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
那个声音，依旧沙哑，依旧混杂着几十万人的杂音。
但这一次，其中蕴含的意志，却前所未有的清晰和霸道。
“……别碰。”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从多弗朗明哥的身上扩散开来。
这一次，不再是手术果实那精准的“定义”。
而是吞吞果实那不讲道理的“吞噬”！
只见那几座黄金雕像，连同贯穿他们身体的金色触手，开始从连接着黑船的那一端，迅速地失去光泽。
那耀眼的金色，像是被橡皮擦抹去一样，从船舷处开始，一寸寸地褪色，变成了一种灰败的，仿佛岩石般的质感。
泰佐洛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灌注在那些黄金里的“力量”与“概念”，正在被一种更加蛮横的“概念”强行吞噬、消化！
“你在……吞噬我的黄金？！”
泰佐洛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真正的惊怒。
金金果实的能力，核心在于“同化”。
他能将接触到的东西变成黄金，并赋予其自己的意志，使其成为自己身体的延伸。
可现在，多弗朗明哥在做的，是反向操作！
他在吞噬泰佐洛对那些黄金的“所有权”！
“疯子！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泰佐洛终于怒吼出声。
“你自己的灵魂都快要被一个‘王国’撑爆了，你还敢吞噬我的‘黄金’概念？！你这是在自杀！”
两种截然不同的，强大的“概念”，在一个本就摇摇欲坠的容器里碰撞，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彻底的湮灭！
“咳……咳咳……”
多弗朗明哥剧烈地咳嗽起来，每咳一声，他那半透明的身体就暗淡一分。
他的确是在自杀。
但他别无选择。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那个“世界”，那几十万人的记忆，就像一个嗷嗷待哺的怪物。
而泰佐洛的“黄金”，对于这个怪物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大补之物。
既然无法压制，那就……喂饱它！
用敌人的力量，来填满自己体内的深渊！
“我的东西……”
多弗朗明哥抬起头，那双混沌的眼睛里，仿佛有两簇火苗，在风中顽强地燃烧。
“……你也配碰？”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张开嘴，猛地一吸！
哗啦啦——
那几座已经褪去金色的船员雕像，表面的石化层寸寸碎裂，露出了里面虽然虚弱但还活着的船员。
而那些被吞噬了“概念”的黄金，则化作一道道纯粹的金色洪流，被多弗朗明哥隔空吸入了口中！
泰佐洛的黑船剧烈地一震，船舷上那些华丽的金色雕塑，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啊啊啊啊啊——！”
多弗朗明哥仰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
他的身体，在吞下那股黄金洪流之后，开始发生了更加诡异的变化。
原本半透明的身体，被染上了一层疯狂的，流动的金色。
无数张痛苦、哀嚎、愤怒的人脸，在他的皮肤下浮现、流转，那是磁鼓王国几十万国民的记忆。
而现在，这些记忆的缝隙里，又多出了一种冰冷的，象征着财富与欲望的金色光芒。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的体内，展开了一场惨烈无比的厮杀！
“你……”
泰佐洛看着王座上那个仿佛随时会爆炸的身影，脸上的愤怒，逐渐被一种更加强烈的，病态的兴奋所取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你不是在自杀，你是在‘进化’！”
“用一个‘世界’的记忆为熔炉，用我的‘黄金’为燃料，你要锻造出一个……全新的，独属于你自己的‘概念’！”
“天才！你简直是天生的艺术家！”
泰佐洛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鼓起掌来，眼中满是赞叹。
“来吧！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你的极限在哪里！”
“让我看看，你这件‘失败的杰作’，究竟能绽放出怎样绚烂的光彩！”
他狂笑着，张开了双臂。
他脚下的整艘漆黑大船，在这一刻，彻底活了过来！
无数的黄金液体，从船体的每一个角落喷涌而出，在半空中汇聚成一道遮天蔽日的金色海啸，朝着“努曼提亚·火烈鸟号”，当头拍下！
他要用更多的黄金，更庞大的概念，彻底撑爆多弗朗明哥！
他要亲手完成这件，最伟大的艺术品！
金色海啸未至，那股几乎能将人灵魂都压垮的，对财富的极致欲望，已经笼罩了整个海面。
莫奈和船员们，在这股力量面前，连站立都变得无比艰难，他们的意志，仿佛要被那金色的光芒所同化，变成一个个只知道追逐黄金的奴隶。
“少主！”
莫奈发出绝望的呼喊。
王座之上，被金色与无数人脸包裹的多弗朗明哥，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低着头，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只能听到，那个混杂着无数杂音的声音，在金色海啸的轰鸣中，清晰地响起。
“Room……”
一个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广阔，更加稳定，却又更加诡异的领域，以他为中心，轰然展开。
“……屠宰场。”
下一秒，他抬起了手，对着那片遮天蔽日的金色海啸，轻轻一挥。
那只抬起的手，轻轻一挥。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撕裂空间的波动。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那片遮蔽了天空、咆哮着涌来的金色海啸，就那么突兀地，凝固在了半空中。
它没有被冰封，没有被切碎。
它只是……停下了。
仿佛一个被抽去了所有发条的钟表，一个被拔掉了电源的机器。
构成海啸的每一滴黄金，依旧闪耀着诱人的光泽。
那股代表着极致财富与欲望的概念，依旧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但是，那股摧枯拉朽的“势”，那股作为“海啸”而存在的“动能”，那股属于吉尔德·泰佐洛的“攻击意志”……
消失了。
被精准地，从这片黄金的海洋中，完整地“剔”了出去。
哗啦啦……
下一秒，整片金色的海啸，分崩离析。
它不再是一片毁灭的浪潮，而是化作了一场盛大而无声的金色暴雨，洋洋洒洒地坠落。
金色的粉尘，金色的液滴，金色的碎块，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无害地敲打在“努曼提亚·火烈鸟号”的甲板上，敲打在莫奈和船员们的身上，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只是带来了一阵冰凉的触感。
这片海，下了一场黄金雨。
吉尔德·泰佐洛脸上那病态的、狂热的笑容，第三次僵住了。
他伸着手，保持着催动海啸的姿势，整个人仿佛也成了一座雕像。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黄金还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