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全脸上堆着公式化的笑容，眼角的褶子都透着精明，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位将军，非是下官偏听偏信。”他侧身让出身后的莫罗，声音特意抬高了几分，好让围观百姓都听得清楚，“这位莫大人的身份下官十分清楚，乃是正二品的镶蓝旗满洲副都统兼吏部侍郎莫罗大人！莫大人刚从满洲里勘界归来，品行端方更是京中皆知，断不会无端动手。依下官看，此事还是先带回衙署，传召围观百姓作证，查明真相再说不迟！”
“你！”镇国将军被噎得脸色涨红，手指着李全，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看着李全那副明摆着偏袒的模样，再瞧瞧莫罗站在一旁云淡风轻、胸有成竹的神情，心头终于咯噔一下——自己怕是真踢到了铁板。方才李全报出的官职像重锤般砸在他心上，正二品副都统兼吏部侍郎，那可是实打实的实权人物，绝非自己这空壳子一品爵位能比。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他强装镇定，眼珠一转，突然生出一计，扬声道：“既如此，这些不懂事的奴仆你带回顺天府，随你审讯发落便是！但我与他的事，可不算完！”说着，枯瘦的手指直指莫罗，语气里还硬撑着几分宗室的架子。
这算盘打得在场人都听得明白——奴仆是家奴没什么身份，李全带走审讯天经地义，可他身为宗室镇国将军，顺天府根本没有审判他的权力，即便李全偏袒莫罗，也动不了他分毫。莫罗看着他指过来的手，嘴角勾起一抹嗤笑，声音清冽如冰：“哦？你还想如何？不妨直说。不过我倒是要提醒你，今日之事，我定会如实参你一本，连同你儿子当街调戏良家妇女、你纵容家仆行凶的罪状，一并递到皇上跟前！”
镇国将军心头又是一沉，先前听到“吏部侍郎”四个字时就已发虚——掌管吏治的官员要参自己，那可比顺天府棘手百倍。可他毕竟是宗室勋贵，这辈子靠着爵位高人一等，怎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认怂？硬着头皮梗着脖子道：“就算你是二品官员又如何？我这镇国将军乃是一品爵位，位列你之上！你见了我不行礼，反倒动手伤我儿子，难道忘了朝廷的礼节不成？”
莫罗闻言，当即嗤笑出声。在京城这地界，爵位从来都不是衡量分量的唯一标准，固然爵位的高低也是荣誉和身份的象征，但大部分时候实权才是硬道理！便是那些爵位比镇国将军还高的镇国公、辅国公，空有一身虚衔没有实权，见了他这般掌着旗务、管着官员升迁的实权二品，或是其他实权衙门的一二品大员，哪个不是主动上前寒暄讨好？连那些人都得掂量着实权说话，这镇国将军不过是个一品虚衔连超品都没达到，倒敢拿爵位来压人，简直可笑。
他正欲开口反驳，李全已抢先一步凑上前，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对着镇国将军拱手道：“将军有所不知啊！这位莫大人除了正二品的官职，还是三等子爵加云骑尉世职，更得皇上赏穿黄马褂！论爵位品级，子爵与镇国将军同为一品；论圣眷与实权，莫大人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依朝廷礼制，莫大人还真不必给将军行礼！”
“黄……黄马褂？”镇国将军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双腿竟有些发软，连退两步才勉强站稳。他太清楚赏穿黄马褂意味着什么——那是皇上亲赐的格外恩赐，是臣子能得的顶级荣宠之一。莫罗本就有正二品实权官职和子爵爵位，再加上这层黄马褂加持，这地位早已远超寻常官员。别说自己这空有爵位的镇国将军，便是那些非上三旗、家族不算十分显赫的国公、贝子，见了莫罗这般有实权、有圣眷还带着黄马褂的人物，怕是都要主动给几分面子！先前的嚣张气焰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心的慌乱与悔意——都怪自己平日里嚣张惯了，没问清楚这年轻人的身份就莽撞行事，要是早知道他身份如此重要，若是莫罗有错在先也就罢了，可是错的是自己儿子啊，不然便是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轻易去招惹啊！
镇国将军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只能狼狈地别过头。莫罗不再看他，转头对李全沉声道：“李大人，这些人当街行凶，还牵涉调戏良家妇女，后续务必严加审问，理清罪责，不可轻纵。”他并未提亲自过目——毕竟审案是顺天府的权责，自己虽有实权却非李全直属上级，贸然插手易惹人非议，且他深知李全为攀附自己，定会办得妥帖。
”“莫大人放心！下官必定严加审问，理清前因后果，绝不敢有半分疏漏！”李全何等精明，瞬间领会莫罗的意思，连忙躬身应下，心里早已乐开了花——这可是彻底攀上莫罗的好机会，往后自己的升迁之路，可就多了层保障。他挥挥手，示意衙役们将绑着的十个仆役押走，那镇国将军看着家仆被带离，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再阻拦半句。
莫罗转身走向琪琪格，先前的冷厉早已化为温柔，他轻轻牵起琪琪格的手，掌心的温度让琪琪格心头一暖。“让你受惊吓了，”莫罗声音低沉而坚定，“今日之事，我定会替你找回公道，绝不让这对父子好过。走，我们回家。”
琪琪格脸颊泛红，用力点了点头，任由莫罗牵着自己往前走。路过那瘫在地上的年轻公子身边时，苏玛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气，狠狠“呸”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那父子俩听得清清楚楚。围观的百姓见状，纷纷让开道路，看着莫罗携着琪琪格离去的背影，议论声里满是对镇国将军父子的鄙夷与对莫罗的赞叹。镇国将军站在原地，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异样目光，只觉得颜面尽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