步远离了那近在咫尺的县城城墙。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一道绝望的印记。

城墙上的守城士兵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朝着这边望了望,却并没有过来——他们看到了马穆鲁克杀手手中的弯刀和地上的血迹,知道这是江湖仇杀,不愿惹祸上身。

树林里,朱复的声音传来:“狄掌柜,你放心,只要你跟我好好合作,我保证你和你家人的安全。你做了一辈子非洲贸易,经验丰富,我正好需要你这样的人,帮我把生意做大——咱们联手,以后江南的海上贸易,就是咱们的天下。”

狄化朝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着。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江南有名的富商狄化朝,而是朱复的阶下囚,是他掌控生意的工具。他的人生,彻底被朱复改写了。

鲨口岛的聚义厅里,火把的光芒跳动着,将朱复的影子投在石壁上,显得格外高大。狄化朝一家四口坐在角落的椅子上,面前摆着精致的茶点,却没人有心思动——自被押回鲨口岛,他们就被软禁在这聚义厅旁的石屋里,门外有马穆鲁克杀手日夜看守,连呼吸都带着压抑。

朱复坐在主位上,指尖转着一枚玉扳指——那是从狄化朝随身携带的箱子里搜出来的,原是狄家祖传的物件。柳津津站在他身侧,手中把玩着一把小巧的匕首,目光时不时扫过狄化朝,带着几分审视。

“狄掌柜,歇了这几日,想必也想通了。”朱复打破沉默,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要的不是你的命,是你的人脉——帮我弄一个大中华帝国的合法身份。”

狄化朝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抬头看向朱复:“合法身份?这可不是小事,户籍文书需经府衙核验,还要有保人,稍有不慎,就是杀头的罪名。”

“杀头?”朱复嗤笑一声,起身走到狄化朝面前,弯腰捏住他的下巴,“你现在还有资格跟我谈风险?你的妻儿还在我手里,鲨口岛的海风吹惯了,可未必适合他们。”

狄化朝的妻子猛地抬头,眼中满是哀求:“朱当家,求您别为难我们老爷,他……他会想办法的!”

朱复松开手,直起身,语气缓和了几分:“我不要你凭空造一个身份——就说我是你远房表弟,姓朱名复,早年在非洲帮狄家打理生意,如今回中原投奔你。你的祖籍在常州府,我的户籍就落在那里,保人你找你常州府的族亲,银子我来出,只要你把事办得干净。”

这个要求看似简单,实则步步算计——用“狄家远亲”的身份,既不会引人怀疑,又能顺理成章地依附狄家;“早年在非洲”的履历,正好能解释他为何对海外贸易熟悉,也能掩盖他海盗的过往。狄化朝心中清楚,朱复要的不是一个简单的身份,是一个能让他光明正大走进中原官场、接触达官贵人的“敲门砖”。

“好,我办。”狄化朝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妥协了,“但我需要笔墨,还要给常州府的族亲写信,让他们帮忙打点户房的吏员。”

朱复立刻让人送来笔墨纸砚,又吩咐阿卜杜勒:“给狄掌柜备一间干净的书房,他要什么,只要不越界,都给满足。”

接下来的三日,狄化朝几乎都待在书房里。他写了三封信,一封给常州府的族叔狄仲,一封给苏州府户房的老相识刘吏目,还有一封给早年帮狄家办理过户籍的乡绅。每一封信里都夹着一张五百两的会票——他知道,没有银子铺路,这等“暗箱操作”根本办不成。

朱复派阿卜杜勒带着马穆鲁克杀手,乔装成商人,将信和会票送往各地。十日之后,阿卜杜勒带回了好消息——户籍文书办下来了,朱复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狄家的族谱旁,标注为“狄化朝表弟,常州府人氏”,连府衙核验的朱印都盖得清清楚楚。

拿到户籍文书的那一刻,朱复看着上面“朱复”二字,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将文书贴身藏好,对狄化朝道:“接下来,该办第二件事——成立商号。”

“商号?”狄化朝愣了一下。

“不错。”朱复走到地图前,指着苏州府的位置,“就叫‘复盛号’,明面上由你当大掌柜,打理日常生意;暗地里,商号的所有决策都要听我的。商号主营非洲贸易,兼做江南绸缎、瓷器的海运——我要让‘复盛号’成为江南最有名的商号,成为我手里最有用的‘幌子’。”

他要的不仅是一个商号,是一个能帮他洗白身份、运输物资、联络势力的据点——通过商号,他可以光明正大地与官员、商户打交道,将海盗的收益转化为合法的商利;通过商号的船队,他可以悄悄运输火铳、兵器,扩充自己的实力;甚至可以通过商号的人脉,接触到那些对王十三不满的官员,为复国埋下伏笔。

狄化朝没有反驳,只是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任由朱复摆布。

半个月后,苏州府最繁华的观前街,“复盛号”的牌匾挂了起来。牌匾是朱漆描金的,气派非凡,开业当天,狄化朝穿着一身绸缎马褂,站在门口迎客,江南的商户、官员来了不少——毕竟是狄家重开的商号,没人敢不给面子。

朱复则穿着一身青色长衫,站在人群中,以“狄掌柜表弟”的身份,跟前来道贺的人寒暄。他谈吐得体,对非洲贸易的见解独到,很快就赢得了不少商户的好感。没人知道,这个看似文质彬彬的“朱表弟”,其实是掌控着海鲨帮和马穆鲁克杀手团的海盗头子。

商号的后院,一间隐蔽的书房里,朱复坐在桌前,看着狄化朝送来的账本。柳津津推门进来,手中拿着一份密报:“按你的吩咐,商号的伙计都是咱们的人,马穆鲁克杀手也混进了镖行,负责商号货物的押送。苏州府的李知府收了咱们的孝敬,答应以后‘复盛号’的差事,官府会多‘照看’。”

“很好。”朱复放下账本,眼中满是满意,“狄化朝这颗棋子,倒是用得顺手。有了‘复盛号’,有了合法身份,接下来,咱们就能接触更多的人,做更大的事。”

他顿了顿,又道:“让阿卜杜勒准备一下,下个月‘复盛号’的第一批货要运往非洲,我要亲自跟着去——我要看看,非洲的那些部落,能不能成为我复国的助力。”

柳津津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看着朱复越来越大的野心,越来越周密的布局,心中既佩服又警惕——这个男人,就像一颗不断膨胀的雪球,迟早会滚到连她都无法掌控的地步。

而前院,狄化朝正应付着前来敬酒的商户,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眼底却满是疲惫。他看着“复盛号”热闹的景象,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经的狄家商行,可如今,这繁华的背后,却藏着一只无形的手,将他和整个商号,都牢牢攥在掌心。

鲨口岛的月夜总是带着咸腥的海风,柳津津站在聚义厅的廊下,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上的暗纹海棠。自从朱复带着狄化朝一家从山林回来,又借着狄家的人脉弄来合法身份、开起“复盛号”,整个海鲨帮的风向就彻底变了——马穆鲁克杀手团对朱复唯命是从,老海盗们要么被朱复的手段收服,要么被安上“勾结外敌”的罪名悄无声息地消失,连她这个名义上的“大嫂”,说话也渐渐没了分量。

“大嫂,朱当家的船已经靠岸了,正在往聚义厅来。”心腹海盗低声禀报,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柳津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铜镜前摆着一匣子胭脂水粉,都是她当年从商船上抢来的珍品。她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描眉、涂唇,又换上一身桃红色的纱裙,裙摆层层叠叠,走动时像一团燃烧的火焰——这是她年轻时最得意的装扮,也是刀疤鲨当年最痴迷的模样。

可看着镜中自己的脸,柳津津却忍不住皱眉。岁月在她眼角刻下了细纹,再精致的妆容,也掩不住那份强撑的艳丽。她知道,朱复不是刀疤鲨,这点手段,未必能入他的眼。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朱复带着一身海风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青色长衫,比起海盗的粗粝,更多了几分文人的儒雅,只是眼底的锐利,比腰间的宝石弯刀更让人胆寒。

“大嫂找我,有事?”朱复开门见山,目光扫过柳津津身上的桃红色纱裙,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件寻常物件。

柳津津心中一沉,却还是强挤出笑容,走上前想为他拂去肩上的灰尘:“当家的这趟去苏州府辛苦,我备了些好酒好菜,想请当家的尝尝。”

她的手刚伸到半空,就被朱复不动声色地避开。朱复走到桌边坐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语气平淡:“有话直说吧,我没工夫陪你绕圈子。”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得柳津津浑身冰凉。她知道,勾引这条路走不通了。朱复是天潢贵胄,骨子里的骄傲让他绝不会看上她这样“二手的大嫂”,更何况,他现在权势滔天,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柳津津咬了咬牙,转身从床底的暗格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瓷瓶,走到朱复面前,将瓷瓶轻轻放在桌上:“当家的,这是‘牵机丸’的解药,一共三颗,每月一颗,连服三月,就能彻底解了体内的毒。”

朱复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你倒是大方。怎么,不怕我解了毒,就杀了你?”

“我怕。”柳津津垂下头,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却异常坚定,“可我更知道,当家的是做大事的人,不会轻易杀有用的人。这几个月,海鲨帮的库房、船只调度、海盗的奖惩,都是我在打理——当家的可以去查,库房的银子一分没少,船只没有耽误过一次运输,连最桀骜的几个老海盗,也被我按规矩治得服服帖帖。”

她抬起头,眼中满是恳求:“我知道,当家的现在权势滔天,有没有我都一样。可我懂海鲨帮的规矩,懂海上的贸易,还懂怎么跟那些老海盗打交道——这些,狄化朝不懂,阿卜杜勒也不懂。留下我,我能帮当家的管好海鲨帮,当好这个‘管家’,绝不多嘴,绝不争权。”

朱复看着她,沉默了片刻。他不得不承认,柳津津说的是实话。这几个月,他忙着弄身份、开商号,海鲨帮的内部事务几乎全靠柳津津打理,确实井井有条——库房的账本记得清清楚楚,连哪艘船该修补、哪个海盗该涨月钱,都安排得明明白白。若是杀了她,再找一个这么懂行又能镇住场子的人,确实不容易。

更何况,柳津津手里的解药,他早晚都要拿到。现在她主动献出来,既省了他不少功夫,也正好能借此敲打她,让她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你想要什么?”朱复问道,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冰冷。

柳津津心中一喜,连忙道:“我什么都不要,只求当家的给我一条活路。我愿意当海鲨帮的管家,帮当家的打理好帮里的事,若是以后当家的觉得我没用了,要杀要剐,我绝无二话。”

朱复拿起桌上的瓷瓶,打开盖子看了看——里面果然有三颗白色的药丸,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他将瓷瓶收好,抬头看向柳津津:“好,我答应你。从今天起,你就是海鲨帮的管家,帮里的库房、船只、海盗调度,都归你管。但记住,别耍花样——我的耐心有限,若是让我发现你有异心,就算你有再多的用处,也保不住你的命。”

“是!谢当家的!”柳津津连忙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几分激动。她知道,自己总算保住了一条命。虽然只是个管家,却至少能留在朱复身边,能看清他的一举一动——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

朱复看着她卑微的模样,眼中没有丝毫同情。在他看来,柳津津不过是一颗有用的棋子,用完了,自然会弃之如敝履。他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明天把帮里的账本送到‘复盛号’的后院,我要亲自核对。”

“是,我这就去办!”柳津津连忙应道,看着朱复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才缓缓站起身。她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依旧艳丽却带着几分狼狈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容。

“复盛号”的第一艘远洋商船“破浪二号”靠岸时,苏州府的码头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船舷上卸下的,不仅有非洲运来的象牙、犀角,还有南洋诸国的香料、宝石——这些货物刚运到商号的库房,就被江南的商户们抢订一空,连南京府的织造局都派人来,想预定下一批南洋的苏木,用于染制官服。

朱复站在码头的了望塔上,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手中把玩着一枚南洋诸国的赤金印章。这是他这次亲自跟着商船去南洋,从渤泥国的王子手中换来的——不过用了一匹江南的云锦、一对和田玉镯,就换来了这枚能在渤泥国免税通行的印章,顺带还敲定了每年五十船香料的独家贸易权。

“当家的,这趟南洋之行,咱们净赚了三万两银子!”阿卜杜勒快步走上了望塔,手里拿着一本账册,脸上满是兴奋,“渤泥国、苏禄国的贵族,都跟咱们签了长期供货协议,还说以后只要是‘复盛号’的船,在他们的港口都不用交关税!”

朱复接过账册,随意翻了几页,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这次去南洋,根本没靠海鲨帮的武力威慑,全凭“投其所好”——渤泥国的王子痴迷中原的书画,他就让狄化朝找了一幅元代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摹本;苏禄国的苏丹喜欢炼制丹药,他就送去了二两上好的人参和一斤朱砂;就连爪哇国的土王,都被他送去的一套官窑青花瓷收买,当场拍板让“复盛号”垄断爪哇国的胡椒贸易。

“这些南洋贵族,看似尊贵,其实眼界狭窄,”朱复合起账册,语气带着几分不屑,“一匹云锦、一幅画,就能让他们让出垄断权,比江南的商户好打交道多了。”

他顿了顿,又道:“让狄化朝准备一下,下个月再派三艘船去南洋。这次多带些江南的绸缎、瓷器、茶叶,还有咱们从非洲弄来的木雕——苏禄国的贵族喜欢这些异域玩意儿,咱们可以把价格抬高两倍,他们照样会买。”

阿卜杜勒连忙点头:“我这就去告诉狄掌柜!对了,柳管家说,海鲨帮的库房已经装不下银子了,问您要不要在苏州府买几间银号,把银子存进去,顺便还能做放贷的生意。”

“银号?”朱复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个主意好。让柳津津去办,找苏州府信誉最好的‘裕丰银号’,先买下半成的股份,跟他们搭上线。以后‘复盛号’的银子,都存在裕丰银号,再让他们给咱们的商户提供贷款——一来二去,咱们不仅能赚贸易的钱,还能赚利息的钱,一举两得。”

阿卜杜勒佩服地看着朱复:“当家的,您这做生意的本事,比狄掌柜还厉害!以前咱们海鲨帮靠抢,一年也赚不了一万两,现在跟着您,几个月就赚了三万两!”

朱复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知道南洋诸国的富庶和需求——这些国家盛产香料、宝石,却缺中原的丝绸、瓷器、茶叶,更缺能让他们彰显身份的奢侈品。只要抓住他们的“虚荣心”,低买高卖,财富自然会像潮水一样涌来。

接下来的半年,“复盛号”的商船频繁往返于南洋和江南之间。朱复的生意经越用越活——他让狄化朝在苏州府开了一家“锦绣阁”,专门售卖南洋的香料、宝石和非洲的木雕,定价极高,却因为“独家”二字,引来了江南的达官贵人争相购买;他还跟南京府的织造局合作,用南洋的苏木染制丝绸,再卖给南洋的贵族,一转手就是三倍的利润;甚至连官府的漕运,他都通过贿赂官员,抢来了一半的运输权,让“复盛号”的商船不仅能跑远洋,还能在长江内河运输货物。

鲨口岛的库房里,银子堆得像小山一样,马穆鲁克杀手团的人数从十二人扩充到了五十人,海鲨帮的快船也从三十艘增加到了五十艘。朱复还在苏州府买了一座大宅院,作为“复盛号”的总号,狄化朝一家就住在宅院的偏院,看似自由,实则被马穆鲁克杀手日夜监视。

这日,朱复正在宅院的书房里看着账册,柳津津推门进来,手中拿着一份密报:“当家的,渤泥国的王子派人送来消息,说他们邻国的大泥国也想跟咱们合作,愿意用三倍的价格,买咱们的云锦和瓷器。另外,苏禄国的苏丹说,想请您亲自去一趟苏禄国,商议开采金矿的事——他们缺开采的工具和人手,想让咱们帮忙,利润五五分。”

朱复眼中一亮,放下账册:“金矿?五五分?这倒是个好机会。”他早就想掌控一处金矿,有了黄金,就能买到更多的火器和战船,为复国大业积累资本。

“让狄化朝准备一下,我要亲自去苏禄国。”朱复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海面,“这次去,多带些开采工具和铁匠,再让阿卜杜勒带二十个马穆鲁克杀手——苏禄国局势复杂,咱们得小心些,别让人把咱们的好处抢了去。”

柳津津点头应道:“我这就去安排。对了,狄掌柜说,最近江南的商户都想跟咱们‘复盛号’合作,连杭州府的盐商也派人来,想让咱们帮忙运输盐巴——盐是官营的,咱们要不要接?”

“盐巴?”朱复沉吟片刻,“可以接,但不能明着接。让狄化朝跟盐商私下谈,用‘复盛号’的商船,把盐巴混在茶叶里运输,咱们抽三成利。另外,让他多跟盐商打听官府的消息——盐商跟官府关系密切,说不定能帮咱们弄到更多的好处。”

柳津津应了声“是”,转身退了出去。他知道,自己积累的财富越多,势力越大,距离复国的目标就越近。南洋的黄金、江南的商权、海鲨帮的战船、马穆鲁克的杀手……这些,都将成为他对抗王十三的资本。

爱看读书推荐阅读:汴京小食堂Dan与落下遇见你,何其幸运潇洒小道士万界神豪:咸鱼倒卖记救驾女帝被流放,爆兵成皇你哭什么?被系统砸脸后,我与钟离互换身体崩坏三:【我的系统有问题】快穿:把冷情佛子诱拐回家李青踏上修真途重生怒甩前夫,给崽亲父王腾位置我是魔法学院柔弱的白月光学妹黑化后,小叔叔被我虐到心碎斗罗V:开局被千仞雪看上,小舞要贴贴佛系大小姐穿越古代悠闲生活快穿之好男人修炼指南奥特大剪辑:盘点光之国裂开了!嫁妖夫,算了,凑合过吧重回七零,嫁给科研大佬生三宝学法律的算命大佬,很常见吧?我下山娶妻,清冷师尊失控了天降崽子!霸总追妻带娃弃后她在现代活成顶流我在崩坏转生成芽衣弃妇掉马后,怒打渣男脸!疯批帝姬嫁给摄政王后雄起了魔瞳修罗穿越星际,我娶了帝国最强o斗罗:重生教皇,多子多福穿越火影陪四代目长大恋爱脑醒悟,我竟成了总裁夫人!白月光身份曝光,禁欲祁总跪碎膝盖断亲单开族谱,柔弱表小姐不好欺小财迷只想躺平,霍少的摆烂甜妻异世:没灵气咋修真快穿之我在狗血虐文当女主网球王子:龙马的姐姐在冰帝睡前故事嗯哼!我家超市通三千位面重生之冷面王爷的娇俏王妃穿越到星际成神彼岸花与雪莲花灵魂摆渡:我师傅是九叔灵气复苏别逞强,我是外挂贩卖郎!末世屯物资摆脱圣母诅咒婚女重生自救指南快穿:所有人都爱绿茶美人凹凸世界之与美好失之交臂让你去挖矿,你却成了夜之城的王总裁,有四个萌娃说是您家崽儿
爱看读书搜藏榜:勇者队伍里的普通人穿越成废柴,驭万兽,瞳术定乾坤九转归幽地狱病院咒术回战:我成了五条悟的姐姐浅风不及你情深次元:我只是一个路过的赛亚人!骑士君的非凡之路诸天影视莽夫开局欢乐颂开局大宗门,我却意外成了散修太子妃手握空间踏仙路觉醒变异植物系,她在末世横行了毕业了好好爱照进深渊的月亮幽冥之契逆天,影后视后全是我不良人:悟性逆天,震惊不良帅述录说你私生子命贱,你带七个老婆造反?抗战雄鹰,开局就抢鬼子战斗机重生赶海文里,我是路人甲快穿年代:拿下病娇反派生崽崽啦人在娘胎,我邦邦给女帝两拳穿越魔法纪元之至尊女法皇禁墟迷城国运强不强,全看宴姐浪不浪!正道诛天诸天修行,从功夫开始爱在梦里等花开少年歌行之不染凡尘遥知殊途神罚圣域:铁子的武神之路离婚当天,慕小姐改嫁前夫死对头君乃天上客穿成妖族太子后,美人师尊日日宠三生瑾瑜四合院之成就非凡男人三十,成功逆袭重回身体后,靠着现代科技鲨疯了斗破:我可以加点修行快穿:一本爽文中的爽文你我,一别两宽穿越1960四合院钓鱼又打猎穿书七零,捡个便宜老公宠到底约战里的咸鱼修仙重生之太子妃她是京城首富重生九零好时光山河与你皆安好NBA:开局一张贾巴尔模板卡死对头他非要做我道侣
爱看读书最新小说:老祖宗诈尸,星际崽子看视频废材也成仙稳辣!我是最强收容所研究员你管诸天第一势力叫破村子?从鬼灭开始执掌万界王爷好纯情,洞房都是我教的霸道总裁把假死的我骨灰吃了?恋综被拉来顶包怎会变如此洪荒:太阴传诸天任逍遥,我是红尘仙秦二爷,你家小先生又发癫了四合院:我老六从不明着对上众禽吞天神鼎:凡人修仙路李莲花的一百个亲戚雪月大明明明是你先不爱我炼妖成仙:这个家族全是老六平凡人生叶不凡全球末日:我用空间搬空全世界醉梦瑶修仙家族的崛起之路综漫纪元:我的英灵来自万界原神:成了冒险家也犹犹豫豫三国:曹门虎子,屠司马得甄姬死神:我的系统逼我骗人海军王的错误打开方式三国:东汉战神,融合韩信闯天下港综:开局和王祖贤讨论穿刺!大明:陈圆圆跪地求饶!超神:虚空天帝三国:汜水关奇谋,三国第一谋士洪荒:开局逆袭,天女姐姐们求饶金屋娇宠文娱教父:从直播打赏开始大耳朵图图之我的日常生活凡人寻道自我觉醒,反套路求生指南崩坏:与她在崩坏中相遇玄元太子修道录朕的江山,画风不对穿越封建社会弹幕教我怎么革命异界先遣队:零海贼王,从失去天龙人身份开始!三国:智引玄德秦牧遇月英定荆襄三国:开局系统送赵云每日一诗惊悚副本:我的求生实录星火纪元:苍穹誓约文始证道录焚天琉璃:凤鸣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