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厅地下三层的秘密会议室里，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雷战坐在长桌末端，目光紧盯着投影屏幕上不断滚动的数据流。这是他调离专案组后第一次被允许接触案件信息，但条件是他只能作为观察员，不得参与任何决策。
“这些数据是从陈默同志带回的U盘中提取的。”说话的是经济犯罪侦查总队的首席分析师赵雨欣，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女性，以敏锐的分析能力在系统内闻名。
屏幕上展示着一张复杂的资金流向图，无数线条从境内延伸到境外，形成一个庞大的网络。
“经过初步分析，‘新塔寨’建立了一个极其复杂的金融网络。”赵雨欣切换幻灯片，展示出一系列离岸公司注册文件，“他们通过在开曼群岛、英属维尔京群岛和塞舌尔注册的数十家空壳公司，将非法所得层层转移，最终融入合法经济体系。”
雷战眉头紧锁：“规模有多大？”
赵雨欣推了推眼镜：“根据已追踪到的资金流，过去五年间，通过这个网络流动的资金超过三百亿美元。但这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这个数字远超所有人的预期。
“更复杂的是，”赵雨欣继续道，“他们近年来开始大量使用加密货币进行交易。比特币、以太坊，还有一系列隐私币。这些交易更难追踪。”
坐在主位的王主任面无表情地问：“能否冻结这些资产？”
“理论上可以，但实际操作极为困难。”赵雨欣调出另一张图表，“这些资金已经通过复杂的投资渠道，进入了房地产、股市、甚至一些初创企业。强行冻结可能会引发市场震荡。”
雷战忍不住开口：“有没有可能逆向追踪，找到资金的最初来源？”
赵雨欣点头：“这正是我们下一步的工作重点。但需要国际协作，因为大部分资金已经转移到境外。”
王主任冷冷地看了雷战一眼：“雷战同志，请记住你的身份是观察员。”
会议在压抑的气氛中继续。赵雨欣展示了更多技术细节，包括“新塔寨”如何利用虚假贸易进行洗钱——通过虚报进出口货物价值，将资金合法地转移出境。
“他们甚至建立了一套完整的闭环系统。”赵雨欣展示了一张物流与资金流对比图，“同一批货物在境内外的关联公司之间反复交易，每次交易都虚报价格，从而实现资金跨境流动而又不引起怀疑。”
会议结束后，雷战在走廊上拦住了赵雨欣。
“赵分析师，我能了解更多细节吗？”
赵雨欣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王主任明确指示，案件信息不得对外泄露。”
“我不是外人，这个案子我追了三年。”
赵雨欣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停车场，十分钟后。”
雷战在停车场等了整整二十分钟，才看到赵雨欣匆匆走来。她迅速坐进雷战的车里，神情紧张。
“我们长话短说。”赵雨欣从包里拿出一个加密U盘，“这是数据的备份。官方分析只进行了一半，我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雷战接过U盘：“什么东西？”
“资金流向显示，‘新塔寨’不仅在进行普通的洗钱活动，还在为某个更大规模的行动筹集资金。”赵雨欣压低声音，“有大量资金流向了一些科研机构和科技公司，涉及领域包括人工智能、生物技术和航空航天。”
雷战皱眉：“犯罪组织投资高科技领域？”
“不仅如此，”赵雨欣的表情更加严肃，“我还发现了一些与政府招标项目有关的资金往来。‘新塔寨’可能通过空壳公司参与了一些敏感项目的竞标。”
这个消息让雷战感到一阵寒意。如果犯罪组织已经渗透到政府项目中，那么他们的影响力远超想象。
“这些信息你报告给王主任了吗？”
赵雨欣摇头：“还没有。在确定资金最终流向之前，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她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雷战一眼，“而且，王主任对某些信息的关注度...异乎寻常。”
雷战立刻明白了她的暗示：“你怀疑王主任？”
“我不敢妄下结论。但作为分析师，我习惯相信数据。”赵雨欣看了看表，“我得回去了，太久会引起怀疑。”
赵雨欣离开后，雷战坐在车里，久久没有发动引擎。这个案子像一团迷雾，每当他以为接近真相时，就会发现更深层的秘密。
他驱车来到医院，周峰正在陈默的病房外值守。
“有什么发现吗？”周峰问道。
雷战简要讲述了会议内容，并将赵雨欣的发现告诉了周峰。
“科技公司？政府项目？”周峰难以置信地重复，“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好事。”雷战透过病房窗口看着仍在昏迷中的陈默，“有苏醒的迹象吗？”
周峰摇头：“医生说他的身体在恢复，但意识还没有恢复。可能是创伤后应激反应，大脑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雷战叹了口气：“保护好他，我担心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
离开医院后，雷战回到了自己被临时安排的办公室——一间狭小的房间，位于后勤部门的角落，与他在刑侦支队的办公室天差地别。
他插入赵雨欣给的U盘，开始仔细研究其中的数据。正如赵雨欣所说，“新塔寨”的金融网络极其复杂，涉及数百个公司和账户。但更引起他注意的是那些流向科技公司和科研机构的资金。
其中一家名为“星图科技”的公司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家公司表面上专注于人工智能研究，但实际上却接收了大量来自“新塔寨”关联公司的资金。更奇怪的是，这家公司还参与了多个政府安全项目的竞标。
雷战调出“星图科技”的注册信息，发现该公司成立于三年前，正好是“影武者”行动失败后不久。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叫吴天，一个在业内毫无名气的名字。
他继续深挖，发现“星图科技”的实际控制人通过层层持股隐藏了身份。这种操作在商业中并不罕见，但结合资金的来源，就显得格外可疑。
深夜，雷战仍在办公室分析数据。突然，他的手机收到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信息：
“数据有陷阱，小心。”
雷战立刻回拨电话，但对方已经关机。他盯着那条简短的信息，心中警铃大作。
他重新检查U盘中的数据，特别是关于“星图科技”的部分。在经过数小时的仔细比对后，他终于发现了一些异常——部分资金记录的时间戳存在问题，显然是被人为修改过的。
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如果有人根据这些数据展开调查，就会落入圈套。
雷战立即联系周峰，但电话无法接通。他尝试联系赵雨欣，同样没有回应。
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缠绕在心头。他抓起外套，迅速离开办公室，驱车前往赵雨欣的住所。
赵雨欣住在城东的一栋公寓楼里。雷战到达时，发现她的房间亮着灯。他敲了敲门，没有回应。试着转动门把手，门竟然没有锁。
“赵分析师？”他推开门，谨慎地喊道。
客厅里没有人，但笔记本电脑还开着，屏幕上显示着一些数据图表。茶几上的咖啡还在冒热气。
“赵雨欣？”雷战提高声音。
卧室里传来轻微的响动。雷战悄悄靠近，猛地推开卧室门。
赵雨欣倒在床边，额头上有一个明显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地毯。雷战立即上前检查，发现她还有呼吸。
“赵分析师！醒醒！”他轻轻拍打她的脸颊。
赵雨欣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迷茫：“雷...雷队长...”
“发生什么事了？谁袭击了你？”
“他们...他们知道我在查...”赵雨欣虚弱地说，“小心...数据是...”
话未说完，她又陷入了昏迷。
雷战立即呼叫救护车，然后开始检查赵雨欣的电脑。电脑上的数据已被部分删除，但他还是在回收站里找到了一些碎片文件。其中一份文件提到了一个代号“深红计划”的项目，与“星图科技”密切相关。
救护车很快赶到，将赵雨欣送往医院。雷战留在现场，仔细搜查每一个角落。在书架的暗格里，他发现了一个隐藏的保险箱。尝试了几个可能的密码后，他用赵雨欣的生日成功打开了它。
保险箱里只有一个小型移动硬盘和一本日记。雷战迅速将这两样东西收好，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周峰打来的。
“雷队，你在哪里？出事了！”周峰的声音异常紧张。
“什么事？”
“陈默不见了！”
雷战感到一阵眩晕：“什么？怎么可能？不是有人看守吗？”
“值班的兄弟被调走了，说是王主任的直接命令。等我赶到医院时，陈默已经不在病房了。”
雷战握紧手机，指节发白：“我马上过来。”
赶到医院时，周峰和几名信任的警员已经在现场。陈默的病房空无一人，医疗设备被拔掉，只剩下凌乱的床单。
“监控呢？”雷战问道。
“被删除了。”周峰摇头，“对方很专业，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雷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带走陈默的人显然有内部配合，否则不可能如此干净利落。
“王主任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他今天没有来办公室。”
雷战想起赵雨欣的警告和那个神秘的“深红计划”。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召集所有可信的队员，”雷战下令，“我们要找到陈默，同时查明‘深红计划’的真相。”
“但王主任那边...”
“顾不了那么多了。”雷战的眼神坚定，“如果上级有问题，我们就越过上级。”
在等待队员集合的同时，雷战查看了赵雨欣的日记。最新的一页记录了她的发现：
“‘深红计划’并非普通的犯罪活动，而是一个旨在颠覆现有秩序的长远计划。‘新塔寨’只是这个计划的资金来源之一。更可怕的是，这个计划已经渗透到了我们系统的最高层...”
日记到这里中断，很可能是赵雨欣在写完这段后遭到了袭击。
队员们陆续到达，总共只有八人，都是与雷战并肩作战多年的老战友。雷战简要说明了情况，然后将任务分为两组：一组寻找陈默的下落，另一组调查“星图科技”和“深红计划”。
“记住，这次行动没有官方授权，风险极大。”雷战警告大家，“任何人想退出，现在就可以离开。”
没有一个人移动。
“好，”雷战点头，“开始行动。”
第一组通过医院的监控盲区开始追踪，虽然主要监控被删除，但周边道路的交通摄像头可能拍到了可疑车辆。第二组则开始深入调查“星图科技”的背景。
雷战亲自带领第二组，直接前往“星图科技”的注册地址。那是一座位于高新区的高级写字楼，深夜依然灯火通明。
“这么晚还在加班？”周峰疑惑地问。
“不是加班，”雷战眯起眼睛，“可能是在进行什么见不得光的活动。”
他们决定从侧面的消防通道潜入大楼。在第十层，他们找到了“星图科技”的办公室。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里面有几个工作人员正在忙碌。
雷战示意队员们分散埋伏，然后与周峰一起伪装成保安接近门口。
“安全检查，”雷战对前来开门的工作人员说，“接到报告说这层楼有异常能源消耗。”
工作人员疑惑地看着他们：“我们没有接到通知啊？”
“临时检查。”周峰强硬地推开门，两人迅速进入办公室。
办公室内部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大，分为多个区域。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的一个大型服务器集群，正在高速运转。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从里间走出，面色不悦，“这里是敏感区域，未经允许不得进入。”
雷战亮出证件：“刑侦支队，我们正在调查一起案件，需要查看你们的运营记录。”
男子的脸色微变：“我需要联系我们的律师。”
“请便，但在此之前，请配合我们的工作。”雷战向周峰使了个眼色，周峰立即开始检查那些服务器。
“你们不能这样做！”男子试图阻拦，但被其他队员挡住。
雷战走进里间，发现里面是一个小型实验室，桌上摆着一些他从未见过的设备。其中一个设备看起来像是某种生物识别扫描仪，但更加复杂。
“这是什么？”雷战问道。
“商业机密。”男子冷冷地说。
就在这时，周峰在外间喊道：“雷队，来看这个！”
雷战走出里间，看到周峰正在查看一台电脑上的数据。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复杂的网络图，中心节点标注着“深红计划”。
“这是什么计划？”雷战转向那名男子。
男子紧闭嘴唇，拒绝回答。
雷战继续查看电脑，发现“深红计划”包含多个子项目，涉及数据采集、行为分析、社会控制等领域。其中一个子项目名为“意识映射”，与多家脑科学研究机构有合作。
联想到陈默的昏迷状态，雷战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陈默在哪里？”他猛地抓住那名男子的衣领。
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雷战将他推向墙壁：“我再问一遍，陈默在哪里？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雷队！”一名队员从走廊跑进来，“找到陈默了！他在楼下的地下停车场，但情况不太好。”
雷战留下两人看守现场，带着其他人迅速赶往地下停车场。在b2层的一个隐蔽角落，他们找到了陈默。他躺在一辆救护车里，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测设备，但周围没有医护人员。
“陈默！”雷战跳上车，检查陈默的状况。
陈默依然昏迷，但脑电监测仪显示他的大脑活动异常活跃，与昏迷状态不符。
“这是怎么回事？”周峰问道。
雷战仔细观察那些设备，发现它们不仅在监测陈默的脑部活动，还在向他的大脑输送某种信号。
“他们在读取他的记忆。”一个声音从车外传来。
雷战转头，看到赵雨欣站在车外，头上缠着绷带，脸色苍白。
“赵分析师？你应该在医院！”
“我逃出来了。”赵雨欣走上车，“‘深红计划’的核心部分就是意识映射技术。他们试图从陈默的大脑中提取他作为卧底时获得的信息。”
雷战感到一阵恶寒：“这种技术真的存在？”
“理论上可行，但极不成熟，对受试者的大脑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赵雨欣开始拔除陈默身上的设备，“我们必须立即带他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停车场入口处传来警笛声。多辆警车驶入，将他们包围。
王主任从一辆车上下来，手持扩音器：“雷战，放下武器，立即投降！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雷战看着周围的战友，又看了看昏迷的陈默，知道自己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
是投降，接受可能不公正的审判？还是抵抗，成为真正的逃犯？
他握紧手枪，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