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咸腥海风灌入鼻腔，取代了身后那令人作呕的血腥与硝烟味。
乔松林抱着几乎脱力的欧阳觅，率先落在了暗礁之上。
他第一时间就拨通了白鹭的电话，“让你的人加速赶来，不用出手，但一定要让人知道你们存在就行了。”
“先生，要接应你回来吗？”白鹭追问道。
“不用，只需要让圣岛的人发现有外人存在，不能追击就行了。”
白鹭事先准备了一艘大型的渔船，但凡是在这海域中行走的人都知道，这艘渔船的主人来自何处。
要是圣岛的人还敢继续追击，势必会让渔船的主人趁火打劫。
现在既然已经脱险，他也不用白鹭接应了。
但延迟追兵还是可以的。
也避免暴露自己更多的东西和人脉。
说完，乔松林就挂断了电话。
此刻月亮已经呈现下落之势，再过不到半小时，海平面就会有白光、红光出现。
圣岛的追击肯定也要在天亮之后，他们有半小时的逃遁时间。
这个时间，足够白鹭的人加速前来了。
他快速的把沉在礁石下的充气快艇拉了上来。
解开锁扣，打开充气阀门。
等到磐石等人降落在水里，游到暗礁时候，乔松林已经坐在快艇上静静地等待着他们了。
“帮忙！”磐石把铁臂扔上快艇，在乔松林的帮助下上船之后，几乎是扑到驾驶位，眼睛看着前方。
等着乔松林把其余四人拉上快艇，引擎发出沉闷的咆哮，快艇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窜出，犁开漆黑的海面，将那座如同噩梦般的圣岛迅速抛在身后。
直到岛屿的轮廓在视野里缩小成模糊的黑影，预想中的追击也并未出现。
艇上所有人那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才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潮水般涌上的疲惫、伤痛以及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半小时后，当海面上露出白红相间的曙光，一艘外观如同渔轮的船把他们接了上去。
直到此刻，压抑的呻吟声和粗重的喘息声才弥漫开来。
船上的人拿出急救包，在甲板上就开始为伤员进行更进一步的紧急处理。
夜枭依旧昏迷不醒，生命体征微弱。
乔松林小心翼翼地将欧阳觅平放在相对平稳的舱内座椅上，自己则瘫坐在她旁边的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舱壁，剧烈地喘息着。
汗水和海水浸湿了他的作战服，紧紧贴在身上，冰冷黏腻。
他的身体也有一些脱力，终究不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特战人员，一场凶险的战斗放松之后，全身的肌肉就像是散架了感觉。
好在灵力支撑着他不至于瘫倒。
但最重的伤来自识海，如同被彻底抽干了的枯井，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剧痛和强烈的眩晕感，他几乎连冷静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
欧阳觅似乎感受到安全，紧绷的意识松懈，彻底陷入了昏睡，只是眉头依旧微微蹙着，仿佛在梦中仍不得安宁。
磐石简单包扎了一下自己手臂的伤口，脸色铁青地走到渔船的通讯设备前，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稳定住微微颤抖的手，接通了与基地的加密频道。
“长城，长城，这里是磐石。”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难以掩饰的沉重和疲惫，“行动……结束。雕塑摧毁、斩首行动失败，意外的是乔先生在圣岛东南侧应该有巨大的战果。”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需要积蓄力量才能说出后面的话：“但我方…伤亡惨重。夜枭重伤濒危，铁臂……牺牲。其余人员均负伤……请求紧急医疗支援…”
通讯器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有电流的滋滋声。
仿佛连远在基地的周擎都被这惨重的损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几秒，周擎凝重无比的声音才传来：“收到。详细情况归来再报。医疗组已在码头待命。你们……辛苦了。”
磐石喉结滚动了一下，补充道：“报告所长，此次行动，情报存在重大谬误！若非…若非乔松林先生关键时刻援救小队，我们……必将全军覆没！”
他将“乔松林先生”和“关键时刻”咬得极重，几乎是在用这种方式，向高层表达最强烈的质疑和控诉。
通讯那头又是一阵沉默，随后周擎的声音变得更加复杂：“……知道了。先确保安全返回。一切等你们回来再说。”
结束通讯，磐石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重重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双手捂住了脸，肩膀微微颤抖。
虽然他们的职业本身就代表着牺牲，但因为固执地相信自己的情报系统，却导致任务失败。
快艇在沉默中破浪前行，只有引擎的轰鸣和海浪的拍击声。
乔松林闭目凝神，艰难地引导着体内那仅存的、细若游丝的灵力缓缓运转，滋润着干涸的经脉和受创的识海。
效果微乎其微，但聊胜于无。
他分出一缕心神沉入乾坤戒。
那块厚土石安静地躺在角落，之前的躁动和抗拒似乎平息了，仿佛在椰林边的异动只是错觉。
但它散发出的那种浑浊、沉重、却又被污染的气息，依旧令人不安。
【玲珑，这厚土石，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在识海中询问。
【…唉，】玲珑的回应带着一种罕见的沧桑和凝重，【此物本应是承载大地精粹的灵物，乃构建稳定根基、滋养万物的宝贝。但如今被邪法污秽，以生灵血魂浇灌，扭曲了其本源，竟成了滋养那邪神残念和抽取生命力的邪恶枢纽。暴殄天物，罪孽滔天！】
乔松林默然。
看来这东西牵扯的因果比想象中更大。
他退出感应，微微侧过头，看向身旁昏睡的欧阳觅。
她苍白的脸上沾着些许血污和尘土，长长的睫毛垂落，显得脆弱而无助。
他伸出手，轻轻将她额前一缕被汗水浸湿的乱发拨开，动作是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
这一次，若非她拼死催动青鸾玉石，恐怕根本撑不到自己赶来。
渔船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远处海岸线的轮廓和隐约的灯火已然在望。
RS的独立港口，就要到了。
但乔松林心中清楚，圣岛的麻烦看似暂时了结，但由此引发的风波，或许才刚刚开始。
RS内部的疑云，邪教残余的威胁，手中这块烫手的厚土石…还有很多他能预测到或预测不到的问题在等着他。
前方的路，依旧步履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