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高铁的通车，像颗烧红的陨石砸进阴间万载冰封的沉寂里——不只是涟漪，是直接炸开了旧秩序的堤坝。阴阳两界的物资顺着铁轨涌进来，信息裹着阴风穿梭，连原本飘得漫无目的的鬼魂，都开始朝着新开发区聚拢。江沉的财阀帝国早搭好了骨架，可缺了“血肉”撑不起排场，这血肉，就是阴间数以亿万计、闲得快发霉的鬼口。
江沉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指尖敲着玻璃俯瞰底下忙乱的鬼群，另一只手捏着林晚团队赶制的《阴间鬼口就业调研报告》，眉头拧成道深川。“晚晚，这数没掺水？”他指着“待业游魂率73.5%”那行字，语气里的难以置信快溢出来，“七成鬼魂除了飘着吓唬新鬼，就是扎堆哭自己死得冤？”
林晚今天穿了身暗纹职业装，推眼镜时镜片在幽冥灯影里折射出冷亮的光：“抽样三百个鬼域、访谈上万只鬼，错不了。”她顿了顿，指尖点过报告里的“特殊标注”，“除了奈何桥收费站、望乡台景区、十八层地狱运维中心这些‘编制内’岗位，剩下的鬼全在‘无业游荡’——这也是阴间怨气堆成山、治安烂成泥的根儿。”
“暴殄天物！”江沉指尖重重叩着桌面，声音都拔高了些，“这么多劳动力闲躺着，简直是抱着金砖讨饭！”
一旁的无头骑士赶紧把脑袋从沙发上捞起来，捧在掌心连连点头，头盔滚到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老板说得对！我当野鬼那会儿，除了巡逻就是蹲路口吓人，闲得都想给自己魂体打补丁！”
江沉深吸口气，眼里闪过点“搞大事”的光：“得改！挖‘鬼口红利’就得先立规矩——咱们搞部《劳动鬼法》，管用工、保鬼权，让这群闲鬼动起来！”
“立法？”林晚和无头骑士的声音撞在一起，后者的脑袋还在掌心晃了晃。
起草法案的日子，活像场“阴阳混战”。江沉带来的阳间律师团咬死要搬“八小时工作制”“最低工资”，连“五险一金”都想塞进来——吵了三天三夜才妥协，用“轮回启动基金”“香火延续险”替代公积金，再加个“带薪轮回假”。
可阴间老鬼们听完，魂体都在发抖。
“八个‘小时’？老夫生前当长工，从鸡叫忙到鬼哭都未必歇得下！”拄拐杖的老鬼把地面戳得砰砰响。
“加班给1.5倍工钱？当年地主扔块发霉的饼，我都得磕头谢恩！”
“休假？魂体又不会累！难不成让我们躺棺材里数蛆？”
“还禁歧视？我们看的是鬼龄怨气、论的是死法能耐，凭啥不能嫌淹死鬼浑身湿答答？”
坐在末席的地主老鬼突然拍桌，山羊胡翘得能挂油瓶：“江总！给他们口饭吃就不错了，还谈条件？依我看，一天干十个时辰，管三炷香，他们就得烧高香！”
“呸！死了还揣着剥削的算盘！”角落里突然炸起个女声——是生前做包身工的女鬼代表，怨气裹着阴风直扑过去，“信不信我天天蹲你坟头唱《咱们鬼魂有力量》，吵得你魂飞魄散！”
眼看要演成“诉苦大会”，江沉赶紧敲桌：“停！都听我说！”他走到会议桌中央，指尖敲着《草案》封面，“现在不是榨油水，是搭循环——鬼魂有收入才会消费，高铁才有人坐，银行才有钱贷；你们当老板的也省心，员工怨气少了，效率上去了，总比天天防着他们变恶灵反噬强吧？”
这番“阳间资本逻辑+阴间生存法则”的混搭，总算让老鬼们闭了嘴。
最终出炉的《劳动鬼法》，塞满了让人笑出魂的阴间特色条款：
- 第八章第三十二条：用人单位需提供阴气浓度不低于阴间二级标准的工作环境，避免阳光直射（日光浴指导员除外），每月组织至少一次“骂骂咧咧释放会”疏导怨气。
- 第十二章第五十五条：“带薪轮回假”期间工资照发，若轮回后带着前世技能返岗，薪资上浮20%。
- 第十五章第七十二条：严禁职场pUA（定义为“鬼魂无意义霸凌”），包括但不限于：恶意吸同事阴气、造谣“你明天就魂飞魄散”、故意遮挡同事阴气吸收口。
- 第十八章第八十八条：因工魂飞魄散者，亲属可获百年超度服务，附赠“阴间荣誉市民”称号。
宣讲会当天，幽冥联合储行广场挤得水泄不通。江沉举着个由冤魂哭腔共鸣制成的扩音符，声音裹着阴风绕着广场转：“从今天起，没人能扣你们香火钱！没人能逼你们加班到魂淡！你们的劳动，得有回报！”
鬼群静了一秒，突然爆发出能掀翻屋顶的欢呼——有的鬼激动得飘起来撞在路灯上，有的蹲在地上哭，眼泪落地化成白烟。“江总万岁！”“我要去应聘高铁乘务员！听说有墓位折扣！”“终于能给阳间烧纸公司当客服了！”
几个穿官服的老鬼飘在半空冷哼：“乱了纲常！”可话音刚落，就被涌上来的鬼群挤得东倒西歪，袍角扫过众鬼头顶，却没一个鬼抬头理他。
新法落地后，阴间像按了加速键。开发区工厂的冥钞印得比以前整齐，高铁乘务员的应聘队伍排到了忘川河；连阳间烧纸业务都火了——鬼魂们有钱了，托梦时点名要带“阴间wi-Fi塔”的纸扎别墅，还要配纸扎跑车。无头骑士因为天天抱着脑袋跑基层调研，被评上“年度最佳鬼事资源经理”，就是面试时总把应聘者吓晕过去。
可热闹劲儿没过去，新麻烦就冒了头。
“你看这个。”林晚把份新报告递过来，眉头皱着，“‘低魂口’（死亡时间短、怨气弱的鬼）失业率还在四成，好多岗位干不了；‘高魂口’（千年老鬼、厉鬼）攥着技术要涨薪，薪资差快到十倍了。”
江沉摸着下巴盯着报告，指尖在窗沿划着圈：“市场经济的必经之路。光有《劳动鬼法》不够，得搞‘鬼工技能培训班’，还得琢磨阴间税收调节……”他抬头望着窗外忙得团团转的鬼群，轻声道，“吃‘鬼口红利’，得吃得稳，还得吃得匀。”
他没注意到，忘川河上游飘来几缕灰雾，顺着鬼群流动的缝隙，像墨汁渗纸一样悄悄蔓延——那场庆功宴的“礼物”，正顺着他亲手推动的“鬼口流动”，往新开发区钻。
但此刻的阴间，大多数鬼魂还沉浸在“有工作”的新鲜劲里。他们或许不懂“劳动尊严”，也说不清“鬼生价值”，可握着第一笔香火钱时，眼里亮起来的光，比望乡台的灯还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