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成惊天地，异象震东域。
那一道冲霄而起的紫色光柱以及方圆百里灵气化雨的祥瑞之景，如同在一锅平静的油中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瞬间让整个东域修真界彻底沸腾了。
无数的猜测在各大宗门之间流传。
有人说，是星璇盟盟主李啸寻得上古丹方，炼制出了传说中的“仙丹”。
也有人说，是星璇盟挖掘出了某位上古大能的坐化洞府，得到了逆天传承。
但无论真相如何，所有人都明白一点：星璇盟的实力又一次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暴涨了。那个银发的青年盟主在众人心中的形象也愈发地变得高深莫测，宛若神明。
然而，在这场波及整个东域的喧嚣与震撼之中，有一个人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与困惑。
这个人就是冷月凝。
百花谷的灵木飞舟之上，一间雅致的静室之内，冷月凝盘膝而坐，周身灵气环绕，显然正在进行着日常的修炼。
她的面前摆放着数个玉瓶。
瓶中所装的正是李啸动用“工业化流水线”为她“私人订制”的最顶级的修炼丹药。
有能精纯灵力、稳固根基的“紫极蕴灵丹”。
有能淬炼神魂、增强感知的“九窍凝神丹”。
甚至还有一枚足以让任何金丹初期修士都梦寐以求的能够大幅度提升突破几率的“破障丹”。
这些丹药任何一枚流传到外界都足以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而在这里却如同糖豆一般被随意地摆放着。
在这些海量资源的堆砌之下，冷月凝的修为可谓是一日千里。自从一线天之战后，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她不仅彻底巩固了金丹初期的境界，甚至已经隐隐触摸到了金丹中期的那层壁垒。
这种修炼速度若是放在以前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然而，修为的飞速增长带给她的却并非全然的喜悦。
相反，一种莫名的心悸与不安如同藤蔓般悄然缠上了她的道心。
今天，她再一次冲击金丹中期的瓶颈失败了。
灵力明明已经足够雄厚。
神魂也足够强大。
但就在她即将捅破那层窗户纸的瞬间，她的脑海中却总是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些与她从小接受的道法理念截然相悖的画面。
她会看到一线天峡谷那血流成河、尸骨如山的惨烈景象。
她会看到李啸那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用“工业化”效率收割着一条条鲜活生命的战争机器。
她会看到那个银发青年谈笑间便决定了数万人的生死，仿佛那不是生命而只是一串串冰冷的数字。
“效率至上”“不择手段”“利益最大化”……
这些是李啸经常挂在嘴边的词语。
而她从小在百花谷所学的是“道法自然”“顺应天和”“万物有灵”。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道”如同两股狂暴的龙卷风在她的识海之中猛烈地碰撞、撕扯，让她痛苦不堪。
她产生了“心魔”。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她口中喷出，洒在了面前洁白的蒲团之上，宛若雪地里绽放的红梅，触目惊心。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为什么……会这样……”冷月凝喃喃自语，清冷的眸子里充满了无助与迷茫。
她知道，如果这个心魔不除，她的修为将永远停滞在金丹初期，再也无法寸进。甚至还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就在她心神俱乱之际，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头银发的李啸缓步走了进来。他的手上还端着一碗刚刚用千年雪莲熬制的、热气腾腾的安神汤。
当他看到冷月凝嘴角的血迹以及那萎靡不振的神情时，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又失败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冷月凝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贝齿将下唇咬得发白。
李啸将汤碗放下，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伸出手指轻轻搭在了她的手腕之上。
一股精纯而霸道的灵力瞬间涌入她的体内，游走一圈后，李啸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灵力虚浮，神魂紊乱，道心不稳。”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所在，“你这是有了心魔。”
冷月凝的身体微微一颤。
她抬起头，那双总是如同寒潭般清冷的眸子第一次泛起了水雾，带着一丝恳求看着李啸。
“李啸，我……我该怎么办？”
她向他倾诉了自己的困惑。
她讲述了自己从小接受的百花谷教义，讲述了自己对生命、对自然的敬畏。也讲述了她对李啸那种“铁血手腕”的无法理解与恐惧。
“你的道是守护。可你的守护却是建立在无数的杀戮与毁灭之上。”
“我不知道到底哪条路才是对的。我越是想靠近你就越是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仿佛隔着一条由鲜血汇成的鸿沟。”
她的声音充满了痛苦与挣扎。
李啸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直到她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力量。
“谁告诉你守护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他站起身，没有跟她讲那些虚无缥缈的大道理。而是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冷月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自己冰凉的手放入了了他宽厚而温暖的掌心。
……
“鲲鹏”号指挥舰腾空而起，穿过云层来到了万丈高空之上。
巨大的舷窗外是如同般的云海以及那仿佛触手可及的蔚蓝色的天空。
李啸就这么牵着冷月凝的手带她来到了舰桥的主控台前。
他指着下方那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广袤无垠的东域大地开口问道：
“你看到了什么？”
冷月凝俯瞰着下方，看到了连绵的山川、奔腾的河流以及那星罗棋布的如同棋子般的城池与村落。
她看到在一片片新开垦的灵田里有凡人在辛勤地耕种。
她看到在一座座重建的集市中有修士在自由地交易。
她看到在一处处矿山工地上虽然有俘虏在辛苦劳作，但更多的是星璇盟的修士在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挥洒着汗水。
整个东域虽然还残留着战争的创伤，但却处处都充满了勃勃的生机与希望。
没有了天道宗的压迫，没有了宗门间的倾轧。
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对未来的憧憬。
“看到了吗？”李啸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这就是我的‘道’所带来的结果。”
“我承认我的手上沾满了鲜血。我承认我的手段并不光彩。但是为了守护这片土地，为了守护这片土地上的亿万生灵，让他们能够像现在这样有尊严地活着，而不是沦为某个野心家修炼的‘血食’……”
“我不悔。”
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冷月凝的眼睛。
“所谓的‘顺应自然’在绝对的恶意面前只是软弱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当屠刀已经架在你的脖子上时，你跟它讲‘万物有灵’，它会听吗？”
“真正的‘道’不是空谈不是避世。而是入世是抗争是……用自己的力量去创造一个你认为‘对’的世界！”
“冷月凝现在你告诉我……”
“你的道又是什么？”
一番话如同暮鼓晨钟狠狠地敲击在冷月凝的心头！
她怔怔地看着下方那片充满了生机与希望的大地。
又转过头看着身边这个一头银发眼神却比星辰还要坚毅的男人。
心中的那层迷雾那堵看不见的墙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是啊。
道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
如果没有他，自己、百花谷乃至整个东域此刻恐怕早已化作了赤天阳的“血神大丹”中的一缕冤魂。
哪还有资格在这里去讨论什么“道法自然”？
是他用那双沾满了鲜血的手为所有人撑起了一片可以“顺应自然”的天空。
他才是那个真正的知行合一的求道者。
冷月凝的道心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通透圆满！
她只感觉体内那原本停滞不前的瓶颈瞬间便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冲破了！
金丹中期！
水到渠成！
但她此刻已经完全不在意这些了。
她的眼中只剩下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身影。
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燃起了如同火焰般炙热而又决绝的情愫。
她做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大胆举动。
她踮起脚尖微微仰起头，在那双略带错愕的眼眸的注视下将自己清冷的柔软的唇轻轻地印在了李啸的脸颊之上。
一触即分。
快得像是一场幻觉。
但那温润的触感却清晰地留在了李啸的脸上也烙印在了他的心里。
“我的道……”
冷月凝退后一步看着他，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飞起了两抹动人的红霞，但她的眼神却无比的坚定。
“……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