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细微、混乱、充满了绝望和痛苦的悲鸣，从他的身体里传了出来。
那不是一个人的声音。
那是几十万个灵魂，在他体内发出的哀嚎！
“唔……”
多弗朗明哥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痛苦的闷哼。
他猛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吞下一个国家，所要承受的，不仅仅是物理上的负荷。
还有概念上的冲击。
还有……几十万份记忆，几十万份情感，几十万份属于“人”的意志！
这些意志，此刻正像最狂暴的洪流，冲击着他那属于“穿越者”的灵魂，试图将他同化，撕碎！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无数份记忆分割。
上一秒，他还是多弗朗明哥。
下一秒，他仿佛变成了一个在酒馆里喝着酒的樵夫。
再下一秒，他又成了一个在街角哭泣的孩童。
“闭嘴！”
多弗朗明哥发出一声怒吼，不是对外界，而是对他自己的身体。
他狠狠一拳砸在身下的王座上。
由旗舰残骸构成的王座，发出一声哀鸣。
“我才是你们的王！”
“你们的生命，你们的记忆，你们的一切，都属于我！”
“给我……安静下来！”
他强行压制着体内那濒临暴走的“世界”。
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这个用国家构筑的“绝对防御”，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
伤敌之前，先伤己。
“看到了吗？库赞。”
萨卡斯基注意到了多弗朗明哥的变化。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残酷的笑容。
“那个恶魔，快要撑不住了。”
“他正在被自己吞噬的‘罪恶’反噬！”
“这正是净化他的最好时机！”
萨卡斯基不再理会库赞。
在他看来，多弗朗明哥此刻的痛苦，就是“天罚”，是“正义”的体现！
他要做的，就是替天行道，加速这个过程！
“冥狗！”
这一次，他没有再使用大范围的攻击。
而是将极致的熔岩之力，高度压缩于右拳之上。
整条手臂，化作了犬首的形状，带着足以贯穿一切的恐怖高温，直扑多弗朗明哥的心脏！
这一招，避开了巨大的船体，精准地锁定了王座上的那个人。
萨卡斯基要用最直接的方式，终结这场荒谬的对峙！
库赞脸色一变，想要再次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萨卡斯基的速度，太快了！
“哎呀呀，这下可麻烦了~”
波鲁萨利诺的声音，在同一时间响起。
他看着那道赤红的流光，冲向那个正在自我崩溃的男人。
医疗室内。
库蕾哈医生看着仪器上，那条属于罗西南迪的、已经微弱到几乎要拉成直线的心电图，双手死死攥成了拳头。
“撑住啊……小鬼……”
莫奈则冲到舷窗边，看着那道毁灭性的红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少主……”
熔岩的犬首，在多弗朗明哥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他甚至能闻到自己头发被烧焦的气味。
身体的剧痛，灵魂的撕裂，让他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然而，就在那只熔岩之犬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
多弗朗明哥的身体，忽然僵住了。
他体表那些闪烁不定的面孔，也忽然定格。
一双稚嫩的，属于孩童的眼睛，恰好出现在了他的胸口。
那双眼睛，正惊恐地，看着扑面而来的“冥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
不，不是仿佛。
是真正的冻结。
极致的寒气，毫无征兆地在萨卡斯基的熔岩之拳前方爆发。
咔嚓——咔嚓嚓——
空气中的水汽瞬间凝华为一面厚重的冰墙，接着是第二面，第三面……无数的冰墙层层叠叠，在电光石火之间，于“冥狗”与多弗朗明哥之间，构筑起一座通透而坚固的冰之壁垒。
那只代表着“彻底正义”的熔岩犬首，狠狠地撞在了冰壁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令人牙酸的“嗤嗤”声。
灼热的岩浆疯狂地融化着寒冰，而无尽的寒气又在不断地修复着壁垒。
红与白，热与冷，两种截然相反的自然伟力，进行着最原始、最野蛮的角力。
最终，熔岩的势头被彻底遏制，化作一滩冷却的黑色岩石，从融化了一半的冰壁上剥落，坠入下方翻滚的蒸汽之中。
“库赞！”
萨卡斯基的咆哮，几乎要将翻涌的蒸汽全部震散。
他猛地转过身，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面孔，死死地锁定了站在他身侧不远处的同僚。
“你第二次了！”
他的声音里，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火山。
“我说了，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库赞缓缓放下抬起的手，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凝结成冰晶。
他脸上的慵懒荡然无存，取而代de，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决绝。
他挡在了萨卡斯基的面前，高大的身躯，隔断了通往那座黑色王座的路径。
“第二次？”
萨卡斯基怒极反笑，他指着远处那个在王座上痛苦挣扎的身影。
“你看看他！他正在被自己犯下的罪孽吞噬！他体内的那些‘国民’，正在哀嚎，正在诅咒他！”
“我这是在替天行道！我是在净化他们！这是对他们最大的仁慈！”
萨卡斯基的逻辑坚硬得有如他脚下的火山岩。
“净化他们，就连同那个恶魔一起！”
“那不是仁慈，萨卡斯基。”库赞摇头，声音低沉，“那是屠杀。是我们，亲手，对几十万世界政府的加盟国国民，执行死刑。”
“他们已经不是人了！是被恶魔污染的血肉！”
“这个定义，不由你我来下！”库赞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在五老星和总帅没有下达最终命令之前，他们，就是人质！”
“我的正义，不需要批准！”
轰！
萨卡斯基的右臂，再次化作汹涌的岩浆。
“既然你执意要庇护邪恶，库赞！”
“那就连你一起……！”
“冰块·暴雉嘴！”
库赞毫不示弱，手臂上寒气汇聚，一只巨大的冰鸟振翅成型！
海军本部未来最高战力的冲突，一触即发！
“哎呀呀，这可真是……海军史上最昂贵的内讧了呢~”
波鲁萨利诺那欠揍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仰头看着天空，仿佛在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烟火”。
“两位要是真打起来，这座漩涡，恐怕就要变成冰与火的地狱了。到时候，别说那个Joker了，我们三个人，都得写一辈子也写不完的检讨报告吧？”
他的话，像是一盆凉水，没有浇灭萨卡斯基的怒火，却让他那即将挥出的拳头，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也就在这一瞬间。
布鲁布鲁布鲁……布鲁布鲁布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