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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城,钱塘关外,人声鼎沸。一处新开张的酒楼“双义楼”门前,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绸高挂,宾客盈门,好不热闹!酒楼老板为了招揽生意,打出“新张酬宾,菜价减半”的招牌,引得无数食客蜂拥而至,店内座无虚席,连过道都站满了人。

就在这喧闹之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场无声的较量正在上演。

酒楼对面,街边空地上,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摆了个摊子。他面前放着一张租来的桌子,桌上摆着个木盒子,旁边立着个幌子,上书:“梅花山梅花岭梅花道人,奉太上老君法旨,舍药济世,普度众生。”

这老道正是孙道全!昨日在灵隐寺被济公戏耍,盘缠用尽,无奈之下,只好用些江湖术士的“搬运法”来骗点饭钱。他事先将二斤切糕搓成丸子,用金箔贴面,再用药水熏过,冒充仙丹。有人往他盒里放钱,他便用障眼法将钱收入袖中,同时将药丸“变”进盒里,以此骗人钱财。

“各位施主!贫道云游至此,见此地百姓多有疾苦,特奉老君法旨,舍药救人!此药乃老君炉中炼就,能治百病!心诚则灵,随缘布施,贫道分文不取,只为积德行善!” 孙道全口若悬河,引得众人围观。

果然,有那好奇又贪便宜的人,掏出几文钱放入盒中。孙道全念念有词,打开盒子,钱不见了,出现一粒“仙丹”。众人啧啧称奇,纷纷掏钱“求药”。孙道全心中暗喜,手法娴熟,钱如流水般进入他的袖袋。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这点“搬运”小术,在真正的行家眼里,不过是班门弄斧。

离他摊位不远的地上,铺着一张毛头纸,上面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跪在纸前,低头垂泪。纸上写道:

“四方仁人君子得知:小妇人张门吴氏,丈夫张贵贸易在外未归。家中婆母病故,无钱购置棺木衣裳,难以安葬。万般无奈,叩求过往君子,施以援手,聚少成多,助我葬母。殁存均感大德!”

这妇人便是张吴氏,神情凄苦,面前放个破碗,却无人问津。路人行色匆匆,偶有驻足观看者,也只是摇头叹息,并无一人施舍。

就在这时,一个破衣烂衫的和尚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正是济公。他瞧了瞧老道那边热闹的“舍药”场面,又看了看这边冷清的乞讨妇人,摇了摇头。

济公走到张吴氏面前,蹲下身问道:“这位女施主,为何在此乞讨?”

张吴氏抬头见是个穷和尚,苦笑一下,将纸上内容又说了一遍。

济公叹道:“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那边骗钱的围得水泄不通,这边真需要帮助的却无人理睬。” 他提高嗓门,对周围看热闹的人说:“各位施主!行行好吧!有钱的帮个钱场,没钱的帮个人场!这妇人孝心可嘉,大家凑点钱,让她把老人安葬了,也是积德啊!”

旁边一个扛着大包的汉子,看样子是个货郎,闻言嗤笑道:“和尚,你说得轻巧!你那么慈悲,你怎么不帮?你要能给她一吊钱,我立马也给一吊!”

济公瞅了他一眼,笑道:“这位施主,此话当真?”

货郎拍胸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 济公伸手在破僧袍的兜里掏摸起来,口中念念有词:“唵嘛呢叭咪吽!敕令赫!” 掏出一把铜钱,数了数,约有一吊多,全都放进了张吴氏的碗里。

货郎一愣,没想到这穷和尚真有钱!他也不好食言,悻悻地也掏出一吊钱放了进去。

这时,旁边有两个人看得目瞪口呆!这两人一个叫张大,一个叫李二,是拜把子兄弟。今天出来闲逛,张大内急,把随身带的二百文黄铜钱(用红丝线串着)交给李二保管。李二看老道“舍药”神奇,就把这二百文投进盒子,“求”了一粒药丸。张大解手回来,听说钱花了,也没在意。此刻,他们看见济公从兜里掏钱,掏出来的竟然有那串眼熟的、用红丝线穿着的二百文黄铜钱!

张大捅了捅李二:“兄弟!你看!那串钱是不是我的?”

李二仔细一看:“哎呀!真是怪了!明明放进老道盒子里的钱,怎么跑到和尚兜里去了?”

两人觉得蹊跷,又跑回老道摊前观察。正好看见一个人投了五百文进盒子,老道一念咒,钱没了,出现一粒药。张大、李二又赶紧跑回济公这边,只见济公手一伸:“唵嘛呢叭咪吽!敕令赫!” 又从兜里掏出五百文,正是刚才那人投的钱!

两人如同发现了惊天秘密,来回奔跑,对比观察,确认无疑:老道这边“收”进去的钱,转眼就到了和尚的兜里,然后被和尚施舍给了那乞讨的妇人!这和尚是在“劫富济贫”啊!

张大、李二觉得有趣,也不点破,就在两边来回看热闹。

济公不断施展“搬运法”,将孙道全骗来的钱,源源不断地“搬”到自己兜里,再施舍给张吴氏。不到一个时辰,张吴氏的破碗里竟然堆起了二十多吊钱!足够买棺木葬母了!

张吴氏感激涕零,要给济公磕头。济公扶起她:“女施主不必多礼。快拿钱回去,好生安葬你婆母。你放心,你丈夫张贵不出半月,必能平安归来。” 张吴氏千恩万谢,捧着钱走了。

再说孙道全,忙活了大半天,自觉收入颇丰,心中得意。眼看日头偏西,他决定见好就收,对众人拱手道:“各位施主!今日仙药已尽,贫道就此别过!明日有缘再会!”

人群渐渐散去。孙道全美滋滋地伸手往袖袋里一摸——空的!再摸腰间的钱兜——也是空的!一文钱都没有!

孙道全顿时傻了眼!冷汗直流!“怪哉!怪哉!我明明收了那么多钱,都哪去了?”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张大、李二忍不住笑出声来。孙道全怒道:“你们两个笑什么?是不是你们偷了我的钱?”

张大笑道:“道爷,您可冤枉好人了!我们离您八丈远,怎么偷?您的钱啊,都让对面那个穷和尚给‘搬’走,送给那要饭的妇人了!您这边进五百,他那边就掏五百!您进八百,他就掏八百!我们都看得真真儿的!”

孙道全一听,勃然大怒!定睛一看,对面哪还有和尚的影子?济公早已不知去向!

“好个济颠!欺人太甚!” 孙道全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他跳起来就要去找济公拼命!

刚迈步,租桌子的掌柜的过来拦住了:“道爷!您这就要走?桌子的租金一天一百文,还没给呢!”

孙道全兜里比脸还干净,哪有钱付租金?只好赔笑道:“掌柜的,贫道今日……今日手头不便,能否宽限一日?”

掌柜的把脸一沉:“不行!我们小本生意,概不赊欠!没钱?把你那拂尘押这儿吧!明天拿钱来赎!” 说罢,不由分说,夺过孙道全手中的拂尘,扬长而去。

孙道全丢了钱财,又失了法器,羞愤难当!他发誓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济公,雪此奇耻大辱!

与此同时,济公早已溜达着来到了新开张的“双义楼”门口。闻着里面飘出的酒菜香味,济公摸了摸肚子:“忙活半天,和尚我也该祭祭五脏庙了!”

他掀帘进去,只见里面人山人海,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济公眼尖,看见靠窗一张桌子,只坐了一个大胖子。这胖子一人占了两人的位置,还把一条腿翘在旁边的板凳上,甚是霸道。

济公晃晃悠悠走过去,也不说话,一屁股就坐在了胖子翘起来的那条大腿上!

胖子正美滋滋地等着上菜,忽觉腿上一沉,低头一看,是个脏兮兮的穷和尚坐在自己腿上!胖子恼火道:“喂!和尚!你瞎了?没看见这有人吗?坐我腿上干嘛?”

济公扭了扭屁股,笑嘻嘻地说:“哎呦!施主你这腿肉厚,坐着挺软和,不硌得慌!比那冷板凳强多了!”

胖子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伙计赶紧过来打圆场:“哎呦喂!大师父!您快起来!这位胖爷,您也抬抬贵脚,给大师父让个座儿!二位凑一桌,都是客官,和气生财!”

胖子无奈,气呼呼地把腿放下。济公这才坐到对面。

伙计问:“二位爷吃点什么?”

胖子没好气地说:“我先来的!我要的南煎丸子,先给我上!”

伙计点头,又问济公:“大师父,您来点什么?”

济公说:“巧了!和尚我也爱吃南煎丸子!也来一份!先给我来壶酒,我边喝边等!”

伙计应声而去。不一会儿,端着一盘热气腾腾、色泽金黄的南煎丸子过来。这盘是胖子先点的。

盘子刚放到桌上,济公手疾眼快,伸手就抓了一个丸子塞进嘴里,烫得直吹气:“唔!好吃!好吃!”

伙计急了:“大师父!这盘是这位胖爷的!您的得等下一锅!”

济公嚼着丸子,含糊道:“他的?哦,还给他!” 说着,竟把嘴里嚼了一半的丸子,“噗”地一声吐回了盘子里!那丸子混着口水痰沫,令人作呕!

胖子一看,恶心得差点吐出来!一拍桌子:“这还吃个屁!伙计!这盘我不要了!给他吧!”

伙计只好把盘子端给济公。济公也不客气,抓起丸子就往嘴里塞,吃得津津有味。

胖子气得脸色发青,起身换到别的空桌去了。济公独自霸占一桌,风卷残云般吃完了两盘丸子,又喝了一壶酒,心满意足。

酒足饭饱,济公叫伙计结账。伙计拿来账单,济公摸了摸兜,笑嘻嘻地对伙计说:“伙计,我跟你们掌柜的是老朋友了!这账啊,先记着!回头我让他跟你算!”

伙计将信将疑,跑去问掌柜。掌柜的正在柜台算账,听伙计一说,抬头看了看济公,见是个邋遢穷和尚,根本不认识,怒道:“哪来的疯和尚想吃白食?给我轰出去!”

济公一听,不乐意了,跳起来喊道:“好你个掌柜的!开了新店就不认老朋友了?忘了当年你落魄的时候,是谁给你一碗斋饭救了你的命?忘了是谁给你指点迷津,让你在这钱塘关开店发财的?真是人心不古啊!”

他这一嚷嚷,满堂的客人都看了过来。掌柜的又气又羞,怕影响生意,又看济公胡言乱语,像是疯癫之人,只好自认倒霉,摆摆手对伙计说:“算了算了!让他走吧!算我倒霉!”

济公哈哈一笑,摇着破扇子,晃晃悠悠出了酒楼。边走边唱:

“世人只道开张喜,哪知闭门祸更奇。今日笑纳百家宴,明朝哭收绝户席。钱财本是流水去,仁义方能扎根底。若贪不义伤天理,祸到临头悔已迟……”

歌声渐远,消失在临安城的暮色中。而济公这首看似疯癫的歌谣,却仿佛一句谶语,预示着这家新开张的“双义楼”,即将迎来一场意想不到的纷争与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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