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身躯倒下的刹那,祭坛上空骤然爆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乱流。那维系着复活仪式的幽蓝光幕如同碎裂的琉璃般寸寸剥落,祭坛中央,那团凝聚了夜无殇最后残魂的黑雾骤然失去束缚,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
黑雾疯狂翻涌,原本勉强维持的人形轮廓彻底溃散,化作无数扭曲的暗影触手,带着吞噬一切的凶戾,朝着四周惊慌失措的灵魂扑去。空气中弥漫着怨毒与不甘,仿佛要将这幽冥殿的最后一隅彻底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住手!
清冷的女声如玉石相击,穿透了混乱的能量风暴。苏凌玥的身影翩然落在祭坛边缘,素白的裙摆在阴风黑雾中猎猎作响,宛如一朵绽放在黄泉路上的雪莲。
她的目光落在那团狂暴的黑雾上,纵使它此刻面目狰狞,能量紊乱,苏凌玥依然能感受到那黑雾深处熟悉的气息——那是夜无殇,那个一生背负太多、挣扎于光明与黑暗之间的复杂灵魂。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他少年时意气风发的模样,成为魔尊后俯瞰众生的孤傲,与她之间亦敌亦友的纠葛,以及最终在九霄云巅陨落时那解脱般的眼神……爱恨嗔痴,功过是非,此刻都化作一声轻叹。
唉……
她没有祭出任何攻击性的法宝,也没有念动任何镇压的咒语。面对这足以威胁整个幽冥殿残部的狂暴残魂,苏凌玥缓缓抬起右手。掌心之中,一枚通体剔透、流转着温润红光的琉璃盏悄然浮现,正是焚天琉璃盏。盏身上雕刻的繁复火焰纹路仿佛拥有生命般,随着她的呼吸微微明灭。
以我苏氏血脉,引焚天之灵,净!
苏凌玥红唇轻启,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她体内的火灵血脉骤然沸腾,一股精纯至极的火属性能量顺着她的手臂涌入焚天琉璃盏中。刹那间,琉璃盏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霞光,不再是温润的红光,而是变得炽烈、纯净,宛如初生的太阳,将整个阴森的祭坛照得如同白昼。
《焚天诀》的净化之力顺着血脉之力源源不断地注入盏中,焚天琉璃盏散发出的光芒形成一道柔和却不容抗拒的牵引之力,如同母亲的怀抱,朝着那团狂暴的黑雾轻轻笼罩而去。
吼——!
黑雾中的夜无殇残魂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咆哮,试图抗拒这股净化之力的牵引。无数暗影触手疯狂舞动,撞向那道光幕,却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净化得无影无踪。
苏凌玥眼神平静,口中轻声呢喃,仿佛在对一个即将远行的故人告别:夜无殇,你一生杀伐无数,罪孽深重,却也守护过你想守护的,抗争过你不愿屈从的。如今,大仇得报,因果已了,所有恩怨情仇,皆已尘埃落定。你的罪孽已了,恩怨已清,安心去吧……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伴随着焚天琉璃盏那如同晨曦般温暖的净化之光,一点点渗透进黑雾深处。
狂暴的黑雾在光罩中剧烈挣扎,能量波动忽强忽弱,似乎在做最后的抵抗。但渐渐地,那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黑雾的颜色也从浓如墨色,逐渐变得淡薄、透明。原本狰狞的形态慢慢舒缓下来,重新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静静地悬浮在光罩中央,仿佛在聆听,在回忆,在释然。
最终,那模糊的人形轮廓对着苏凌玥的方向,微微颔首,仿佛一个迟来的致意,又像是一声无声的感谢。随后,它不再抗拒,化作一道极致柔和的白光,主动投入了焚天琉璃盏中。
盏内,白光静静悬浮,被温暖的净化之力包裹着,没有痛苦,没有不甘,只有一种彻底的平静。片刻之后,白光缓缓消散,化作点点荧光,融入琉璃盏的光芒之中,彻底湮灭,仿佛从未存在过,却又仿佛得到了真正的、前所未有的解脱。
焚天琉璃盏的光芒渐渐收敛,重新变得温润平和,飞回苏凌玥手中。祭坛上空的能量乱流也随之平息,阴风不再呼啸,怨气不再弥漫。
与此同时,幽冥殿的最后余孽也在凌玄等人的雷霆手段下被彻底肃清。整个幽冥殿总部,除了苏凌玥一行人,再无一个活口。
凌玄收剑而立,看着满地的狼藉和昔日同门冰冷的尸体,纵然是他,眼中也难掩那抹深深的伤痛与疲惫。同门相残,这是任何一个宗门最不愿见到的悲剧,如今却真切地发生在他眼前,这伤痛,恐怕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慢慢抚平。
苏凌玥收起焚天琉璃盏,走到凌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沉重与释然。
夜无殇的残魂得以安息,幽冥殿的阴霾彻底消散。但这场旷日持久的纷争,留下的印记,却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