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条缝。
那道暗红纹路在雾中缓缓游走，像被无形的手一笔笔点亮。洛璃掌心的标记还残留着一丝温热，但已不再发光。她没有动，眼睛盯着那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刚才……它是不是动了一下？”端木云凑上前半步，刀握在手里，声音压得很低。
“不是门动。”公孙宇盯着地面，“是雾在往里缩。”
果然，原本弥漫在四周的白雾正一点点向门后退去，仿佛被什么东西吸了进去。露出来的地面上铺着青灰色石板，裂了几道缝，边缘长出暗绿色的苔。
慕容雪扶了扶肩上的包袱，眉头微皱：“这里的空气变了。”
之前还有淡淡的清香，现在只剩下一股陈旧的味道，像是多年未开的密室突然通风。
洛璃抬起手，掌心朝上。通幽之引安静地趴在皮肤下，毫无反应。她试了试用灵力触碰空间印记，桃源阁楼上的刻痕也在沉寂状态。
“标记不认这条路。”她说，“我们进去了，就是自己闯。”
“那还等什么？”端木云咧嘴一笑，“反正都走到这儿了，总不能回头吧？”
“你太急。”公孙宇从怀里掏出一块铜牌，指针正在疯狂打转，“刚才还能测出方向，现在连灵力波动都乱了。这不是普通的迷阵，是能吃信息的地方。”
他话音刚落，一道剑气破空而出，直射雾中。
是端木云出的手。
剑光冲进雾区不到三丈，颜色就变淡了，接着像是撞上了什么，猛地拐了个弯，斜斜扎进旁边的树干。咔嚓一声，碗口粗的树枝应声而断。
“我都没用力。”端木云收回剑，脸色有点发紧。
慕容雪闭眼感应片刻，睁开时眼神有些恍惚：“我的神识进不去，一碰到雾边就像撞在棉花上，反而头晕。”
洛璃伸手扶住她肩膀：“别勉强。”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桃源空间里的凝神草最近长得特别快，叶子泛着淡淡的蓝光。她摘了一株，轻轻揉碎，分给三人。
“含着，能稳住心神。”
公孙宇接过草叶放进嘴里，苦得直皱眉：“你还真随身带零食。”
“这叫后勤保障。”洛璃笑了笑，“空间里种的，又不要钱。”
端木云嚼了几下就吐了：“太苦了！你能不能做点好吃的？”
“你想吃糖醋排骨我也做不了。”洛璃瞪他一眼，“有得吃就不错了。”
慕容雪小口抿着草汁，脸色慢慢好了些：“我们现在怎么办？不能一直站在这儿。”
公孙宇蹲下身，用手指在泥土上画了几道线：“我刚才记下了雾气收缩的节奏，大概每十二息一次，像是呼吸。如果真是阵法，那就一定有规律。”
“你是说，这雾会定时开合？”端木云挠头。
“有可能。”公孙宇点头，“而且你看石板之间的缝隙，排列方式很像失传的‘九宫锁灵阵’，只是残缺了。”
“你能修好吗？”慕容雪问。
“修不了。”他摇头，“但我可以试试反推它的弱点。”
洛璃没说话，而是走进桃源空间一趟。她站在阁楼前，盯着墙上那道新出现的刻痕。它和通幽之引完全一致，可自从进入这片区域后，就没再亮过。
她伸手摸了摸刻痕表面，凉的。
出来后，她对三人说：“空间没给我们提示，说明这条路不在它的认知范围内。我们不能再靠标记通关了。”
“意思是我们得靠自己？”端木云叹气，“我还以为拿了钥匙就能一路畅通呢。”
“哪有那么多好事。”洛璃看了他一眼，“你以为高人住的地方，随便谁都能敲门进来喝茶？”
“说得也是。”他挠挠头，“那咱们是等，还是冲？”
“等。”洛璃坐到一块石头上，“等它露出破绽。”
公孙宇已经开始布置小型预警阵，把之前记录的符文刻在四角石块上，连成一圈。端木云主动站到最前面，一手扶刀，一边四处张望。
慕容雪盘腿坐下，继续调息。
洛璃望着那扇半开的门，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们还记得赤炎果吗？”
“那个烫手的果子？”端木云扭头，“怎么了？”
“它上次发热，是在看到影子的时候。”她说，“可刚才门开，它一点反应都没有。”
“说明它不认识这个门？”公孙宇停下动作。
“或者……”洛璃低声说，“它觉得这里面的东西不值得警告。”
气氛一下子沉了下来。
公孙宇重新检查阵法，发现边缘的符文开始褪色。他皱眉：“不对劲，这才几分钟，灵力就被吸走了。”
“不只是灵力。”慕容雪睁开眼，“我的药囊在发热。”
她打开一看，几瓶丹药的瓶身都蒙了一层薄雾，像是被水汽浸过。
“这些东西都是用灵力封存的。”她说，“现在封印松动了。”
洛璃立刻站起身：“收好所有储物装备，别让它们暴露太久。”
话刚说完，地面轻微震动了一下。
不是地震那种晃动，更像是某种东西在地下移动带来的震感。
公孙宇迅速把铜牌贴在地上，脸色变了：“下面有东西，很大，而且在靠近。”
“多快？”端木云握紧刀柄。
“不知道。”他摇头，“铜牌读不出来，信号被干扰了。”
洛璃看向迷雾深处。那扇门依旧开着一条缝，纹路也不再变化。雾气停止了收缩，反而开始缓慢外溢。
“它在恢复。”她说，“刚才的开启，可能只是个瞬间通道。”
“那我们现在冲进去？”端木云跃跃欲试。
“不行。”公孙宇拦住他，“你没发现吗？每次我们想探查，这里的反制就更强。它在适应我们。”
“所以不能硬来。”洛璃点头，“得让它自己暴露规则。”
她从空间取出三枚凝神果，递给每人一枚：“今晚别睡太死，轮流守夜。”
“你还准备过夜？”端木云瞪眼。
“你觉得我们明天就能走？”她反问。
公孙宇指着阵法角落：“最后一道符文开始模糊了，最多两个时辰，整个预警圈就会失效。”
“那就再布一个。”端木云无所谓地说。
“布十个也没用。”公孙宇苦笑，“问题不在阵法，而在环境。这里的一切都在吞噬灵力，包括我们的感知。”
洛璃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雪儿，你医书里有没有提过一种地方——进去的人会慢慢失去记忆，但自己察觉不到？”
慕容雪一愣：“有。古籍记载叫‘忘川隙’，说是灵魂走过的地方，活人沾了气息就会被侵蚀。”
“不是夺命，而是让你慢慢变成它的一部分。”
洛璃看着那扇门，轻声说：“我觉得，我们正站在这种地方的入口。”
端木云听得脖子发凉：“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说了有用吗？”她看他一眼，“你还是会想冲进去。”
他张了张嘴，没反驳。
公孙宇收起铜牌，拍了拍手：“不管里面是什么，我们现在都不能进。等明天天亮，看看雾气有没有变化。说不定白天才是安全期。”
“好。”洛璃点头，“云哥守第一班，我和公孙轮第二班，雪儿休息。”
“你不睡？”慕容雪担心地看着她。
“我回空间待一会儿。”她说，“那边时间快，我去整理下数据。”
她闭上眼，身影微微一闪，进入了桃源空间。
阁楼内，她调出最近几次空间波动的记录。所有数值在接近这片区域后全部紊乱，唯独凝神草的生长曲线异常平稳。
她盯着那条直线，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外面，夜风拂过林梢。
端木云站在阵法边缘，刀插在地上，双手抱胸。他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斜斜投在青石板上。
忽然，影子动了一下。
不是随着身体晃动的那种自然偏移。
而是——自己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