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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滨海市依旧寒冷刺骨,但阳光好歹带来了一丝虚假的暖意。他们裹紧衣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挤上了清晨的公交车。车厢里混杂着各种气味和赶早班的人们,沉闷而压抑。

公交车在滨海市东郊的宽阔道路上行驶了20多分钟,窗外的景象逐渐从老城区的杂乱变得规整而冷峻。高楼大厦开始鳞次栉比地出现,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现代感和秩序感。

终于,当公交车转过一个巨大的弧形弯道时,万宇猛地指着前方车窗,声音干涩而带着震撼:“看……看那边!”

不需要他提醒,车上的其他人,甚至包括一些本地乘客,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

三栋摩天巨楼,如同三柄来自未来的巨型兵刃,以绝对强势的姿态刺破了冬日灰蒙蒙的云层。它们并肩而立,恢弘的气势压倒了周围所有的建筑,成为了地平线上唯一的主角。百米的高度,带来的压迫感,即使在远处也扑面而来。

车身渐近,细节越发清晰。那钢结构构筑的庞大身躯,在朝阳下呈现出一种冰冷的银蓝色光泽,冰冷、坚固、永恒——宛如神话中定海神针的科幻演绎版本,深深扎入滨海市东郊的土地,宣告着此处主人的绝对掌控力。环绕楼体的玻璃幕墙覆盖面积之大前所未见,此刻正贪婪地捕捉着初升的冬日阳光,将其折射、切割、重组,散发出棱镜般冷冽而炫目的光芒,仿佛整栋楼都在燃烧着冰冷的光焰。

更令人惊叹的是,在三栋巨楼的中高段区域,数道透明的空中连廊如同巨人的巧手,将它们紧密地连接在一起。这些连廊晶莹剔透,在阳光下几乎隐形,又因反光而偶尔闪烁,远远望去,宛如由无形的纳米丝线精密编织而成的巨大蛛网。这蛛网不仅沟通着三栋建筑,更像一张捕获知识和秘密的巨网,将星耀集团最前沿、最核心的尖端医药科技的机密,牢牢地锁在了凡人无法触及的云端。

滨海市最大的办公楼群,星耀集团的总部,就这样以其极具未来感和压迫感的姿态,清晰地矗立在五个心怀鬼胎、恐惧不安的少年面前。它确实很好找,庞大得无法忽视,强势得令人窒息。

他们随着人流,朝着星耀主楼方向移动,短短几百米的距离,走得步步惊心。终于,他们来到了星耀集团总部区域最前端那栋大楼(主楼)的巨大门廊之下。这里的气场更为森严,穿着笔挺制服、装备精良的安保人员像钉子一样立在入口两侧和周边,鹰隼般的目光审视着靠近的每一个人。门口巨大的广场成了人流中的一片“禁区”,普通行人匆匆绕过,只有持证员工和预约访客才走向那自动开启的厚重玻璃门。

就在这时,主楼那厚重的自动玻璃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两个男人的身影从明亮温暖的大堂内走出,站在门廊边缘,立刻吸引了王浩和其他四人的全部注意力!

其中一人,约三十多岁,深灰色西装笔挺,无框眼镜,头发一丝不苟,手里拿着平板电脑或文件夹,典型的精英做派。他微微欠身,正对着面前一位五十岁上下、面容愁苦、穿着普通深色羽绒服的中年男人说着话。市中心早高峰的噪音很大,但或许是他们站的位置离花坛不算太远,又或许是西装男为了让对方听清而稍微提高了音量,几个关键词断断续续地刺破了嘈杂的背景音,清晰地钻进了五个少年的耳朵里:

“……李哥,您放心吧……” 西装男的声音带着一种程式化的安抚,“……周姐的情况,虽然是良性,确实……严格来说,不符合我们这个项目的准入标准…………但是我这边……想想办法……帮您操作一下……看看能不能……想办法绕过去……尽量……别让公司知道得太清楚……”

“哎!哎!好好!我先走了!有消息,告知我一下,麻烦你了!”中年男人连声答应着,几乎是小跑着转身,急匆匆地汇入人行道的人流中,深色工装棉服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茫茫人海里,仿佛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西装男转身,步履沉稳地重新走进了星耀大厦那光洁明亮、象征着尖端科技与秩序的大门内,厚重的玻璃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将门外的喧嚣与刚刚发生的隐秘交易都隔绝开来。

五人刚刚踏入这科技感十足的冰窟,前台区域一位妆容精致、穿着剪裁合体的灰色套裙的年轻女士就抬起了头。她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这群穿着普通、气质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少年,职业化的微笑如同设定好的程序,挂在脸上,却毫无温度。

“您好,请问几位有预约吗?” 前台小姐的声音甜美。

“您好,我们找一下赵临。”

“请在这里登记一下您的访客信息,好的,稍等。”前台工作人员翻了翻员工通讯录,拨打了一串号码。

“请问你们有预约吗?赵总说,今天没有安排邀约。”她保持着微笑,语气却更添一分公事公办。

“您告知一下他,是一位叫林晚棠的女士找他。”前台工作人员又一次拨打了那串号码。

“好的,赵总。”女人抬头说:“赵总让你们去他的办公室找他。”

前台小姐飞快地将五张泛着微弱蓝光的临时访客卡推到柜台边缘,动作带着一种急于撇清的疏离:“请佩戴好,有效期到明天0点。”

五人佩戴好访客卡,转身走向闸机口。

“嘀——验证通过。”

“嘀——验证通过。”

……

30-40F(研发中心)的电梯——赵临所在的36层就在那里!

这边!”王浩用眼神示意伙伴。

一个穿着剪裁更高级灰色套裙、妆容同样一丝不苟的女性坐在巨大弧形前台后。她的目光精准地投向刚刚开启的电梯门,落在王浩他们五人身上——或者说,落在他们胸前那微微闪烁蓝光的临时访客卡上。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甚至没有任何询问的意图,仿佛早已接到指令,只是程序化地确认来客。

她站起身,动作流畅得像预设好的机械臂,脸上挂着与一楼前台如出一辙的、缺乏温度的“微笑”:

“请问是找赵总的吗?”

她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仿佛答案只能是“是”。

五人被这精准的预判问得心头一颤。陈骁刚想开口,王浩已经下意识地点头:“是,我们找赵总。”

“好的。”赵临的助理脸上的笑容弧度没有丝毫变化。“请跟我来。”她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转身带路,步伐又快又稳,高跟鞋踩在光滑如镜的深色大理石地面上,却几乎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如同幽灵滑行。

五人赶紧跟上,心脏再次悬到了嗓子眼。他们穿过前台,正式踏入36楼的办公区域。

视野骤然开阔,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比外面的寒风更刺骨。

巨大的开放式办公区,一眼望不到尽头。无数个标准的深灰色格子间如同密集的蜂巢,整齐划一地排列着。每个格子里都坐着人,穿着星耀统一的深色制服,对着电脑屏幕。然而——

死一样的寂静。

没有敲击键盘的噼啪声,没有电话铃声,没有低声交谈,甚至连一声咳嗽都没有。只有无数台电脑主机发出的低沉嗡鸣,汇集成一片令人烦躁的背景噪音,像某种大型机械在垂死喘息。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格子间里的人影。每个人都像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座位上,姿势僵硬地对着屏幕。巨大的、浓重的黑眼圈几乎成了他们的统一标识,在头顶惨白的LEd灯光照射下,如同骷髅眼窝的阴影。他们脸色蜡黄或苍白,嘴唇紧抿,眼神空洞地聚焦在显示器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麻木和一种被过度压榨后的枯槁。

这不是高效工作的专注,这是……行尸走肉般的麻木。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感,像一座巨大的、现代化的电子坟墓。偶尔有人快速抬眼瞥一下他们这群不速之客,但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好奇或波动,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漠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到极点的厌烦,随即又迅速低垂下去,重新淹没在屏幕的冷光里。

助理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对这片死寂的景象早已习以为常。她带着五人穿过长长的、如同墓道般的中央通道,走向这片巨大办公区最深处。随着深入,两侧格子间似乎减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厚重的、不透明的磨砂玻璃隔墙,标识着更高等级的区域。

终于,在走廊的尽头,助理停在了一扇厚重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深灰色金属门前。门禁感应器亮着微弱的红光。她用自己的胸卡在感应区轻轻一贴。

“嘀——认证通过。”

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赵总在里面等你们。”助理侧身让开通道,脸上依旧是那副完美的职业笑容,但眼神里没有任何情感,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普通的传送任务。“请进。”

这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办公室。最吸人眼球的是几乎占据了整面墙的全景落地窗。

沉重的真皮高背椅终于完全转了过来,切割着从全景落地窗汹涌灌入的正午阳光。巨大的防眩光玻璃过滤了刺眼,将窗外繁华的商业区景象渲染成一片明亮却冰冷的背景板。

椅背的阴影滑落,露出了坐在权力核心位置上的那张脸。

赵临。

他看上去确实不到三十岁,眉宇间甚至残留着些许年轻人特有的清俊轮廓。然而,这份本该属于青年的朝气,却被一种异乎寻常的、沉重的成熟感彻底覆盖,近乎扭曲。那不是稳重从容的成熟,而是像被强行催熟的果实,带着深沉的疲惫和超越年龄的世故刻痕。

他的皮肤在明亮的光线下依然显得缺乏血色,眼下是两片浓重得化不开的青黑,如同烙印,诉说着长期的睡眠不足和高压状态。那双本该锐利或明亮的眼睛——此刻却像两口深不可测的古井,布满了细密的红血丝。眼神里没有年轻人的冲动或好奇,只有一种被过度透支、被庞大秘密反复碾压后的虚无麻木,以及一种审视一切的、冰冷而老辣的穿透力。

他穿着一件剪裁极为考究的深铅灰色衬衫,袖口一丝不苟地挽到小臂中部,露出一块价值不菲却低调的腕表。衬衫质地精良,但领口的第一粒纽扣却紧紧扣着,透出一种刻板的自律。整个人陷在宽大的椅子里,姿势却异常挺直,带着一种紧绷的、不容松懈的威严。他指间并没有香烟——这与深夜的场景不同——取而代之的是他右手边一杯几乎见底的、冒着微弱热气的黑咖啡。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咖啡苦涩味道,而非烟草的呛人。

他没有起身,也没有任何招呼。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只是漠然地扫过站在门口的五个人,目光在王浩身上短暂停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随即又移开,最终落在他面前摆放得过分整齐的文件堆上——尽管文件整齐,但桌角那叠待处理的纸张高度依然令人窒息。

办公室里异常安静,隔绝了外面格子间的死寂,只剩下中央空调系统低沉的送风声和远处城市模糊的交通噪音。

赵临没有碰咖啡杯。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指尖相抵,支撑在光洁如镜的桌面上。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正在处理棘手案件的中年法官,而非一个年轻的企业掌舵人。

“你们想问我什么?”

“我们想知道,当年林晚棠学姐意外坠崖的真相。”万宇问。

“那天吃完中午饭,林晚棠要去半山腰写生。”赵临开口了,声音平铺直叙,没有任何情感起伏,像在念一份早已铭记于心的报告,“李野子吃完饭,在帐篷里说她困了,想睡觉。” 他目光扫过五人,似乎在确认他们是否在听,“然后我们三个男的就陪林晚棠上半山腰写生了。”

“因为林晚棠是美术生,所以在半山腰写生对她来说感觉还挺有意思。” 赵临的语调里没有任何缅怀,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琐事,“我们三个不是学画画的,感觉在半山腰也没什么可看的。” 他停顿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凉的咖啡杯壁上摩挲,“所以决定再往山顶上爬爬。”

“当我们到了山顶,看完风景再下到半山腰的时候,”赵临继续说道,“林晚棠说还差一点儿就画完了,让我们先到山下边儿和李野子汇合,准备晚饭,然后等她画完了她就下去找我们汇合。”

“结果等我们四个人吃完晚饭,林晚棠还是没有下来。于是我们就拿着手电上半山腰去找了。在半山腰的时候,没有看见林晚棠和她画画的东西。因为当时已经很晚了,我们觉得林晚棠可能有事情,从其他的地方先下山了。”

然后他们四个人又回到了山下的帐篷里,赵临的叙述走向尾声,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解脱,休息了一宿。第二天早上…就回学校了。

回学校以后,第二天,第三天给林晚棠打电话都是手机关机。赵临微微皱了下眉,仿佛在回忆当时的麻烦,然后在第三天的时候,他们报警了。报警之后警察和搜山队的去那个云顶山去搜山的时候,发现林晚棠意外坠崖身亡了。

开往清北市的最后一班绿皮火车沉闷地行驶在夜色中。硬卧车厢里弥漫着泡面、汗味和消毒水混合的复杂气息,偶尔夹杂着孩童的哭闹和角落里乘客沉闷的鼾声。狭窄的过道里,列车员推着吱呀作响的售货车缓慢走过。

万宇、王浩、陈骁、张淼淼和赵启明挤在两个相对的下铺。赵启明蜷缩在最靠窗的角落,脸埋在臂弯里,肩膀微微耸动。张淼淼挨着他,一只手无措地搭在他背上,眼神里满是担忧。万宇坐在过道边的铺沿,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烦躁地用手指敲打着小桌板边缘。王浩坐在他对面,双手交叉放在腿上,眼神放空地盯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被黑暗吞噬的模糊田野轮廓,只有偶尔闪过的一星半点灯火映亮他紧抿的嘴角。陈骁则坐在靠过道的另一边下铺,膝盖上摊开着他的笔记本,——那是关于林晚棠案的一些零散记录和疑问点。

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比赵临那间冰冷的办公室更加沉重压抑。挫败感和巨大的谜团像实体一样压在每个人心头。

“他们吃完晚上,上山去找林晚棠的时候,那时候天应该还没有完全黑,怎么会,没有看到林晚棠坠崖了呢?”

“有人挡住了李野子的视线?!”

“对!改天咱们再去找李野子问一下当时在半山腰找林晚棠时候的详细情况。”

“既然李明宇让我们查这件事,无论真相是什么,我们都要给他一个结果。”

林晚棠之死的真相?真相......

清北市铅灰色的天空沉沉欲坠,细密的冷雨将晚冬黄昏涂抹得一片模糊。万宇、张淼淼和王浩的身影出现在通往李野子所住小区的必经之路上,像三块沉默而坚定的礁石。寒假的尾声仿佛带着倒计时的滴答声,沉重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就在小区门口那盏光线昏暗的路灯下,他们看到了目标——李野子提着一个朴素的帆布购物袋,刚从附近的菜市场回来。袋口露出几根青翠的芹菜叶子和一个洋葱的紫色表皮,沾染着人间烟火气的日常与她此刻骤然绷紧的面容形成了刺眼的对比。她像是刚从一场短暂的、麻痹自我的梦境中惊醒,瞬间被拉回了冰冷的现实。

万宇一步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雨水顺着他微湿的额发滑落,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淅沥的雨声,直接唤醒了尘封的称呼:“李野子学姐,关于9月16日那天——您和他们三个人,一起上到云顶山那个平台,去寻找林晚棠学姐的详细过程。能和我们再说一下么?”

“那天…那天我们四个是一块儿上去的…然后,张承说…说让大家分开四处找找…我就顺着旁边的小路看了看…”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虚弱的飘忽,“然后等我回头的时候,就看到他们三个…已经站在平台那儿了…”

她描述的画面带着一种刻意模糊的距离感:她在外围,而核心的三人组已经聚集在悬崖边缘的平台。

“我问他们…有什么发现?” 李野子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们说…没什么发现…然后,就带着我一起下山了…”

万宇问:“这么说,学姐,您当时 根本没有靠近那个平台边缘,也根本没有亲自往下看——去确认林晚棠学姐当时是否已经坠崖?”

“我…我确实没过去看…” 她喃喃道,眼神失焦地看着湿漉漉的地面,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令人心悸的山顶黄昏,“…但现在想起来…” 她的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惊惧的颤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冷的深水中艰难地浮上来,

“…他们三个人当时的样子…那种气氛…确实有点儿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他们…究竟为什么会杀害林晚棠?!”李野子有些不解的反问万宇。

万宇没有讲什么,极其专注地、逐字逐句地记录下李野子刚才描述的所有关键信息:

四人一同上山。

张承提议分散寻找。

李野子回头时,三人已站在平台边缘(核心位置)。

三人声称“无发现”并带其下山。

李野子亲口承认未靠近边缘查看。

李野子说,他们三个人当时的样子…确实有点儿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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