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失序的舞台（上）
杜王町的“日常”正在悄无声息地滑向怪诞的深渊。那种源于世界根基的异变，不再仅仅是敏感者的隐约不安，而是开始渗出表面，如同沼泽中浮起的腐败气泡。
第一幕：破碎的镜像
东方仗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墙壁发呆。那个被他的“疯狂钻石”扭曲成的怪物邮箱，如同梦魇般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反复伸出手，召唤替身，绿色的光芒在掌心流转，却再也不敢轻易触及任何物体。恐惧如同藤蔓，缠绕着他的能力和意志。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我的力量……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最终，对同伴的担忧压倒了对自身能力的恐惧。他决定去找广濑康一和岸边露伴。他们或许也察觉到了异常。
当他走出家门，踏上街道时，更强烈的违和感扑面而来。
阳光依旧明媚，但光影的界限似乎变得有些模糊，物体的轮廓偶尔会像信号不良的电视图像般微微抖动。行人们的脸上挂着模式化的笑容，彼此问候着“今天天气真好”，但那笑容底下，眼神却空洞无物，仿佛在背诵剧本。他甚至看到两个邻居为了谁家的盆栽更绿这种荒谬的理由，面红耳赤地争吵，语气激烈，表情却依然保持着那种诡异的、仿佛被设定好的“日常感”。
整个世界，像一台运行着精美沙盒游戏却即将崩溃的电脑，华丽的贴图之下，是逐渐暴露的运算漏洞和逻辑错误。
仗助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他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冲向岸边露伴的画室。
第二幕：疯狂的画室与无声的警告
画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压抑的呜咽和物体刮擦的声音。
仗助心中一紧，猛地推开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画室内部一片狼藉，仿佛被龙卷风席卷过。颜料泼洒得到处都是，凝结成丑陋的、仿佛拥有生命的色块。撕碎的画纸和书籍碎片铺满了地面。岸边露伴蜷缩在房间的角落，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皮，指缝间满是干涸和新鲜的血迹。他双目赤红，眼神涣散，口中不断喃喃着破碎的词语：“代码……错误……覆盖……不是真的……全都是……”
“露伴老师！”仗助冲上前，试图扶起他。
“别碰我！”露伴猛地甩开他，力气大得惊人，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敌意，“你也是……你们都是……‘设定’的一部分！是来覆盖我的‘真实’的吗？！”
“露伴！你看清楚！是我！仗助！”仗助大声喊道，试图唤醒他的理智。
但露伴只是用更加癫狂的眼神瞪着他，突然，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向仗助身后墙壁上的一面镜子：“看……看那里！那不是你！那不是我们！”
仗助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那面镜子。
镜子里，映照出他和露伴的身影。
但……不对！
镜中的“东方仗助”，脸上带着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混合着阴郁和嘲弄的诡异笑容。镜中的“岸边露伴”，则是一副温顺麻木、如同人偶般的表情。
更令人心悸的是，镜中影像的动作，与他们本人并不完全同步！有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延迟和扭曲！当仗助抬起手时，镜中的“仗助”会慢上零点几秒才做出相同的动作，而且手指的弯曲角度似乎也有些许不同！
仿佛镜子里映照的，是另一个相似却不同的“可能性”，或者是某个存在拙劣模仿的赝品！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露伴发出凄厉的笑声，“连镜像……都不再真实了！这个世界……正在被‘重装系统’！”
仗助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连最基本的光学反射定律都开始变得不可靠了吗？！
就在这时，广濑康一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他显然也经历了不寻常的事情，脸色苍白。
“仗助！露伴老师！你们没事吧？”康一急切地问道，随即他也看到了镜中的异常和露伴的惨状，声音戛然而止，脸上血色尽褪。
“康一……你也……”仗助看向他。
康一沉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我的‘回音’……它几乎在抗拒被我使用。它好像……在害怕这个世界本身。”
三个少年，站在一片狼藉的画室中，面对着举止疯狂的同伴和扭曲的镜像，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们所处的“现实”，正在崩坏。
第三幕：都市传说的低语
为了暂时逃离那令人窒息的画室，也为了验证心中的恐惧，仗助和康一（露伴的状态无法同行）决定去镇上走走，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异常。
他们首先来到了仗助之前“修复”失败的那个街角。
那个扭曲的邮箱怪物依旧矗立在那里，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但更让他们心惊的是，邮箱周围，不知何时，聚集了几个镇上的居民。他们并非在围观或恐惧，而是带着一种虔诚和狂热的表情，对着邮箱顶部的扭曲人脸浮雕顶礼膜拜，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祈祷着什么。
“愿‘扭曲之主’赐予我们真正的形态……”
“打破这虚伪的平静……”
“拥抱混乱的真实……”
那些零碎的祈祷词传入仗助和康一的耳中，让他们不寒而栗。这个由他意外创造的怪物，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吸引了一批“信徒”？是知源dIo在背后引导，还是这个扭曲的造物本身就在散发某种精神污染？
他们不敢逗留，迅速离开。
随后，他们听到了镇上开始流传的一些新的、更加具体的“怪谈”。
不止一个人信誓旦旦地说，在昨晚的雨中，看到了那个“无面幽灵”。它不再仅仅是模糊的影子，而是变得更加“具体”——没有五官的脸上，会浮现出不断变幻的、属于观看者熟悉之人的面孔，并用那些人的声音，低声诉说着充满恶意的、真伪难辨的“秘密”和“预言”。
还有一个传闻，是关于镇外那片突然出现的黑色教堂。有人说在深夜看到教堂里有摇曳的烛光，听到里面传来非人的、如同呓语般的诵经声。有人好奇靠近，回来后就会变得精神恍惚，不断重复着一些关于“终极虚空”和“意义溶解”的晦涩短语。
这些不再是模糊的传说，而是正在发生的、切实影响人们精神的异常事件。
“规则……正在被改写。”康一的声音带着颤抖，“不仅仅是物理规则，连……都市传说这种介于集体想象和现实之间的东西，都被赋予了力量……”
仗助沉默着，拳头紧紧握起。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敌人是谁？在哪里？他们甚至无法理解正在发生的一切。
第四幕：意大利的暗流
与此同时，远在意大利那不勒斯，“热情”组织的总部，气氛同样凝重。
乔鲁诺·乔巴拿坐在办公桌后，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冷静而锐利的光芒。他的面前站着米斯达和福葛，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确认了吗？”乔鲁诺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嗯。”福葛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困惑与警惕，“最近组织内部出现的‘意外’和摩擦事件，概率高得异常。而且，几个原本可靠的中层干部，几乎在同一时期，表现出不同程度的情绪不稳定和多疑倾向，理由都相当……牵强。”
米斯达烦躁地挠着头：“就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故意给我们找麻烦，挑拨离间！但查来查去，都找不到任何外部势力插手的痕迹。见鬼了！”
乔鲁诺抬起手，他的“黄金体验”悄然在他指尖浮现，散发出温暖而神秘的金色光辉。他闭目感受着。
“不是外部势力。”他缓缓睁开眼，“是……‘规则’本身发生了变化。”
他向两位核心成员解释了自己的感知——那种与世界生命网络连接被切断的异样感，以及弥漫在空气中、试图放大负面情绪的、冰冷的规则扰动。
“规则……被改变了？”米斯达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谁能做到这种事？难道是……”
他想到了那个在埃及最终败亡的吸血鬼，但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dIo已经死了，这是毋庸置疑的。
“我不知道是谁，或者‘什么’。”乔鲁诺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亚平宁半岛的天空，“但我能感觉到，一种与‘父亲’（dIo）同源，却更加……冰冷和抽象的东西，正在影响着这个世界。它不像是有明确的恶意，更像是一种……漠不关心的玩弄。”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米斯达和福葛：“通知下去，提升警戒级别。所有行动以稳为主，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同时，全力调查任何与‘规则异常’、‘认知扭曲’相关的信息，无论多么荒诞离奇。”
“是，boSS！”
第五幕：伪神的游戏
知源dIo满意地“欣赏”着杜王町和那不勒斯正在上演的“剧目”。
仗助的恐惧与无力，露伴的疯狂与崩溃，康一的警觉与迷茫，乔鲁诺的冷静与应对……每一个角色的反应，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或者说，都在他的“设定”引导之下。
他尤其享受那种将都市传说“具现化”的过程。这不仅仅是对现实规则的修改，更是对集体潜意识的玩弄。看着那些普通人被自己内心恐惧的投影所折磨，看着他随手播下的“扭曲种子”在人群中滋生蔓延，他感受到了一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创世神般的快感。
“太慢了……”他的意念中泛起一丝不满，“仅仅是恐惧和混乱，还不够‘有趣’。”
他决定加大筹码，让这场游戏变得更加“互动”一些。
他将目光投向了杜王町公园里，一个正在练习挥棒、梦想成为职业棒球手的普通少年。
知源dIo轻轻拨动了与“天赋”、“努力”和“命运”相关的几条规则之线。
少年下一次挥棒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顺畅感”。球棒击中空气，却发出了清脆的、如同击碎玻璃般的声音！他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不属于替身能量的超自然力量，伴随着他的挥棒动作涌现！
少年惊呆了，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又尝试着挥了一次。
同样的情况再次发生！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自己可以引导这股微弱的力量，使其产生某种特定的效果，比如让棒球以诡异的轨迹飞行，或者短暂地震慑对手的心神。
狂喜淹没了少年。他以为自己突然觉醒了超能力，是上天选中的幸运儿！
他并不知道，这份“天赋”，是伪神随手丢下的、带着毒饵的“礼物”。这份力量与他的“命运”紧密相连，使用越多，他与知源dIo设定的“命运轨迹”绑定就越深，最终会成为伪神剧本中一个身不由己的、可悲的棋子。
知源dIo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少年的狂喜和接下来的练习。
“看啊，多么简单的满足感。”他冷笑着，“只需要一点点超越常理的力量，就能让一个凡人沉醉不已，心甘情愿地走进我为它编织的牢笼。”
他开始批量地进行这种“随机赐福”。他随机挑选了一些普通人，赋予他们千奇百怪的、大多无用甚至有害的“微能力”。比如让一个人能听懂猫语却无法再理解人类语言，让一个人每天必须说一百句谎话否则会浑身剧痛，让一个人吸引蚊子的能力提升百倍……
杜王町开始涌现出大量的“异常个体”。他们有的欣喜若狂，有的困惑恐惧，有的则开始利用这突如其来的能力胡作非为。原本就脆弱的社会秩序，开始出现更多、更诡异的裂痕。
警察对此束手无策，因为这些“异常”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和法律定义。恐慌在普通人中悄然蔓延，与那些“信徒”的狂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世界的失序，正在从规则的层面，向下渗透到社会的每一个角落。
知源dIo感受着这份由他亲手催生的、越来越浓郁的混乱气息，如同品尝着醇香的美酒。
“就是这样……混乱吧，挣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