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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尘默念着“云崖散人”这个名号,脑中飞速检索,却是一片空白。此等人物,于他这后辈而言,如同尘封的古籍,未曾听闻。倒是一旁的王津,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瞬间堆满了极致的恭敬与难以置信的惊喜,几乎是滚下马来,纳头便拜:

“您!您竟然是三十年前在云崖绝顶筑道基、凝灵婴,踏入灵境,后隐世不出的晏无垠前辈?!!”王津的声音因为太过激动而微微发颤,他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仿佛见到了传说中的仙人一般。

“晚辈幼时就曾听闻过前辈的大名!当年北境环境恶劣,灵气稀薄,想要在这样的地方修炼到筑基境界简直比登天还难。然而,前辈您却在花甲之后,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天赋,成功地在云崖绝峰之上引动了罕见的‘松涛万顷’的浩大筑基异象,这一壮举不仅震撼了整个北境,更是让所有人都对您刮目相看!”

王津越说越激动,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自那以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您的大名!大家都将您视为坚韧不拔、以凡化仙的楷模,是我们这些晚辈们学习的榜样啊!”

一旁的苏尘听着王津的讲述,心中也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晏无垠,心中暗自惊叹:花甲之年筑基?而且还是在北境这样灵气匮乏的地方?这需要的不仅仅是天赋,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和长期的积累啊!

更让苏尘震惊的是,晏无垠竟然已经达到了灵境!这可是许多修士终其一生都无法企及的境界啊!

他的脑海中如闪电般划过一道念头,瞬间就想到了厚土宗那位声名远扬、威震八方的宗主赵擎天。在他的认知里,赵擎天无疑是距离这种境界最为接近的人了,几乎可以说是站在了山巅之上!

然而,即便是如此强大的赵擎天,据他所知,也依然被困在筑基后期的阶段,苦苦打磨自身,却始终未能踏出那超凡脱俗、通往终极的一步!

可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还带着些许市井无赖气息的糟老头子,竟然会是超越赵擎天的真正灵境高人?!

这个惊人的发现让他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各种情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震惊、狂喜、敬畏,还有一丝后怕,这些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苏尘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他急忙想要翻身下马,向这位神秘的高人行那参拜大礼。就在他准备行动的时候,却听到对方淡淡地说了一句:“行了行。”了!” 晏无垠(即云崖散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那股高人气度只维持了片刻便垮塌下来,又恢复了那副惫懒模样,“这荒郊野地的,沙尘满地,拜来拜去图个啥?老头子又不摆灵台收香火!省省力气,赶紧赶路是正经!”

见老人如此说,苏尘和王津只得依言重新上马。苏尘欲将坐骑让出,晏无垠却浑不在意,依旧轻飘飘跃上苏尘的马背,挤在后面,还嘟囔道:“挤是挤了点,总好过走路。”三人两马,再次启程。

在晏无垠这位活地图的精准指引下,三人避开了流沙死沼,专走硬地,一夜疾行倒也颇为顺利。月落星沉之时,三人择了一处避风的岩窝扎营歇息。跳跃的篝火映照下,苏尘终于有机会将数月来的经历,为何拼死也要寻访地火真君,所求的浑天石,以及小咪——那块自天外而来、孕育了精魂的神异晶石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道来。

晏无垠斜倚在岩石上,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树枝拨弄着火堆,一边听着。听到那“天外灵石竟孕生灵体”时,他那浑浊的老眼中第一次闪过真正的惊奇和探究之色,忍不住“啧啧”两声:“天外飞石?孕生灵识?奇哉,怪哉!这等天生地养的神物精怪,老头子活了这把年岁,倒真是闻所未闻!” 而当苏尘讲到天武域内为了贪念权势,徐长老不惜吞下魔骨舍利,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失去理智的妖魔时,老者拨火的动作停了下来,火光映着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怅然与讥诮,幽幽叹道:“贪嗔痴毒,欲壑难填。自以为是饵食猛兽,最后终被恶兽啃噬得连渣都不剩……可悲可叹!修道修道,一颗妄心起,万千福寿终。玉石俱焚,咎由自取!”

次日拂晓,三人继续上路。在晏无垠的带领下,又跋涉了大半日,终于绕进了一处隐蔽的环形山坳。此地风沙较外围稍小,山壁上裸露着暗红色的巨大岩石。

晏无垠勒马停住,抬手指向山坳深处上方一处尤为陡峭的悬崖绝壁,那里,依稀可见几段断垣残壁嵌在岩缝之中。

“喏,看见那破庙没?” 晏无垠努努嘴,“那就是地火老儿在这片鸟不拉屎的地方,凿出来临时歇脚躲清静的洞窟。叫什么‘炎心庙’,我看就是个老鼠洞。你们上去碰碰运气吧,说不准他正窝在那火炉子旁打瞌睡呢。”

苏尘和王津望着那高悬险要处、仿佛随时会风化坠落的破败庙宇,心头都沉了一沉。爬上去,绝不容易!

晏无垠瞥了他一眼:“小子,你前前去寻访。可带了信物,那老小子脾气怪得很,对味的人什么都好说,不对味的脸都懒得多看一眼。”

苏尘赶忙从怀中掏出那个黑沉沉的“玄铁匣”:“此物乃是真君师弟所赠,言明是真君信物。”

晏无垠目光在玄铁匣上略略一顿,似乎感受到一丝熟悉的气息,微微颔首:“嗯,是那破道观里出来的东西的味道。有这个,应该没问题了。” 他话锋一转,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捶了捶自己的老腰,“哎呀,老头子这老胳膊老腿哦,可禁不起爬那猴儿崖了。我就在这石头根底下等会儿。要是那火耗子在洞里,你们学两声沙狐子叫;要是又跑没影了,学两声夜猫子叫就成。你们该走走,老头子自己溜达回去。”

苏尘闻言,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您在云崖绝顶筑的基!那地方比这儿陡峭十倍不止!现在说不喜欢爬山?这话说出来鬼都不信!分明就是嫌麻烦!他心中腹诽,面上却依旧恭敬,甚至带着一丝促狭道:“前辈说得是,山高路陡。要不……晚辈背您上去?”

苏尘本是客气一句,顺带揶揄一下这惫懒的老前辈。哪知晏无垠浑浊的眼睛瞬间一亮,拊掌大笑:“哈!小子懂事!甚合我意!甚合我意啊!走走走!那敢情好!快蹲下!”

苏尘:“……???”

王津在一旁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峰回路转。苏尘脸皮微僵,心中懊悔不迭:这老狐狸……真就顺杆爬啊!但话已出口,又是这等前辈高人……他还能怎么办?只得认命地深吸一口气,苦笑着在老者面前矮身蹲下。

“啧,小伙子身子骨不错嘛!稳当!”晏无垠毫不客气,带着点泥泞和汗味的身躯灵巧地趴伏在苏尘背上,还舒服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于是,在这北境荒凉险峻的红石山谷中,出现了颇为滑稽却也耐人寻味的一幕:一位年轻力壮但伤痕累累的筑基修士,背着一个其貌不扬的灵境老怪物,旁边还跟着一个表情复杂的大汉,三人气喘吁吁,朝着绝壁上那座摇摇欲坠的破败古庙,艰难攀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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