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神渊外,黑雾缭绕,煞风呼啸,如同亘古凶兽张开的大口,吞噬着一切生机。
四大宗门联军浩浩荡荡开至,近三百名修士组成的队伍灵光闪耀,气势磅礴,与前方那死寂、阴森的深渊形成鲜明对比。
为首的几位宗门领袖——天剑阁副阁主剑无涯、焚天谷主炎烈、青木宗大长老木荆、厚土门大长老石岳,皆是成名已久的洞虚境大能,此刻望着前方的绝地,神色也略显凝重。
“此地煞气之重,果然名不虚传。”剑无涯抚着长须,眼神锐利,“诸位,需得小心行事,切莫分散,结阵前行!”
炎烈冷哼一声,周身火焰缭绕:“管它龙潭虎穴,一把火烧个干净便是!我打头阵!”他性子急躁,加之对混沌深恶痛绝,当即就要带着焚天谷弟子率先冲入。
“炎谷主且慢!”木荆连忙劝阻,“此地诡异,还是谨慎为……”
话未说完,异变陡生!
前方那原本相对平静的黑雾突然剧烈翻涌起来,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搅动!紧接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从深渊深处传来,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什么东西?!”众人脸色一变,纷纷祭出法宝,凝神戒备。
下一秒,无数锈迹斑斑、残缺不全、却散发着惊天剑意与死气的古剑、断刃、残兵,如同蝗虫过境般从黑雾中激射而出!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形成一股毁灭性的金属洪流!
万剑坟场禁制——开启!
“结阵!快结阵!”几位领袖骇然失色,大声疾呼。
各色防护光罩瞬间亮起,试图阻挡这恐怖的剑刃洪流。
然而,这些古剑残兵并非实体攻击那么简单,它们蕴含着葬神渊积累万古的剑怨与死气,对灵光护罩有着极强的腐蚀穿透之力!
“噗噗噗噗……”
如同雨打芭蕉,最外层的几个防护光罩瞬间被射得千疮百孔,崩溃瓦解!数十名躲闪不及的弟子瞬间被射成了筛子,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当场毙命!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该死!”炎烈怒吼,焚天烈焰化作火墙试图阻挡,却见那些古剑残兵竟穿透火焰,虽被烧得通红,去势却丝毫不减!
“是剑怨!物理和术法防御效果大减!用神魂类和净化类法宝!”木荆急声提醒,手中打出一片青翠欲滴的树叶,散发出勃勃生机,暂时挡住了一小片区域。
队伍一阵混乱,各施手段抵挡,但依旧不断有人伤亡。
祸不单行!
就在众人疲于应付万剑坟场的攻击时,深渊之中又猛地刮出一股灰黑色的怪风!
这风阴冷刺骨,无视护体灵光,直接吹拂神魂!被怪风扫中的修士,顿时感到神魂摇曳,意识模糊,体内灵力运转滞涩,甚至出现种种心魔幻象!
九幽风煞——加剧!
“啊!我的手!”
“师父!你为什么杀我?!”
“不!不要过来!”
惨叫声、惊呼声、自相残杀声此起彼伏!神魂稍弱的弟子瞬间陷入疯狂,开始攻击身边的同伴!
剑怨攻体,风煞蚀魂!
两大绝地杀阵同时发威,四大宗门联军顿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噩梦之中!
几位洞虚境大能自身尚可勉强支撑,但门下弟子却成片倒下。转眼间,伤亡已过百人!来时浩浩荡荡的队伍,瞬间折损三分之一还多!
“退!快退出去!”剑无涯目眦欲裂,嘶声大吼。
再也顾不得什么围剿任务,幸存者们狼狈不堪地向着葬神渊外疯狂逃窜,丢下了一地的尸体和伤残者。
然而,当他们好不容易逃出黑雾范围,惊魂未定地清点人数时,更令人绝望的事情发生了——来时的路,不知何时,被一层更加浓郁、翻滚着混沌气息的黑雾彻底封锁了!
他们,被困在了葬神渊外围!
“完了……”木荆看着那混沌黑雾,面如死灰。他感觉到,这黑雾比之前的剑怨风煞更加可怕,蕴含着真正的大恐怖。
一场信心满满的围剿,尚未见到正主一面,便已近乎全军覆没。
皇都,三皇子府邸。
夏无尘坐在书桌前,看似在悠闲地临摹一幅古画,笔下山水意境悠远,丝毫看不出他刚刚推动了怎样一场针对葬神渊的围剿行动。
一名心腹幕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低声道:“殿下,四大宗门联军已在葬神渊外遭遇重创,损失惨重,现已被混沌迷雾困住,进退两难。”
夏无尘笔下未停,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果。
那幕僚迟疑了一下,又道:“还有……坊间突然流传起一些对殿下不利的谣言,说……说殿下您早已与那徐寒暗中勾结,此次提议围剿,实乃借刀杀人之计,意在削弱宗门和皇室力量……”
这流言恶毒至极,若传开,夏无尘必将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夏无尘闻言,非但没有惊慌,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极其细微的、带着嘲讽的弧度。
他放下笔,拿起旁边一块洁白的丝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声音平静无波:“知道了。不必理会,任由其流传便是。”
幕僚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不解和惊骇:“殿下!此谣言何其恶毒!若不及时澄清,恐……”
“恐什么?”夏无尘打断他,抬起头,那双平日里显得温和甚至有些懦弱的眼睛,此刻却深邃如寒潭,闪烁着冰冷而睿智的光芒,“父皇生性多疑,越是澄清,他越是怀疑。更何况……”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玩味:“这流言,本就是‘上面’的意思。”
幕僚浑身一颤,瞬间明白了什么,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再不敢多言一句。他终于知道,自己效忠的这位主子,隐藏得有多深,手段又有多么可怕和……疯狂。
夏无尘不再看他,目光重新落回那幅未完成的画上,喃喃自语:“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觉悟。牺牲与污名,不过是通往权力巅峰必要的代价罢了。”
“徐寒允我的,是整个夏灵。与之相比,这点骂名,又算得了什么?”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画纸上的一座山峰,眼神坚定而冷酷。
为了那个皇位,为了不再仰人鼻息,为了向那个从未正眼看过自己一眼的父皇和那个虚伪的太子兄长证明自己,他早已将灵魂出卖给了深渊。
而他相信,与他合作的那位深渊之主,绝不会亏待一颗有用的棋子。
护国禅院。
摩诃尊者静坐蒲团之上,听着手下佛修汇报葬神渊外的惨状和皇都内关于三皇子的流言,脸上那悲悯的表情依旧,只是指尖捻动念珠的速度微微快了一丝。
“好一个徐寒,好一个夏无尘。”他心中冷笑,“一个狠辣果决,借地势尽诛来敌;一个隐忍狠绝,甘背骂名以惑世人。倒是演了一出好双簧。”
他根本不信夏无尘勾结徐寒的流言是空穴来风,甚至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事实。但这对他而言,并无坏处。皇室内斗越狠,局面越乱,对他越有利。
“只可惜了四大宗门那群蠢货,白白送了性命。”他微微摇头,似乎真的在惋惜。
他的目光,早已越过葬神渊和皇都的纷争,投向了那更加重要的地方——皇陵。
“尊者,”那名笼罩在佛光中的身影再次出现,“皇陵波动愈发剧烈,那半枚母种的气息时而狂暴,时而微弱,似乎……容器真的快要撑不住了。夏皇加派了人手,但似乎效果甚微。”
摩诃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精光。
时机,快要成熟了。
容器濒死,母种躁动,正是夺取其本源的最佳时机!夏皇的注意力被葬神渊和内部斗争牢牢吸引,此刻皇陵防御看似严密,实则内部必然因连续异动而人心惶惶,正是最空虚的时候!
“让‘金刚杵’准备好。”摩诃缓缓起身,“今夜子时,随我前往皇陵。”
“尊者要亲自出手?”佛光身影略显惊讶。
“过去佛所需的‘钥匙’,不容有失。”摩诃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况且,我也很想看看,那位能让过去佛都颇为在意的澜月圣女,究竟留下了怎样的后手。”
他望向皇陵方向,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名为“渴望”的情绪。
混沌母种,这等宇宙至宝,岂能一直埋没于凡俗皇朝之手?合该由他这等佛门大德执掌,方能发挥其真正威力,助过去佛完成那无上伟业。
至于徐寒?夏皇?夏无尘?不过都是这场盛宴开始前的开胃小菜罢了。
真正的盛宴,即将在皇陵开启。
而他,摩诃尊者,将是这场盛宴唯一的主角。
葬神渊底。
徐寒通过混沌井,将外界的一切尽收眼底——宗门的惨状、夏无尘的冷静、摩诃的动向。
“摩诃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吗?”他轻轻笑着,“倒是比我想象的还要心急一些。”
“也好,省得我再多费手脚。”
他转头看向一旁如同小山般匍匐的白璃,拍了拍它巨大的头颅。
“老伙计,睡了这么久,也该活动活动了。”
“去‘那个地方’等着。待会儿会有一个光头和尚进去,等他拿到东西,最得意的时候……你知道该怎么做。”
白璃空洞的眼窝中,仿佛有灰金色的火焰跳动了一下,发出一声低沉而兴奋的呜咽,巨大的身躯缓缓沉入混沌气息之中,消失不见。
徐寒负手而立,悠然望向上方,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岩壁,看到了那座森严的皇陵。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而你们,皆是我网中之雀。”
他的笑声在深渊中轻轻回荡,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与腹黑。
皇陵之局,亦在他的棋盘中。摩诃的每一步,都未曾超出他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