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飞瀑缠绕的青丘结界外,苏凌玥指尖最后一次拂过凝露的仙草,晨雾在她水绿色的裙裾上凝成细碎的冰晶。墨尘渊立在身后玄色披风猎猎作响,银发被山风掀起时,露出耳垂那颗镇压戾气的暗纹银环——这是他作为上古神族最后的体面,此刻正随着神力运转泛着幽蓝微光。
此去九重天,云海天梯每级石阶都刻着上古真言,若心有杂念便会陷入轮回幻境。他将一枚冰魄玉佩系在她腕间,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肌肤时,玉佩骤然爆发出莹白光芒,雷罚之境的紫电会剥离仙骨,罡风层的天风更是能撕碎神魂,握紧我的手,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睁眼。
苏凌玥望着他紧抿的薄唇,忽然想起三日前青瑶咳出的那口心头血。原本莹润的九尾如今黯淡如枯草,每片鳞爪大小的狐毛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落。医仙临终前颤抖着写下的药方在袖中发烫,那用金箔包裹的净化之莲四个字,此刻正随着心跳在胸腔里咚咚作响。
我不怕。她踮脚替他理好被风吹乱的衣领,指尖意外触到他颈侧跳动的血脉,那里有不属于神族的滚烫温度——是昨夜为压制她体内寒毒,他渡入的半颗本源神元。
墨尘渊突然扣住她的后颈,深紫色的眼眸在结界光晕中流转着暗潮:记住,若遇天兵围剿,我会引动神元制造混乱,你带着玉佩往东南巽位走,那里有天帝设下的九曲玲珑阵,玉佩能护你...
你要留下断后?苏凌玥猛地攥紧他的衣袖,水绿裙裾无风自动,袖中仙剑发出清越的嗡鸣。她看见他耳尖银环突然迸发刺目蓝光,结界外的云海开始翻涌成墨色,带着天界巡逻队特有的肃杀之气。
第一道天雷在云层后炸响时,墨尘渊已揽着她坠入万丈云海。罡风如刀削过脸颊,苏凌玥死死闭着眼,却能清晰脚下透明的天梯——那些由星辰碎片凝结的台阶上,无数扭曲的人脸正在哀嚎,每一张都长着她熟悉的模样:青丘的阿姊、死去的医仙、甚至有三年前被她亲手斩杀的魔教长老。
心志不坚者,当堕轮回!苍老的天道之音在耳畔炸响,苏凌玥感觉有冰冷的手指在拉扯她的脚踝,低头时正看见青瑶枯槁的狐爪从云海中探出,指甲缝里还嵌着她送的珠花。
凌玥妹妹,为何不等我一同上路?青瑶的声音甜腻如蜜糖,却带着蚀骨的寒意,你看这天梯多美,我们永远留在这里好不好?
手腕突然传来剧痛,墨尘渊的神力如烈火般灼烧着她的经脉。苏凌玥在剧痛中猛然清醒,看见自己的半只脚已踏入云海,那些翻滚的墨色浪花里,无数透明的魂魄正在互相撕扯啃噬。而身旁的墨尘渊正用银环抵着眉心,原本深紫的瞳孔此刻竟裂开蛛网状的金色纹路,耳尖银环已黯淡如死物。
别信幻境!他的声音像是从碎裂的冰棱里挤出来,带着血腥气的温热气息扑在她耳廓,抓紧玉佩,我们要进雷罚之境了!
话音未落,九道紫金天雷如同巨龙般从云层中俯冲而下。墨尘渊突然将她护在身下,玄色披风瞬间膨胀成巨大的结界,苏凌玥透过披风缝隙,看见他后背的衣料正在寸寸碎裂,露出的肌肤上浮现出古老的神纹,那些仿佛活过来的金色纹路正在天雷的轰击下不断扭曲、断裂。
玉佩突然烫得惊人,苏凌玥感觉有清凉的气息顺着血脉游走,所过之处,那些试图侵入识海的幻境如同冰雪消融。她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液喷溅在仙剑上,剑身突然迸发丈许青光,将当头劈下的天雷从中劈开一道璀璨的光轨。
做得好。墨尘渊闷哼一声,嘴角溢出的金色血液滴落在她手背,烫得她心头一颤。他忽然扯开衣领,露出心口处跳动的神元,那团拳头大小的光芒正以惊人的速度黯淡下去,抓紧我,罡风层要来了——这次,换我带你飞。
苏凌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打横抱起。墨尘渊的银发在狂风中狂舞,背后突然展开遮天蔽日的黑色羽翼,每根羽毛都闪烁着星辰碎屑般的寒光。她看见他耳尖的银环彻底碎裂成粉末,深紫眼眸此刻完全变成了剔透的金色,如同融化的岩浆在眼眶里流转。
罡风层的天风果然能撕裂神魂,苏凌玥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强行剥离身体,却在触到他心口滚烫的神元时骤然回笼。透过呼啸的风声,她听见云层之上隐约传来的钟鸣——那是九重天的晨钟,距离净化之莲所在的瑶池,只剩下最后三百里。
而墨尘渊抱着她的手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